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小新茶

40、誓言

　　“你是谁？”

　　萧兰警惕起来，停止了向前，和他保持了一个相当一个距离。睁着眼睛小心地打量着他。

　　除了那张练以外，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面前的人没有一点萧兰所熟识的样子。

　　灯火安安静静地燃烧着，昏黄的烛火掩盖了萧兰过于苍白的脸色，那油灯的灯台比萧兰的小臂还要粗，她这样子抬着，看上去有些吃力。

　　曹郁梨扫了她一眼，微笑道：“你是你亲生父亲。”

　　说着，语气忽而变得柔和起来：“兰儿，你不认得爹爹了吗，到爹爹这里来。”

　　这是萧兰所熟悉的语气，她瞳孔微震，目光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人，握住烛台的手微微颤抖。

　　他真的就是爹爹？

　　察觉到她的想法，曹郁梨隔着栏杆朝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握住她，可惜她离得太远，站在他触碰不到的地方。

　　萧兰双手都握住了灯台，向前一步，和他拉近距离。

　　曹郁梨眼看着她就要靠近，而她却突然瞟了一眼伸过来的手，当机立断倾斜灯台，将燃烧的火油倾倒下来，直接滴在他手上。

　　疼痛传来，曹郁梨反射性缩回了手，也许没有想到萧兰敢这样做，他大脑还有些发懵，抬头迷惘地看着萧兰。

　　“不要想着搞什么小动作，”有几滴火油跳到了干草上，烧起了点点火星，萧兰伸脚将火花踩灭，“我问你，那天你给我喂的椰酥糕，是不是下了毒？”

　　萧兰心里再清楚不过了，那天她就只吃过曹郁梨喂给她的点心，除了曹郁梨，没有人能给她下毒。

　　但是她想要听曹郁梨亲口说。

　　被萧兰烧伤，曹郁梨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许是知道骗不了萧兰，于是他干脆放弃了温柔的面孔，“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你接下来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要我说，那我就告诉你，因为七年前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入宫，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为了你和别人委曲求全。所以我恨你，恨不得你死！”

　　说着，他目光变得凌厉，似乎要在萧兰身上剜上几刀，“我现在都嫌弃现在的我，想想我这七年做过的事情，简直恶心透了。”

　　那具“我恨你”说出，萧兰忽而惊悸，只感觉心脏跳动极速加快，她下意识张开想要辩解些什么，喉口传来窒息感，一阵头晕目眩。

　　她有些慌了，后退了几步，勉强支撑住身子，十分艰难地才说出了几个字：“你…骗我？”

　　“骗你？”

　　伴随着冷笑声响起，一句话敲打在她心上，如狂风暴雨，骤然将她心脏打出千疮百孔。

　　曹郁梨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告诉她——

　　“萧兰，我没有骗你，没有人逼迫我，没有人威胁我，也没有任何难言之隐，是我真的想要杀了你，因为你——”

　　“是我一生中唯一的耻辱。”

　　他扶着栏杆，慢慢站了起来，巨大的阴影在他身后越拉越长，投射在他身后的墙上，像一头怪物，语气中裹挟着呲牙咧嘴的恨意，恨不得扑过来咬她，“要不是有你，这皇宫根本就困不住我，全都怪你，你身上流着萧氏肮脏的血脉，你怎么不去死？”

　　不是……

　　萧兰捂住自己的胸口，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这身体太过虚弱了，稍微有点较大的情绪波动，她就忍不住要咳嗽。

　　咳着咳着，连眼泪都被咳了出来，眼角闪动点点泪花。

　　中毒之后到现在，她一直没有哭过，无论生病多么痛，喝药多苦，她也没有流下过眼泪。

　　明明她只是咳嗽刺激出来的眼泪，但是为何她的眼睛酸得要紧，倒像是真的想哭一样，咳嗽停止后，眼前的水雾愈发浓烈，都要将视线给遮住。

　　萧兰努力了许久，才缓过气来，她轻擦嘴角，强忍着将喉口咳出的血腥气给压了下去。

　　听完他的话，萧兰忍不住摇头，“你就，这…这么讨厌我？”

