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来临》莯只

16、感冒

　　C市的降温来得突然。
　　仿佛前一秒还火伞高张、绿树成荫，下一秒就秋风萧瑟，冻得人直打哆嗦。

　　出门前穿了件米白色毛衣外套，将剪短了的头发梳成马尾，对着镜子打量一番。
　　为了不吵到秦苑冬，初春轻手轻脚关门，步行前往地铁站。

　　不出半个月的工夫，街道两侧的梧桐叶撒满街道，金灿灿的一片，不过一会儿便被环卫工人堆成金黄色的小山。

　　这让初春有点恍然。
　　曾经以为永远也不会结束的夏天转瞬即逝，连声招呼都来不及打就匆匆跑去了南半球。

　　地铁依旧人满为患，车厢里不开空调也不觉得闷热。
　　途中初春遇到了两个班里的学生，和她们打过招呼后一起走出地铁站，骑着共享单车前往学校。

　　沁凉的风拍打面颊，跟随学生的速度不断加快，初春突然有种回到高中时代的错觉。
　　那时的她习惯了一个人骑单车上下学，每天都像是循环往复，却又因活力和拼搏精彩万分。

　　随着日益相处，不但同学之间打成一片，学生和老师之间也少了隔阂。
　　最能体现这一点的当数初春。

　　作为新人教师，初春性情温和柔软，不少女生都喜欢和她亲近。
　　有时还会被八卦个人情感状况，体验在学校被催着找男朋友的痛苦。

　　偶尔有女生向初春打探有关俞正修的“情报”。
　　由于她们俞老师时常不见踪影，想搭话又少有机会，逐渐成为谜一样的人物。

　　“初老师，俞老师他是混血吗？”
　　“俞老师结婚了吗？他老婆是哪里人呀？”
　　“俞老师下课后一般去哪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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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此初春一概不知。
　　除中法混血外，她不了解他的任何。
　　女生们却一脸不信的样子。

　　初春无奈，打发她们离开后没多久俞正修便推门进来了。

　　他脱下风衣，将其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黑色纯棉衬衫衬得他皮肤雪白，西装裤裤管笔直，额发清爽，一如既往的博人眼球。

　　“俞老师，今天也这么帅呀。”沈老师笑盈盈地称赞。

　　“过奖。”俞正修谦逊道。
　　“不及您万分之一美丽。”

　　沈老师乐开了花。

　　俞正修回之以微笑，走到初春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来批改今早课代表抱过来的作业。
　　他做事向来专注，批改作业时亦是如此。

　　凡是经他之手的作业本，都会留下苍劲有力的字迹。
　　有时是优，有时是良，有待改进占少数。

　　初春第三节课之前就批完了作业，这时正在复习教案，下节是她的课。

　　于是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人互不交流，专注于各自的工作，甚至没能察觉彼此的存在。

　　直到莫扎特第三十九交响曲响起，他们近乎同时完成手里的任务。
　　初春抿了口咖啡，察觉到对面投来的视线。

　　“记得去上课。”作业本被摞放到一边，俞正修合上笔盖，说。

　　“……”
　　初春没说话。
　　这点事她还是记得的。

　　整理好下节课需要用到的材料，初春想起女生们的问题，觉得现在是个获取信息的好时机。

　　她放下咖啡杯，故作不经意道：“俞老师，中午没在食堂没见到你，吃午饭了吗？”

　　“嗯，吃的面包。”俞正修有点不适应她主动搭话。

　　重点不在这里啊喂！
　　初春欲哭无泪。
　　“在哪里吃的呢？”

　　“汇城广场那家星巴克。”

　　“……”

　　口风这么紧，适合当间谍。

　　初春没再接着问下去。
　　不然显得她很想了解他一样。

　　“出什么事了吗？”察觉到她的异常，俞正修摘下眼镜。

　　“没有，为什么这么觉得？”初春演技上线。

　　“没事就好。”俞正修一并起身。

　　待两人并肩行走在走廊里，初春又有些蠢蠢欲动。
　　她三番两次朝俞正修看过去，都被发现了，只是没戳破。

　　午后，学生们似乎都刚睡醒，不同于以往的你追我赶，每个人都老老实实走路，老老实实聊天，颇有一番趣味。

　　“谜一样的人物”难得出现，女生们暗戳戳炸了锅，不少人朝他们指过来，发出类似“他居然是你们语文老师”“三次元居然真的存在这样的帅哥”的感叹。

　　初春不习惯成为焦点，但想要和俞正修走在一起，就必须适应这点。

　　“……”
　　果然对社恐人士来说还是很困难。

　　初春想开溜。
　　但考虑到这么做不太礼貌，就咬牙坚持了下来。

　　“还适应吗？”俞正修突然开口说，“工作。”

