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冰可乐

23、23.流动干果摊（下）

　　哦？苏玉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位年轻公子。
　　他怎么就知道自己的这点子干果是拿来卖的？
　　那人好像看出了她眼中的疑问，“姑娘带了两个食盒过来，自己却不吃，想来是在家中吃过了，您面前的这两位公子，也正吃着热饭热菜，没有谁会用干果零嘴来下饭的嘛！再则，您身旁还有一位阿姐，她定是你的帮手吧？”
　　果然是聪明的读书人，苏玉瑶佩服地点点头，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指着另一只食盒说了每样的价钱，“今日也是头一次出来摆摊，东西不多，因此也要比平日里便宜些。公子若是喜欢，也可以每样拿一个尝尝，免费。”
　　旁边的忍冬有些坐不住了，她拉了拉苏玉瑶的手，赶忙给她递眼色。
　　怎么可以免费呀？旁边馄饨摊儿上的好几个人都听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放下碗筷也要到这边来凑热闹。
　　那公子环视一圈，眼神再一次落到苏玉瑶身上，眼神里似笑非笑：
　　“将先取之，必先予之。还是姑娘会做生意，阿姐可要跟她多学学呢。”
　　这话是说给忍冬听的，前头这句掉书袋的话，苏玉瑶却不怎么听得懂了，但看他的神色，倒不像是揶揄自己的，便坦然受了，让他一样拿了一个走。

　　“还挺好吃，姑娘厨艺不错啊！”公子这句话说得大声，苏玉瑶白得了这声吆喝。方才那几个人也要过来“分一杯羹”。
　　“大家莫要为难我家阿妹，做吃食也跟咱们读书应考一样，都要挑灯夜战，呕心沥血，故而我现在在这里替她做主，只对第一个人免费，其他的还得按照定价来卖，若是不成，便再原模原样提回去，也是可以的。”
　　瑾衡表哥头一次当着她的面拿起了当哥哥的款，但苏玉瑶不觉得有什么，出门在外，有亲人相护，这是她一直都所期盼的。
　　而表哥所说的也正是她的意思，所以苏玉瑶便在一旁没有说话。
　　而她看了陈润舟一眼，对方眼中也露着关切，想来他也是同意表哥看法的。

　　“这位兄台说得甚是有理”，那公子对瑾衡表哥略略施礼，然后他也拿了十文钱放在食盒顶上，“小姑娘家做生意是不容易，刚才我也是起了性要猜上一猜，可没说我不给钱哦，这可不是我读书人的做派……”
　　苏玉瑶见皆大欢喜，她做生意最讲一个信誉，于是便道：
　　“我阿哥是担心我受欺负，所以才说了这番话，不过我虽是女娘，说话也是要讲信用的，这钱我确实不能收，您就拿回去吧。”
　　可几番推阻后，双方都不肯退让。苏玉瑶想了个办法，她从食盒里拿出一块定胜糕来，“那这块糕点还请公子一定要收下，祝公子心想事成。”
　　公子本来也还是不想收，但看到糕点上的“定胜”二字，也面露喜色，“那就承小娘子吉言了，看来下午的考试定能顺风顺水。”
　　都走出了好几步，那位公子又扭头过来，对她抱拳施礼，“也祝小娘子心想事成，日进斗金。”
　　谁不爱听吉祥话呢？反正这话苏玉瑶听着特别顺耳。

　　而也因他这样一闹，苏玉瑶周围便聚上了好些看热闹的人。
　　离下午开考还有一段时间，一些人在大院外头闲逛，另一些人则如瑾衡表哥和陈公子他们，找了个树荫底下便又开始温书。
　　苏玉瑶不便去打扰他们，便让忍冬给他俩一人拿了些纯牛乳奶球，背书很苦，但是吃点甜的，心里也要想得开些。反正她是这样想的，人不得有点奔头吗？
　　果然，苏玉瑶边忙活手边的摊儿，边搭个眼睛看向他们，见他们果然收了，心里便甚觉快慰。
　　不仅如此，忍冬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了条“小尾巴”——陈润舟的小厮明广。
　　“玉瑶姑娘、忍冬姑娘好。公子让我下午跟着你们，他和周公子也放心点。”

　　她这才想起，瑾衡表哥的小厮厚朴有好几日都没在表哥跟前了，许是病了或者有事吧。但在这么多应考学子中间，到底还是要有个男性随从比较方便，于是苏玉瑶没有扭捏，远远地向他们道了声谢。明广便在她俩两步之外的地方站了下来。

