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目不识町

29、悲从中来

　　出事一周后，鱼哥终于主动联系了褚樑。

　　褚樑欣喜若狂，下了戏就悄没声息的连夜赶到李至迦的住处。

　　月朗星稀，褚樑累了整整一天，此时却兴奋异常。从演唱会之后，他就在没见过李至迦了。最近一周，甚至电话都没通过。

　　李至迦为了方便褚樑，已经提前一天到了横市的临市，在一个朋友的宾馆里安顿了下来。

　　褚樑到的时候，李至迦正抱着自己缩成一团，坐在落地窗旁边，看着天上的星星月亮发呆。月光柔和的照在他身上，显得李至迦孤高清冷。

　　褚樑忽然胸腔里满溢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他大步走向李至迦，伸出双臂就将他削瘦的身体紧紧圈在怀里。

　　李至迦默默的被他圈着，没有回应，没有反抗。良久，才幽幽说道：“累了一天，这么晚让你过来，不好意思。”

　　李至迦的客气疏远让褚樑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恐慌。是不是许弋对李至迦说什么了，是不是李至迦得到了外界什么讯息，还是，他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至迦，你听我说……”褚樑猛的推开李至迦，看着他的眼睛，急切的辩解道：“我没有……”

　　“我们分手吧。”李至迦回看着褚樑，平静的打断他。

　　“李至迦……”褚樑瞪大了眼睛，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我在圈里已经是个有污点的人了，你如果还跟我牵扯不清，会影响自己的前途的。哪怕只是朋友，也不行。”

　　李至迦将眼帘轻轻垂下去，平铺直述的说出自己已经想了很久的话。

　　“他们在冤枉你，陷害你，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褚樑大声反驳道。

　　“那有怎么样呢，能改变什么事实么？”李至迦冷笑着反问。

　　褚樑一噎，顿了一下才磕磕巴巴说道：“那……那我们小心点，不被媒体发现就好，哪怕一个月见一面，不不，哪怕只偶尔见一面，让我知道你过得好。只要你别提那三个字就行……怎么都行……”

　　他越说越哽咽，双手拼命抓着李至迦，将他的手捏到泛白。

　　“互联网这么发达，全民都是媒体，全民都可监督，所有问题都可大可小。再这样的时代，我们就不要铤而走险了吧。”李至迦口气淡淡的，将自己的手褪出来。

　　“你变了……”褚樑眼中的悲凉满溢出来，好像马上就要盛不住：“你以前那么勇敢，什么都不怕，你告诉我要坚强，要真诚。可是你自己呢？你为什么不能坚强勇敢真诚的面对自己的心？为什么要将我推出去？”

　　李至迦沉默的看着褚樑。

　　他知道自己没变，但是，他不能让眼前这个好不容易凭自己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少年，陪着自己共坠无间地狱。

　　那不是爱，那是自私，是无耻，是卑鄙。

　　他李至迦，不是那样的人。

　　“人总是要变的，这世界唯一不变的，大概只有变化。”李至迦自嘲的笑了笑，幽幽叹道。

　　褚樑不依不饶一把抓住李至迦的手，紧到两人接触的皮肤都泛起白边。

　　“我不同意，你休想甩掉我。”褚樑咬牙切齿愤恨的说道：“我们会这样被别人整，就是因为我们没钱没权。我绝对不会分手的，但是我必须有钱，必须有！至迦，你等等我，等等我，五年，不，两年，只要两年时间，我一定挣好多好多钱，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等我……等我……我不分手，死都不分！”

　　褚樑歇斯底里的喊叫完。声音越来越弱，他在极力的说服自己，到最后连自己都快说服不了了。

　　李至迦看着他，冰霜渐渐从四肢百骸向心底漫溢，将他心底那最后一点火花扑灭。

　　他抖着冰冷的手指，硬生生将泪花憋回自己明眸善睐的眼睛里，微微笑道：“很好……很好……好得很……”

　　原来你的爱从来与钱有关，有钱才有爱，钱才是一切的前提与条件。

　　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压垮了骆驼。

　　悲伤，像决堤的洪水，将李至迦淹没。

　　*** ***

　　短短一个月，对所有人来说，都像度日如年。

　　许弋拼命用工作麻痹自己，只要闭上眼睛，李至迦的音容笑貌便会从四面八方钻进他的脑子，占据他的身体。让他仿若沉入无边海底，快要窒息。

　　他没有去打听任何与李至迦有关的消息，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敢知道。

　　在看完不知第几摞文件，许弋正头晕脑胀之时，电话铃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好几声之后，他才颇不耐烦的看了一眼，是张晞临。