　　“嗯。”初春知道他在帮自己转移注意力，微笑道，“毕竟入职一年了，除了每天起的早一点，其它都还好。”
　　“早知道毕业之后不大睡特睡了。”

　　“是应该多睡。”
　　“听说睡觉能长高。”
　　俞正修话说得一本正经，以至于初春没有第一时间听出他是在开玩笑。

　　等她反应过来了，涌上心头的不止羞恼，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欢喜。
　　“原来你也会挖苦人。”

　　俞正修见她笑了，便也跟着笑。
　　他五官精致立体，笑起来时越发迷人，旁边有个女生都快看呆了。

　　“所以到底背着我藏了什么事？”

　　初春没想到他还记着，如实答道：“其实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看你还挺忙的，有副业吗？”

　　“算是吧。”俞正修迟疑片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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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教室的时候，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
　　初春站在讲台上，和以往一样“俯瞰众生”。

　　很好，没人玩手机，不过不排除提前藏好的可能。
　　第三排第四座的女生涂了口红，下课把她叫到办公室。

　　至于别人……
　　视线移向最后一排的角落。
　　那里围着两三个人。

　　初春下意识觉得不妙。
　　刚想上前阻止，她略微惊讶的觉察到闵邯周围的气氛居然还不错。

　　几个男生聚在一起，像在讨论什么事情，看他们兴奋的表情就知道是关于球类的话题。
　　加上秦海升这个恨不得在球场安家的参与其中，就更让初春笃定了这个想法。

　　看来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初春欣慰地看着冷着张脸，时不时插上一句的闵邯，庆幸他没有被同学孤立真是太好了。

　　恍然间，尘封的记忆浮上脑海。
　　恶意的笑声、咒骂声于耳畔轰鸣，她神色微变，手边的书不小心碰到地上。

　　“初老师，您没事吧？看您脸色不太好。”任雨，也就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快步走到初春面前，帮她拾起课本。

　　“没事，最近有点累了。”初春勉强扯出笑容。

　　“您注意休息。”任雨关切道。

　　“好，谢谢你。”

　　上课铃打响，任雨回了座位。
　　初春环视一周，全班到齐。

　　“上课。”

　　紧张的课程使人无暇分心。
　　一道道例题，一次次讲解，高中知识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足以占据初春全部思绪。
　　不过一会儿，她满脑子是解题过程，生怕因疏忽导致格式错误。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初春真正体会到身心俱疲是什么感觉。
　　拿上东西回到办公室，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坐在桌前喝了几口水，五分钟后，她终于好受了些。

　　可能真的累了吧。
　　睡一觉就好了。

　　下巴抵在胳膊上，初春意识到自己很久没睡午觉了。

　　四周越来越安静。
　　渐渐的，脚步声也消失了。

　　梦里，她回到小学，闭塞幽暗的器械室里，有人不怀好意地靠近她。
　　她想呼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没由来的憎恶最为可怕，她抱着头，忍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拳打脚踢。
　　等那些人腻了，骂骂咧咧地散开，她才敢从地上爬起来，捡拾散落一地的文具和书本。

　　她想找个人帮她。
　　怎么找也找不到。

　　写满课桌的污言秽语太过可怕，多少课本也遮挡不住。
　　她坐在被动了手脚的椅子上，默默祈祷今天快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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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天色暗了少许，喉咙发干。
　　初春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手掌覆上杯壁。

　　水是温的。

　　她朝对面看去，俞正修少见的待在办公室，手指敲击键盘，发出微弱的响声。
　　“醒了？”

　　“嗯。”裹着午休时还挂在衣架上的风衣，初春看上去没什么力气，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快下班了吧。”

　　“已经下班了。”俞正修合上笔电，嗓音清润。
　　“我送你。”

　　初春没有拒绝。
　　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她不敢相信自己睡了这么久。

　　“你感冒了。”俞正修绕过桌子来到她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围巾，一圈圈绕在初春脖子上，“回家好好休息，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帮你请假。”

　　“嗯。”初春这才发觉自己鼻音浓重。
　　顺带四肢乏力、头脑不清，行走对她而言都变得困难。

　　迷迷糊糊地跟着俞正修走到教学楼外，一个身影挡住两人的去路。
　　初春抬起头，越发觉得面前这人眼熟。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俞正修蹙眉。
　　基本礼数告诉他不能待人无礼。
　　可他只想这个人尽快让开。

　　“你好，我叫赵育成。”对方笑了一下。
　　“我是来接初小姐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