　　“我要一块！”
　　“这个我要三粒！”
　　“小娘子，这个怎么卖？”
　　比起其他的那些老婆婆和老头还有粗布短衫的男子来说，苏玉瑶确实很打眼。慢慢地，她摊位前的人便多了起来。人要脸树要皮，那些人便也不好意思一直呆着，零星一两个便掏钱买了些吃。
　　纵然有人想要跟苏玉瑶说上几句玩笑话，他们也要顾及到县学旁边值守的护卫们，还有两位阿哥以及一位小厮在旁，她便将心放进肚子里，热络地经营起来。

　　“闲杂人等回避，诸位考生入场！”
　　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快，苏玉瑶正在给一位学子拿定胜糕，就听到县学大院门口的护卫长模样的人，敲着响锣扯着嗓子大喊。
　　于是那些人便就或匆匆忙忙或闲庭信步地跟着人群进场。
　　她忙完手边，便让忍冬和明广看着食盒，自己跑到表哥跟前，陈公子也离得不远：“表哥，好好考，我相信你。还有陈公子，你也是。”
　　舅舅舅母不在跟前，此刻她便是表哥的亲人，苏玉瑶觉得关键时刻给他加油打气是怎样都不能少的。
　　“好。”瑾衡表哥道，“快回去歇会儿吧，累了这么久。”
　　苏玉瑶不想再说别的让表哥分心，便慢慢地退到了人群之外。
　　陈润舟也点头道谢。

　　等下午开考前入场的热闹褪去，苏玉瑶紧绷的神经也就稍微松懈了些。
　　当着忍冬和明广的面，苏玉瑶并不避讳他们，一个一个地数着铜钱，“一、二、三……三十……”
　　最后，少女高兴的声音如三月底的明媚春光，她一把拉住忍冬的手：
　　“忍冬姐姐，就这一会儿，便有三十五文进账！”
　　忍冬也高兴，而一旁的明广也替他高兴，他凑过来，“公子知道姑娘如此高兴，他也一定很高兴。”
　　“嗯。”苏玉瑶语气感激，“是啊，还要多谢他考虑周到，让你跟着我。”
　　然后她便将其中的六文钱拿出来，给了忍冬和明广一人三文，高兴地计划着下午两场考完后的安排，“下午我还打算来，姐姐也跟着吧？”
　　有钱拿当然愿意来啦，忍冬从地上拿起一个食盒准备打道回府，却见明广已经将另外两个食盒都提了起来，主仆三人离县学越来越远，苏玉瑶还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表哥他们应该会好好答题的吧？”
　　“别担心啦表姑娘”，忍冬说起自家公子言语里满是自豪，“就凭三公子苦读的劲儿，也应该没问题的。”
　　可是……苏玉瑶边往租车行走，心里还是想起小年夜的那条奄奄一息的锦鲤。
　　虽然她也相信，但是还是有些担心。
　　“我们家公子也没问题。”明广也接话。

　　“没错”，苏玉瑶坐在回周宅的牛车上，她脑海中闪过的却是表哥和陈公子二人在树荫下专注背书的样子来，那样浮躁的场面，他们都能耐下性子来，在考场中应该会更加专注，“他们有自己的事要做，咱们也有呢。”

　　到了周宅，苏玉瑶自然要去见见舅母。
　　舅母却心疼她，“怎么只租了辆牛车回来？”
　　牛车比马车行得慢，稳当倒是稳当，就是路上花费时间更久，这样一来她的休息时间就更少了。但有一条，牛车便宜呀！苏玉瑶如今虽然在挣钱，但还是不敢乱花，再说了坐牛车已经比起从前好了很多了，她容易知足。
　　“无妨的，舅母”，苏玉瑶道，“现在我还不想休息呢！我过来是想跟您禀报一声”，她指了指一旁对于舅母来说有些面生的明广，“这位是陈公子身边的，他受陈公子所托为我摆摊出了不少力，我便让他跟我回来休息了。”
　　“阿瑶做的对”，舅母听明白其中关键，便朝明广和善地笑了笑，以示感谢。还让忍冬给他沏茶喝，“小哥请自便，若有需要可随时跟我说。”
　　说完，忍冬便走了过来，将明广带到一旁的厢房去歇着去了。

　　“阿瑶也快去歇着吧！”舅母道，“忙活了大半天，一会儿瑾衡考完，咱们还要早点出发去接他呢！”
　　可苏玉瑶却支支吾吾地说，自己还想再做点吃食。食盒里所剩不多，山楂奶球也已经卖没了，可舅母却无论如何都不让她再做，“先休息，待会儿顺路去趟本草堂取点不就可以啦？”
　　舅母的命令强硬，她只好喝了茶吃了点心，打算去睡上半个时辰。
　　“舅母，到点儿一定要记得叫我啊！”
　　舅母被她孩子气的担心语气打动，“知道啦，知道啦。”
　　而等她真的睡了起来，却发现食盒里多了一样新点心——山楂奶酪酥。
　　“一时手痒”，舅母道，“反正也睡不着，便做了点，快来尝尝。”

