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落》巫溪

9、I.

　　手机上有短信传过来。
　　是郭美川：清和，过来接我。我们吵架。
　　我无奈。她这样，算不算是示威呢？我知道她个性并非这样。但是，她这样找我，我总是会产生一些歧异。我穿上外套和手套。
　　从车棚里推出车子的时候，黑暗中一点红色的星火明明灭灭。
　　是宋星笃在花坛边上抽烟。纤细的身体蜷缩成一团。零下的温度，他穿着短袖。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他常常这样。本来，他并不是叫人讨厌的隐君子。
　　我走过去，弯下腰，推他肩膀一下。我问他：“喂，你打算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回屋子里去？”
　　他不响。蹲在地上。神情很淡漠。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他奶奶刚刚过世，打击大是正常的。可是他堕落，课也不去，成天抽烟，连刚好的伤，也不去管了。
　　因为宋高翻同我母亲的“交情”，他现在暂住在我家。他还是不肯回北京。
　　倔强的人。

　　我也不管他。跨上山地车骑向市中心。
　　一路冷风呼啸。没有戴耳罩，耳朵半边都失去知觉。真是冷。
　　我哈出几口热气，在郭美川说的KTV一条街街口停下，脚撑在地上，抬起头寻找确切地址。
　　据说是在钱柜旁边的一家。可是钱柜在哪里？我真的从来不去这些地方。
　　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向柜台小姐问清楚包厢之后，沿着狭窄的走廊一路摸过去，只听见一路的鬼哭狼嚎。真是受不了。
　　我捂住耳朵，眉头都皱起来。又是好不容易，找到班级聚会的那个包厢。
　　推门进去，迎面而来的，居然是一块重量型的蛋糕，正砸在我伸出去挡的手上。一掌粘腻。我环视一圈，里面实在是混乱。确定没有郭美川的身影之后，我退出来。关上门。

　　“你对他说，可以找到更好的女孩子。”背后突然传过来声音，“可惜我不是。”
　　我转过身去，郭美川戴着威尼斯鬼节的面具，甚是恐怖。
　　我尖叫一声，声音不是很大，却是后退一步，脊背贴到门上。
　　“吓死我了。”我深呼吸道。
　　“吓死你最好。”她摘下面具，翻了个白眼。
　　“里面怎么了？太乱了吧？”我摊出掌心给她看奶油渍，“我差点被砸到。还好我有一掌挡住。”
　　她冷冷看我一眼，阴阳怪气道：“小姐，不要再陈述你如何无辜、如何受苦了！”
　　我眨着眼睛，有一点不自然：“只是我的问题吗？”
　　她转身，靠着门坐下去，一脸疲倦：“真是难受。”她说，“我也奇怪，为什么要巴巴地追着一个不会放心思到我身上来的人。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他。”
　　我点点头：“我知道。”
　　“你呢？”她抬起头来看我，把面具戴上。金粉描绘的鬼面獠牙狰狞。
　　我沉默数秒，也坐下去：“我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有心理缺陷。”我的声音淡下去，“我没有很强烈的情感冲动。早聚早散不是不好。”
　　“心理疾病？”她问。
　　我还是点头。
　　“富贵病。”她笑笑。
　　我觉得有些复杂：“我一直没有对林何明说过，这件事情很少人知道，我母亲，我姐姐，还有我自己。不说了……你们现在如何了？”
　　“就那个样子。彼此看不顺眼。吵架。吵完了冷战。我也不知道当初怎么和他在一起的。真是奇怪，仿佛他身边从来没有缺过女朋友。我现在也变成其中之一。”
　　“哦。”
　　“真是奇怪，和你分手之后居然来追我。有毛病。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可是，我也真是窝囊，居然就这样和他交往起来了。”
　　自从我与林何明分手之后，郭美川成为他的下一任。
　　我了然。“你比他重要。”我说。
　　她从面具后面看着我，有一点感叹：“没想到这样，我们还是做朋友。”
　　我笑笑。站起来，拍拍裤子。
　　我没有告诉她，我和林何明分手的几个敏感的原因点。其实他只是我生活当中过河的石子。我现在是这么想，以后也不会反过来后悔。和男孩子之间，玩一玩是可以的，但是如果伤到我的朋友圈子，就是该死。一直这样想，却不是每个人都信服。
　　我就是这样的人。有点冷血的，有点自闭的。
　　“他人呢？”我问。
　　“喏，那里，一直不说话。”郭美川微扬下巴。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多日不见的林何明。自从上次与他谈过之后，他基本淡出我的生活。我对他点点头。
　　他没有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