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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无微不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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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了点热水简单擦洗了自己,李至迦便躺下休息了。
屋外的雨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就是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屋子里的湿气也越来越重,李至迦好久没有犯病的膝盖,不知是不是今晚泡了太久雨水的原因,竟隐隐的抽痛起来。
今天太累了,李至迦也顾不许多,揉着自己的膝盖,不一会儿便昏昏的进入梦乡。
半梦半醒间,他总觉得有股熟悉的味道环绕着自己,一直隐隐作痛的膝盖好像被一只温柔的大手覆盖,温暖的热度附着整个膝盖。舒服的他呻吟了一声。随意翻了个身,却听到另一声什么东西磕到床帮的声音。
李至迦一个激灵,猛的睁开眼睛。
黑暗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趴在他的床边,好像尽量在把身体隐藏起来,无奈却人高马大怎么都藏不住。李至迦能感觉到对方正看着自己,那目光野兽一样炙热,让人很难忽视。自己伤腿的膝盖附近,还有一个火红的光点晃动着,正袅袅的冒着白烟。
“许弋,你大半夜发什么疯。”李至迦忍不住小声叫了出来。
“……”许弋将蜷缩的身子伸直了一些,声音犹豫怯懦:“今天下这么大的雨,我……我怕你半夜膝盖痛,想给你艾灸一下暖暖腿。”
李至迦随手拉开台灯,就看见许弋坐在地板上,一手扒着床板,一手拿着艾灸条,正在给自己的膝盖艾灸。
这不是第一次了,以前自己的腿刚刚受伤的时候,只要许弋跟自己在一起,就会这样给自己艾灸。那时候他们俩总会窝在沙发上,李至迦像个大爷一样躺在沙发的一侧,将伤腿放在许弋身上,一边吃着水果零食刷着手机,一边享受着许弋无微不至的服务。
手机刷到得意处或搞笑处,李至迦就会上气不接下气的大笑一通,脚丫子在许弋怀里上下扑腾,吓得许弋一只手握紧他的脚丫子,另一只手高高的举起火红的艾条,生怕他一个激动自己戳到艾条上。
等李至迦笑完了,许弋才会继续举着艾条,神情专注,小心在李至迦的膝盖附近打圈圈。离得远了怕效果不好,离得近了怕烫到李至迦,且从来不怕累,也从来不嫌烦。
一根艾灸一般要燃上半个多小时,往往燃完以后李至迦都睡着了,许弋还要在给他按摩一会儿。为了手法专业,许弋甚至还跟一个按摩师父学过一段时间。
那个时候李至迦从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对所有人的付出他都感激并享受着,一直是心安理得的。现在想起来,不禁眼眶一热,差点破防。
“不用灸了,我腿不疼了。”李至迦起身,小心避开热烫的艾条。
“……”许弋没有收回手,鼓起勇气说道:“艾条剩的不多了,都灸完吧,不然浪费了。”
其实那根艾条还有大半根没有燃完。红光一直在他的膝盖附近闪耀着,袅袅青烟散发着茵阖的艾草香气,妥帖的热度从膝盖顺着脉络温暖全身,让李至迦狠不下心拒绝。
“坐床上吧,地上凉。”也许是半夜里有点迷糊,也许是艾条的香气熏的李至迦有些昏沉,看着许弋匍匐在自己脚下虔诚的望着自己的双眼,李至迦鬼使神差的说了句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
许弋闻言把头别向一边,拼命忍住夺眶而出的热泪。在转头时,他已经控制好自己,回了李至迦一个大大的微笑。而后挪腾着起身,浅浅的虚坐在李至迦的床沿。大概是动作太大,牵动了手臂的伤口,许弋小声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手臂怎么样了,我看看。”李至迦伸手指了指他受伤的地方说。
许弋将左臂往身后藏了藏,随意笑道:“没事了,我刚才处理过了。”
“我要看。”李至迦的口气不容置疑。
许弋没办法,犹豫着将手臂拿出来,小心挽起袖子,露出自己胡乱用一件T恤包扎的伤口。
“抹药了么?”李至迦戳戳T恤,问道。
穷乡僻壤,哪里去买药。不过许弋不想让李至迦担心,急忙说道:“抹过了,我从家带的,效果很好的。”
“当心伤口感染。”
“不会的,我多壮啊,你看……”许弋献宝一样伸出胳膊使劲一崩,肱二头肌立刻鼓起来,差点把T恤崩开。隐隐有血丝渗出T恤,许弋怕李至迦看到,急忙重新将手臂藏回身后。
“咳嗽……好点了么?”