　　酥酥的表皮，酸酸的山楂芯，咬一口，满口都是奶酥的香味，不仅香甜还带着酸甜的口感，吃一口又不觉得腻，苏玉瑶吃得眼睛眯：
　　“太好吃了，舅母，这回我听您的，您来给它定价。”
　　这是舅母的好意，她不能喧宾夺主，因为她还不会做这道点心呢，后面不忙了，就要跟舅母学着做。
　　可舅母却说她才是流动小吃摊的掌柜，定价自然是要她来定。
　　苏玉瑶一时感激到不知道说什么好，“掌柜？舅母，我真的可以当掌柜吗？”
　　“那有什么不可以？可爱的苏掌柜，还不快点，一会儿该迟了。”
　　而一旁的忍冬也听得直笑。

　　到了本草堂才发现，舅舅外出急诊，便只有她陪着舅母去了。
　　苏玉瑶把二十块奶酪酥留了一半给雪茶，再拿了些山楂球和山楂条，这才坐上马车一同往县学大院的门口去。

　　“表姑娘，把点心都摆这上面吧。”
　　苏玉瑶一看，惊喜地道：“啊，小木桌，你什么时候做的小木桌？”
　　明广挠了挠脑袋，“大概是您睡着的时候吧。”
　　苏玉瑶仔细端详这张小木桌，满意得不得了，“你们家公子一定很喜欢你吧？”
　　竟然看到中午时她把食盒摆在地上卖，她都没有说，就想到要给她做一张桌子，这样的心腹小厮，谁会不喜欢呢？
　　这样一夸倒是把正在帮着摆点心的明广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小就跟在公子身边了……”
　　“好了”，舅母出面调停，“别再难为人家啦，趁现在赶紧休息下吧！一会儿有得累呢！”
　　苏玉瑶吐了吐舌头，只好作罢。

　　到了擦黑时分，县学大院的门打开了。
　　锣鼓队两边排开，开始敲锣打鼓，没多会儿，两场考完后的学子们便陆陆续续从里头出来了。
　　苏玉瑶本来只想让舅母在马车里休息，可她还是下来陪着自己，于是她便不懂就问：“为何还要敲锣打鼓呢？”
　　“大概县学里都认为今日参考的人都是桐县未来的人才吧！”舅母道。
　　“那这么说来，当人才也挺辛苦的”，苏玉瑶见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一边找着表哥的身影，一边又说，“这都考一天了！今儿我还听说，十五日后还有一场府考，那还不得把人烤糊了啊！”
　　“哈哈哈！”这句话把周围的小商贩们都惹得笑了。

　　“呀，小娘子，一下午不见，还多了样点心啊！怎么卖啊？”
　　又是早上的那个公子，看他气色不错，想来应该考得不错，苏玉瑶说了点心的名字，但是却把十块里头，扒拉四块到一边，“只有这六块可以卖，八文一块。”
　　“这是要留给你家阿哥？”
　　得到苏玉瑶肯定回答后，那公子还夸了她兄友弟恭，掏钱也很果断，“好吃，小娘子，你平日里在哪里做买卖？可否帮着做一些送到我家里去？”
　　“在本草堂”，苏玉瑶坦荡地回答，“不过得过了今日，可行吗？”
　　“当然可行”，那公子示意来接他的小厮拿钱袋，付了定金便走了，“备考辛苦，当然要吃点好的啊。”

　　有了这句话，那些陆续出来的人都要往苏玉瑶这边来。
　　有相熟的，苏玉瑶记得他们，便又卖又送；第一次来光顾的，苏玉瑶也殷勤相待，就算是他们最后什么都没买，也是笑着的。
　　而这一切都被身后的舅母看在眼里，不住地点头。

　　因为有奶酪酥的功劳，以新带旧，最后苏玉瑶下午握在手里的钱比上午还要多。
　　给了忍冬和明广后，她手里还有六七十文，不仅如此，还有几笔不大不小的订单，这可都是钱呢！

　　回程的马车上，要不是忍冬和舅母悄悄提醒，苏玉瑶的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
　　“咳咳”，苏玉瑶假装咳嗽一声，因为明广帮了忙，舅母让陈润舟也回周宅吃饭，以示感谢，所以他现在就在马车上坐着呢。
　　饶是马车宽敞，但到底还是要注意点礼仪，所以她经过提醒后，便有所克制。

　　可等她听到舅母说了下一句，她又不淡定了：
　　“阿瑶，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考虑开个真正的铺子，当掌柜了！”

　　苏玉瑶：不是马车坐不起，当然牛车更有性价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