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目不识町

25、最后通牒

　　在远离人群与是非的地方休息了一天一夜，对李至迦来说委实难得。想到那一大堆累积的工作，李至迦无比头疼的催促着许弋赶快回城。

　　许弋却并不着急回去，李至迦难得有这么好的心情，他想孤注一掷，把握一次机会。

　　给李至迦或是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车子一直上了高速，许弋才对窝在副驾驶打盹的李至迦说道：“小迦，你一直想要的限量款高尔夫球杆，我前几天给你弄到了。就在我家放着，正好顺路，你要不要过去拿？”

　　昏昏欲睡的李至迦闻言立刻精神了，两眼放光的看着许弋，土拨鼠一样点着头：“好啊好啊，现在去现在去。”说完竟然高兴的哼起了歌。

　　两天的相处，让李至迦对许弋放松了警惕。他直觉自己和鱼哥太无聊想得太多，许弋，还是那个许弋。

　　许弋笑笑，踩了一脚油门，加速朝目的地驶去。

　　李至迦和许弋有一个共通点，就是从不穷讲究。熊掌鱼翅吃得，康咽菜也吃得。皇宫睡得，四面透风漏雨的破帐篷也睡得。不然俩人也不会在骑行路上遇到。

　　现在他俩就把车停在一个不知名的高速服务区，许弋下车泡了两碗方便面。两人就在车上一人捧着一碗面，‘呼噜呼噜’吃得正香。

　　许弋一边吃一边偶尔看李至迦，他的头发像得了养分的海藻，越长越快，眼看刘海又能盖住眼睛了。

　　他一时没忍住，状似不经意的伸手，拨开了那几缕调皮的头发，露出了李至迦烟波潋滟的眼睛。

　　李至迦一口面条含在嘴里，皱皱眉头躲了一下。

　　“头发又长了，挡住眼睛了。”许弋忍住逼近李至迦的冲动，眼中闪着不可名状的光芒。

　　李至迦‘呼噜’一口把面条吸进嘴里，含含糊糊的回道：“哦，长头发好做造型。”

　　“不做造型也好看。”许弋笑着回答。

　　“那是你觉得，别人可不这么想。我哪次造型不被人拿出来评头论足一番。好了少挨点骂，差了简直铺天盖地骂不完。”李至迦叹口气，无奈的说道。

　　许弋皱眉：“演员这种外表光鲜，实则又脏又累又被人品头论足的活计，不做也罢。”

　　“不但要做，还要好好做，我奋斗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红了，容易么我。大哥，咱以后能不提这个话题了么。”李至迦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许弋。

　　“……”许弋顿了顿，将手中的方便面碗举起来问道：“吃得惯么，我在去给你买点别的？”

　　“这么小个服务区，连个餐厅都没有，你能去买什么，火腿肠？我不吃。”李至迦无比嫌弃的说道。

　　“小服务区人少，要不然你一会儿敢去卫生间么？”许弋笑着问道。

　　李至迦撇撇嘴，算是默认。

　　许弋的别墅坐落在市郊的湖泊旁，周围绿树成荫，人迹罕至。偶尔有住家，也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熟人。

　　李至迦第一次来这里，倒也没有表现的太诧异，因为许弋每个家的装修风格都差不多，简单，大，且空。

　　二人停好车，从地下车库的后门直接上电梯来到二楼。走廊没有开灯，大白天的能见度也不太好。跃跃欲试的李至迦始终没有发现许弋越来越沉重的脚步，和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一直到走廊尽头，许弋突然转过身挡住李至迦的去路，弄得他一个刹车不急，差点扑进许弋怀里。

　　“干嘛，”李至迦有点怒：“走的好好的突然挡路。”

　　许弋深呼吸后对他说道：“小迦，把眼睛闭起来好么？”

　　比限量版高尔夫球杆更贵重的东西许弋也不是没有送过李至迦，虽然他一般不要，但是像今天这样神神秘秘，许弋还是第一次。

　　“为什么？”李至迦稍显诧异，抬头看着许弋问道：“你今天奇奇怪怪的……”

　　“……”许弋尽力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笑着回答：“今天就依我一次，让我带你进去好么？”

　　李至迦端详了许弋一会儿，也没有发现什么猫腻，便不情不愿的闭上眼睛，说道：“快点快点，我一会儿还有事呢。”

　　话音未落，李至迦便感到一双干燥温润的大手，将自己的手紧紧包裹住，牵着他往前走了几步。

　　身后有关门声响起，许弋站在李至迦身旁，对他说道：“可以睁开眼睛了，小迦。”

