《水月镜花》左寄

2、风口浪尖

　　嗯？昨天？对了，昨天吃饭时提起的，确实是他，被老舅误认为是朋友，总比让他知道在心理咨询好，夭夭是瞒着家里人偷偷来做咨询的，她这个病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认为“作”，于是赶紧顺着接下去：“对啊我朋友。”并以最快的打字速度发消息给林木：假装我朋友，我帮你追星。可是此时的林木像是被大奖砸中极度眩晕，一动不动，夭夭假装咳嗽示意他看手机，然后转移话题：“张不杨？舅，这是粉丝对你的爱称吧。”
　　“是啊是啊，想当年杨哥不管是小透明还是很火的时候，行事一直很谦逊低调，跟他名字一点也不搭，我们粉丝就起哄叫他张不杨，他也就应了。”刚才还木然的林木一听见偶像就跟诈尸了一样，一改之前不置一词的哑巴样，如数家珍的讲起偶像的辉煌历史，夭夭从他开头说话就一直觉得怪怪的却不知道哪里怪，此刻倒是意识到了，原来林木不是哑巴，但为什么不跟她讲话呢？
　　一定有鬼，不过此刻还是赶紧让舅舅离开比较好。便把舅舅拉到一旁耳语说：“我没事，你回去吧。”张杨盯着夭夭看了一会，林木刚好趁着这个机会跟偶像表明忠心：“我一直是你的偶像，不不不，你一直是我的粉丝，呸，我想说的事我说一直是你的粉丝，我相信7年前你是被人陷害了，就算你不在了，也一直是我永远的偶像。”张杨这才看了看从一开始刻意忽略的人，这些年他从最开始刻意回避到渐渐走在路上无人识，已经不记得被人认出的感觉了，之前的一句“张不杨”让他心底震动了一下，现在这段话也让他觉得很陌生，没想到还有人把他看得这么重要，没必要了，张杨觉得，便对夭夭说：“没事叫你朋友别老追星，我不打扰你们了。”便出门了，这时才发现“森声”心理咨询的招牌，想起前段时间夭夭老发些伤感的冷笑话，他觉得还是假装不知好了。
　　张杨走后，夭夭本想质问林木为何这样，谁知他又跑进玻璃间里面了，又装哑不说话了，拿起手机回了一个“好”字，又静静地喝起之前剩下的咖啡。夭夭现在也不想继续心理咨询了，只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奇怪，把咖啡推到一边，问他：“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不是不跟你说话，是不跟我的病人说话。”林木低着头打字，夭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这答案显然不能让她满意，又问：“那为什么跟我舅舅说话？”回：“特殊人特殊对待，你们不值得我开口。”夭夭差点一口气没上去，这人，该说他自傲自负还是没礼貌呢，真是个怪人，又接着问：“你这样，能有生意吗？”那边又回：“你不是吗，这世上，有很多事你不去注意就很难发现，比如【怪人】其实挺多的。只是很多人藏起来了，比如你，因为你自己觉得怪，其实你不必觉得怪，在我看来你是正常的。”夭夭把这段话来回看了几遍，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反正他有没有生意跟她无关，还是先解决自己的问题吧。
　　经过刚刚那一茬，两人稍微熟悉了一点，便直接进入正题。
　　林木：先说说你从小到大的经历吧。
　　夭夭回忆了一会，想了想该从何说起又整理了一下衣领和头发挺了挺胸坐的端正一点，才开口：我从小其实挺幸福的，家里人都对我很好，基本上有求必应吧，学业上也挺顺风顺水的，不过高考没考好，但现在也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所以也没什么吧，我这人记不住小事，很多事都没印象了。
　　林木：那就说你印象深刻的。
　　夭夭：我现在还说不出口。
　　林木：你现在是单身？
　　夭夭：嗯，刚分手。
　　林木：为什么分手？
　　夭夭：没什么感情问题，相反，有时候挺甜蜜的，甜蜜到我觉得我不配拥有，一靠近就想逃开，想摧毁掉这美好，一想到要建立一段亲密关系就好难，觉得自己要孤独终老了。
　　林木：什么时候有这种倾向的？
　　夭夭：刚谈恋爱的时候，他是我初恋，之前没发现自己有问题。
　　林木：你朋友多吗？
　　夭夭：不多，但是关系很铁。
　　林木：和朋友有过这种感觉吗？
　　夭夭：我想想，之前有因为跟朋友太亲近而吵架过，不过吵架过后，我们距离上分开了，但感情更坚固了，反而什么都敢说了。这不知道算不算？
　　林木：你当时在害怕什么？
　　夭夭：我只想要一点自己的空间，不想与人靠的太近，但跟这次恋爱的感觉不一样。
　　林木：你在害怕什么？
　　夭夭：我不知道，我没有害怕。