“我刚才回房间又煎了付药喝,已经好多了。”
“为什么找个那样的房子住,村里比那好的房子多得是。”
“……”许弋默默的举着艾条,将头往下埋了埋,过了半晌才说道:“我不配……”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暖橘色的灯光流淌在李至迦的脸上,像一颗圆润饱满抹了奶油的蜜桃,柔软,鲜嫩,散发着蛊惑人心的甜蜜香气。
许弋低着头,用尽全力让自己专注的给李至迦艾灸着,脸颊不禁微微发烫。看着李至迦微微有些肿胀的膝盖,心疼的握紧拳头。他几次想去给李至迦按摩一下,终于还是没敢伸手。
“你的病刚好,晚上淋了雨,别再反复。”李至迦慢慢说道,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
许弋跟李至迦好久没有这样聊天了,最近的一次,恐怕还要追溯到半年前。许弋心里漫涨了酸涩的温柔,能够像现在这样聊天,对他来说,真的是奢望。
“好。”许弋没敢抬头看李至迦,只是将他的被角拉了拉,盖住了李至迦刚才因为翻身露出来的侧腰。
奇怪的是,即便经历了许弋如此深刻的背叛与构陷,李至迦依然从骨子里相信他,相信他不会对自己做乘人之危之事。他被艾条的香气与温暖包围着,翕动着睫毛慢慢阖上眼睛。在许弋面前,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艾条慢慢燃尽了,许弋听着李至迦清浅安然的呼吸,小心将他的伤腿抱在怀里,像以前一样,轻轻的给他按摩着膝盖。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月光从窗外洋洋洒洒照进来,水银一样流淌在两人身上。空气安静到,只能听见许弋鼓点一般的心跳声。
*** ***
大雨下下停停,停停下下,断断续续三天才消停。
院子里积满了水,门前那条一眼见底的细细的小河,现在竟然比平日宽上两倍不止,水位也快漫过刘婆婆家门前的小路,水像黄泥汤一般,比平日浑浊许多。
这场前所未有的水患,造成不小的山洪,好在村子地势高,位置也合适,并未带来灭顶之灾。只是出村子唯一的山路被泥石流冲断,整个村子变成一座孤岛,出不去,进不来。
村民家里都或多或少遭受了损失。原本即将丰收的庄稼和蔬菜,也都泡在地里,倒的倒,烂的烂。
而刘婆婆家小厨房,屋顶也塌了一边。
一味等待救援是不可能的,劳动力在此时成了稀缺物资,尤其是年轻的劳动力。于是,村子的重建工作,一下落在了李至迦与许弋身上。
最重要的肯定是先抢救地里仅剩的粮食。
干农活不比往常,即便他俩都是能吃苦爱健身的人,真正干起粗使活,也是真的吃不消。因为不会使用巧劲,也没有经验,累的李至迦直喊着老腰快断。
就这样,他俩加起来收的粮食还没有六七十岁的老村长一个人收的多。
稻田地里烂泥裹腿,烂根绊脚,时不时还有蚂蟥趁人不备时钻进皮肉里,吓得李至迦‘嗷嗷’大叫,照着腿上使劲拍打一阵,蚂蟥才掉下来。镰刀也并不好使,为了不划伤自己,李至迦握镰刀的姿势十分别扭,又费劲,又不出活。
许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且不说这些活计有多辛苦,就单单长时间泡在稻田地的污水里,李至迦的膝盖就吃不消。
但是急也没用,许弋挥舞着镰刀一下不停,差点把自己手指头给切了,分给他的田地也剩下不少,更别说去帮李至迦了。
就这样马不停蹄的干了一天,傍晚休息的时候,李至迦也顾不得满地的泥水,直接往田埂上一躺,简直快累瘫。
许弋走到他身边,想将李至迦拉起来,又怕他反感,在他身边绕了两圈之后蹲下来,小心翼翼的说道:“小迦,起来吧,当心地上凉。深秋了,又刚下过大雨,你这样会受寒的。来,我拉你起来好不好?”
李至迦累的只有转眼珠子的劲了,他撇了许弋一眼,躺在地上没动,过了半晌才伸出手去。
许弋如获至宝,急忙站起来把手伸过去,一把拉住李至迦,还没等使劲,就听到他小声的痛呼。
许弋急忙又蹲下来,翻开李至迦的手查看,只见原本白嫩细长的手指手心上,因为握了太久的镰刀,磨出了大大小小的水泡。有几个,已经磨烂了。
许弋的心一下揪住了。
其实他自己的手烂的比李至迦有之过而无不及,但是此时却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疼痛,只为李至迦心疼到一揪一揪的。
“来,快站起来,在脏水里泡那么久,你的膝盖肯定受不了了。”
“不想动……”李至迦蔫蔫的,回答的有气无力。
“起来吧小迦,我……我背你回去好不好。”许弋带了些恳求的口气,焦急的围在李至迦周围,想先把他抽起来,却不敢碰他。
李至迦闻言沉默了一下,撑起身体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随意的拍了一把身上的泥水,说道:“回家吧,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