　　兀长的昏暗让李至迦多少有些不适应，他眨眨眼，才看清眼前的一切。

　　硕大的空间里，从墙壁到天花板，入目所及，全部都是李至迦的海报与照片。

　　哭得笑得，大的小的，美的丑的，或坐或站，姿态各异。密密麻麻，黑黑压压，令人观之色变。

　　李至迦仿佛被人突然扼住喉咙，窒息感扑面而来。周围的环境让他觉得恐怖，汗毛孔倒竖，心肝肺乱揪一气。

　　这还不够，房间中央，一个与李至迦等高的水晶雕像矗立其中，雕像的衣服，用各色钻石宝石镶嵌而成。他不用仔细看也知道，那是自己的雕像。

　　他呆立在当下，牙齿咯咯打颤，浑身禁不住抖作一团。

　　“小迦……”许弋看出李至迦的不对劲，轻轻唤了一声，试探着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李至迦像被什么毒蛇猛兽碰到，大叫一声甩掉许弋的手，极速后退到墙角，睁着大大的眼睛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身上依旧抖个不停。

　　许弋知道，自己完了。

　　他笑了，面容无比温柔，眼底的至暗却越来越浓。

　　“小迦，为什么躲着我呢？”

　　李至迦环伺四周，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连个趁手的能当武器的东西都没有。他紧紧贴着墙壁，眼睁睁看着许弋好像一只吐着芯子的毒蛇，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李至迦做梦也想不到，许弋对自己居然有这样的心思，而且这么深，深到让他恐惧的程度。

　　而且整整九年，他隐藏的这么好，让自己一直以为只因为在318上自己曾经救过他的命，所以他才会对自己有些不一样。

　　谁知这份心思早就变了味道，变得让李至迦无法承受。

　　“你……你别过来……”李至迦终于出声了，音调都拐了弯。

　　“怎么了，你在害怕么小迦，”许弋微笑着，一字一顿的说道：“这里的一切不美么？这都是你啊，你为什么会害怕自己呢？”

　　我是害怕你！李至迦在心底叫嚣。

　　“这间屋子，是我精心打造的。每当我心烦意乱的时候，便会来这里放松一下。这里于我，是圣殿，是天堂……”

　　许弋带着冷酷的微笑一步一步朝李至迦走去，每踏出一步，都像辗轧在李至迦的心尖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许弋，那双好看的凤眼此刻仿佛嗜了血，笑眯眯闪着猩红阴鸷的光。

　　李至迦手心后背都是汗，如果有地缝，他恨不能立即‘呲溜’一下钻进去。

　　好在许弋走的慢，等他站在李至迦跟前的时候，李至迦已经强迫自己恢复了大半理智。

　　“为什么发抖呢，小迦，”许弋的声音格外温柔，甚至比以往更温柔：“你知道么，我从十八岁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了。”

　　许弋娓娓道来，眼睛看着李至迦，话却像是对自己说得，像是在为这些年的感情做总结一般：“九年了，我过得像个苦行僧一样，满心满眼只有你。我看着你换了一任又一任的女朋友，我忍了。可是你现在居然开始喜欢男人了，呵呵……”

　　“……”那个笑容有些歇斯底里的恐怖，李至迦的瞳孔都情不自禁瑟缩了一下。

　　“为什么不是我？”许弋突然拔高声音诘问道。

　　不等李至迦回答，他接着问：“我凭什么输给他？你天天夸他真诚，我对你就不真诚？”

　　“我把你当真诚的朋友。”李至迦屏住粗重的呼吸，尽量稳住了心神。再次看向许弋时，他眼中那孤勇坚毅的光芒便又回来了。

　　反正许弋要是用强，他是不害怕的。

　　“呵呵……朋友……”许弋自嘲的笑了：“什么样的朋友值得我许弋掏心掏肺的惦记，亦步亦趋的跟随。小迦，别说笑了……”

　　“我对朋友向来如此，可见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了。”李至迦站直身体，狠狠打开许弋想要伸过来触碰自己的手。

　　李至迦一旦开始怼人，就说明魂已经回来了。

　　“……”许弋额上的青筋跳了两下，继续阴笑着自顾自说起来：“小迦，你知道么，我为你在B市S市都建了高尔夫球场，你可以随时去玩，到时候球场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多好……多好……”

　　“就我们俩，听着就够恐怖的。”李至迦冷笑一声，脸色越来越差，声音冷到能滴出冰水。

　　“呵呵……”许弋依然表现的气定神闲，李至迦却从他握紧的拳头里看出，这厮快忍到极限了。

　　可惜李至迦也不想忍，他实实在在是个千依百顺的人，只对自己千依百顺。

　　“小迦，不要轻易挑战人的执念。我不是没有想过要控制，甚至想通过佛法控制这份执念，但是蛊毒已深，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说明你修行不够，不行你也跟那个老和尚一起去闭关几年。”李至迦口气越来越恶毒，愤愤的恨不能上去咬许弋两口。

　　“小迦……求你……”许弋忽然生出了几分悲切，前所未有的对人放下身段。

　　“我比你大三岁，你别这样叫，我犯恶心。还有我明确告诉你，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上辈子不可能，这辈子不可能，下辈子，一样不可能。”李至迦口气强硬，斩钉截铁丝毫不留余地的拒绝了许弋。

　　小迦这个称呼，许弋已经叫了九年。

　　九年来，他曾无数次憧憬过，幻想过……

　　九年来，他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