　　林木：好了，我不逼你，可能现在你还不信任我，我想今天先到这吧。我们之间需要先熟悉一下。
　　夭夭看着中间的一面玻璃，把他们割裂成两个世界的人，嘲笑：这样怎么熟悉？
　　林木假装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摇了摇手机，又说：对了，你之前说帮我追星别忘了哈。
　　夭夭：那个不算，我舅舅都走了，没必要装朋友了。
　　可林木已经专注手机了，他看到一条消息，关于张杨的，沈千秋发了道歉申明，将误杀陈轻无的责任归于张杨，话说的很隐晦,意思是这次拍戏真刀实战是模仿当年张杨，目的是让演员入戏，戏更加逼真，没想到没控制好真的出了事。一时间沈千秋的粉丝将祸水东引到账杨身上，再买几个张杨以前所谓的黑料转移公众注意力。林木看到网上一群无脑跟风黑，不停下场跟人解释，可人微言轻，真话淹没在可怕的水军中。
　　夭夭看他不理她，才发现他正忙着为舅舅正名，突然觉得有点感动，她都没有这样做过，便改了主意：“喂，你要是真的喜欢我舅舅的话，我帮你追星。”张杨像是林木语言的开关，听到偶像相关，他竟脱口而出：“真的？”而后又像意识到什么，切换到打字模式；“谢谢。这辈子能近距离接触偶像，人间太值得了！”夭夭这是第一次听他的对话，看到他这么积极，她开始想了解张杨了，这个在她眼中很普通的一个还算帅的守着一个店铺胸无大志的普通人，便说：“你好像很了解我舅舅，那你知道他为什么退圈吗？”林木摇了摇头，打字：“我不清楚具体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一定跟全网黑他有关。”他解释说，当时的张杨25岁，本来爆红的他前途一片光明，没想到不到半年，全网突然出来很多传言，说他是同性恋，与高层有染等，但这些顶多掉粉，真正的让他被全网攻击的是一件衣服，那件衣服的一个小logo表明的政治立场违反了统一的初心。那时的对家，营销号、路人都来踩上一脚，因为张杨红的太快太轻易了，太招人嫉恨了。
　　“那舅舅没解释吗？”夭夭问，“没有，只发了一句抱歉，申明都没做，此后就没他的消息了。”林木打完字便把7年前道歉的截图给她看，孤零零的两个字，像一个人被遗弃在孤岛一样，是张杨的风格。夭夭想起小时候，舅舅老喜欢逗她，话不少，但是一写书面的东西，就惜字如金，不肯多写一个字。“但我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收集之前的黑料来源，最近终于有点眉目。”夭夭也来了兴致，她也想知道真相，示意林木接着写，他发过来一篇帖子，正好是她昨天看到的那篇。
　　林木让她注意这篇帖子的发布者：无风不起浪。“你是指他？”夭夭问道，他点点头，又发过来一大串文字：“我查看以前的莫须有的黑料，发现很多首发布来源都是他，而且我发现，这个人有一个特点，他特别擅长看图讲故事，把死的讲成活的，比如这篇，就是用几张路透的照片故意引导路人误会，其实当时他们俩只是在拍宣传剧照而已。再比如被高层潜规则，也是一张模棱两可的借位照编出来的故事。”夭夭觉得分析的挺有道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感觉生活就是一场荒唐的虚假游戏，每个人都是游戏中的工具人炮灰。
　　还未来得及失落，又收到消息：“这里面分析张杨与沈千秋关系好，今天沈千秋立马就将公众视线转移到张杨身上，你不觉得奇怪吗？是精心策划还是顺水推舟？反正我不觉得是真相，虽然当年张杨与沈千秋的关系表面看起来确实不错，不过我总觉得是营业兄弟情。对了当时就是他们闹了绯闻，才让同性恋的黑料可信度变高。真是莫名不喜欢这个沈千秋。”
　　夭夭也觉得舅舅不太像会跟沈千秋这种人成为朋友，太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了，像一个精致的假人，18岁出道，已经15年了，虽绯闻不断，男男女女都有，每次都能全身而退，但凡有过交集的，每个圈内人对他都是交口称赞。夭夭自认做不到让每个人都喜欢自己，舅舅更是从不忌讳暴露自己的缺点。附和道：“我也觉得蹊跷，我们来寻找真相吧。”“你有办法？”林木很兴奋。夭夭指着那篇帖子上的署名说：“就从他突破。”
　　夭夭在一个媒体公司写喜剧剧本，自认也算半个圈内人，打算透过人脉打听一下，当她把计划说给林木听时，网上又炸了，这次发声的是陈轻无。是的，现在的媒体都是标题党，虽说“误杀”却只是擦破了点皮，并没有死，他发了一段话，让整个局面又倒转了过来。他说：与张杨无关，错在沈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