　　“有事么？我正忙着呢。”对李至迦以外的人，许弋的声音大都冰冷。

　　【许弋，别发疯了。】张晞临开门见山的说道。

　　“呵呵……哈哈哈……”许弋的笑声近乎歇斯底里，听得电话那边的张晞临毛骨悚然。笑了半晌之后，许弋才貌似心情愉悦的说道：“你们不是一直都在背后说我是疯子么，我得符合人设啊~”

　　【……】张晞临闭上眼睛默了默，调整了一下呼吸，问道：【你这样折腾，到底想要什么结果？】

　　结果？他不想要结果，只想要李至迦。“你还有没有事，有话快说。”许弋收了笑声，忍耐已经快临界极限。

　　T马的这些破事都是因为谁，张晞临的忍耐也快临界极限了：【如果你想要的结果是看着李至迦死，那么恭喜你许弋，你快成功了。】

　　说罢，他便挂断电话。

　　虚假的笑容在许弋脸上凝固，手中的电话‘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听筒中传出一片盲音。

　　他重重靠在椅背上，如堕冰窟。

　　*** ***

　　不管李至迦藏在哪儿，藏的有多严，只要他还在地球上，就躲不过许弋的耳目。

　　不出半天，许弋就查到了李至迦的行踪。斟酌了许久，他还是带了一大束血红的玫瑰，脚步沉重的出现在李至迦住着的山庄外。

　　这个山庄是李至迦母亲的朋友开的，里面高尔夫球场，酒店，餐饮，休闲会所一应俱全。且全部会员制，很少有外人打搅，确实是个韬光养晦的好地方。

　　李至迦此时就住在山庄深处的私人别墅里，背山面湖，离高尔夫球场也近在咫尺。门前的小花园里，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秋天果实丰沛，春天香气扑鼻。

　　许弋也在这个别墅里住过，他大致都能猜到李至迦住在哪个房间里。

　　一进院门，他就看见张妈妈拿着一个小喷壶在给几株多肉浇水。许弋立刻迎面走上去，笑着问候道：“阿姨，我来看看小迦，他现在好么？”

　　“啊，是小弋啊，”张妈妈明显老了许多，平日开朗的脸上多了几丝阴霾。看见许弋，她连忙放下手中的喷壶，一脸欣喜的迎了上来：“好久不见了小弋，你这个时候能来看他……谢谢你。”

　　不出许弋所料，李至迦并没有把事情的原委告诉自己的母亲。

　　“阿姨说哪里的话，我早应该来了，前一阵就是有点事脱不开身。小迦，还好么？”

　　张妈妈落寞的朝屋子里看了一眼，叹口气说道：“你这么忙，能来看他已经很好了。迦迦……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直都挺安静的。只是……太安静了……太安静了……”话未说完，声音竟是有点哽咽。

　　李至迦是一刻都闲不下来的人，从来跟安静这个词不沾边。许弋咬紧嘴里的软肉，胸腔里一阵翻涌，差点破防。

　　他轻轻扶住张妈妈，轻声问道：“阿姨，我能……去看看小迦么？”

　　“当然可以，迦迦见到你肯定会很高兴的。他就在二楼走廊最尽头那间屋子里，快去吧。”张妈妈拍了拍许弋的胳膊，示意他赶快进去。

　　许弋勉强撑起嘴角，对张妈妈点头道谢后，怀着沉重的心情一步一步走进别墅。李至迦见到自己会是什么样子，许弋不敢想，但是他清楚，无论如何都不会是高兴。

　　别墅还是老样子，仿欧式建筑的装修风格，巨大的玻璃花窗从一楼直通二楼，楼梯扶手上雕饰了着各种形态栩栩如生的天使。

　　走廊两侧挂满巨大的壁画，许弋踩在厚厚的猩红色花纹繁复瑰丽的波斯地毯上，悄没声息没有一点动静。

　　站在那扇门前，许弋不禁屏住呼吸，颤抖着手轻轻推开李至迦的屋门。

　　窗帘半掩，屋内有些昏暗，李至迦坐在硕大的落地窗前，双手环抱着双腿，下颌顶着膝盖，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正在出神望向窗外，不知在看什么。

　　大概最近没怎么出过屋子，前一阵被晒黑的皮肤现在又被捂白了，呈现一种柔润的半透明的羊脂玉色。杏核一样的桃花眼圆睁着，闪着晶亮的光。

　　许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李至迦正专注的看着窗外一只正在觅食的小松鼠，偶尔松鼠回看他，他就眯起眼睛笑得像个孩子。长而卷曲的睫毛被镀上金色的阳光，在眼睑上上下翻飞的翕动着，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果冻一样粉红的嘴唇微微嘟起，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嘟囔着什么。

　　李至迦穿着一身雪白的丝质睡衣，衣服稍显宽大，空落落罩在越发清瘦的身上，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拢着他，天使一样清透干净。他的头发又长长了，俏皮松软的被轻轻别在耳后，说不出的温柔别致。

　　许弋全身的血液都叫嚣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