　　话音未落，听眼眶中积累的泪珠一点点变大，掉落下来，无声滚落她的脸颊。

　　开始是一滴，后来是几滴，最后连成了一条条线。

　　萧兰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如宣泄一般地朝他喊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抛弃我，为什么要养我七年？”

　　“你是不是因为我离开了你，所以怀恨在心，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想要回来找你，可是这不是我想就能做到的，我每天都被看管着，连踏出院子半步都难，我怎么能回来看你？”

　　说着，她嗫嚅了一下，抹了把脸。

　　她哭的时候，很容易就将脆弱的一面表露出来，“上次我回听雪宫，是我唯一一次溜出来的，我这么想你，想要和你见面，我已经不喜欢吃你做的点心了，可是我还是乖乖全都吃完了，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呀？””

　　“你快把我爹爹还给我好不好？你快把他还给我，你一定不是他，你一定不是他……”

　　“你不必这样表现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曹郁梨依然无动于衷，“其实，早在你出生的时候，我就不该管你，把你扔在雪堆里饿死，冻死。”

　　“怪我当时太过心软，可是这一年来，我也想开了，所以此刻我要弥补这个错误。”

　　萧兰抬头，泪眼模糊中，看到了往后多年她久久难以忘却的噩梦。

　　那双好看的眼睛中翻滚着浓烈的恨意，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诅咒一般念道——

　　“你为什么要活着？你怎么还不去死？你就是个小杂种，你就不应该活着！我当时就应该把你扔在雪地里冷死！”

　　“萧兰，你一定要——”

　　就在这时，一双手从身后伸来，捂住了她的耳朵。紧随响起的声音，将那咒怨的声音完全覆盖。

　　“不要听！”

　　下一秒，萧兰被拉入了一个怀抱中，她的后背抵住了温暖的胸膛，她浑身一颤。

　　叶折清轻轻靠在她的耳边，少年清澈的嗓音荡漾在她心里：“兰儿，不要听。”

　　“那些话全都是瞎说，不是真的，你会好好活着，永远平平安安的，不要害怕，哥哥在这。”

　　哥哥？

　　入耳的声音模糊了，嗡嗡作响，曹郁梨后来说的什么，她什么也听不见。

　　一瞬间，萧兰只感觉十分疲惫，将双眸合上，转身将头埋入叶折清的颈窝，什么都不想再管了。

　　叶折清蹲下身将她小小的身子给抱了起来，抽走她手中的油灯，下一刻就扔在的地上，灯油洒了满地，瞬间点燃干草，黑暗的地牢变得光亮了起来。

　　叶折清护住怀中的萧兰，“走，我们出去。”

　　“一切都结束了。”

　　他抬脚走出地牢，身后火焰燃烧起来，黑烟弥漫，以不可逆转之势烧到了地牢中的每一个角落。

　　萧兰趴在叶折清的肩头，仍有她将自己带离了这里。

　　周围的人来问叶折清，要不要救火，叶折清转头看向萧兰，萧兰摇摇头，双手揽住叶折清的脖子，“哥哥，你可以不必问我。”

　　叶折清抿了抿唇，抬脚直接往永安宫走去，萧兰受了惊吓，他要快点带她回去。

　　要知道，他今天发现萧兰又不见了的时候该是多么紧张。

　　幸好萧兰也跑不到哪里去，两次偷溜，不过都只是为了去找曹郁梨。

　　他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索性曹郁梨没能继续伤害她。

　　曹郁梨口中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他早就想杀了曹郁梨，之所以没有动手，只不过为了萧兰。

　　而这次萧兰逃出来，坚定了他的决心。

　　既然如此，就做个了断吧。

　　萧兰吸了吸鼻子，叶折清才发现她眼角挂着泪，心中微微吃惊，她居然哭了？

　　他还没有所反应，萧兰忽然双手掰过他的脸，直视他眼睛，用一种异常认真的表情问道：“哥哥，你会不会有朝一日也会抛弃我？”

　　她眼中闪烁着的泪光亮晶晶的。

　　叶折清被她问得愣了愣，“为什么这么说？”

　　“你就回答我，会还是不会？”她的语气中带着异于常人的执着，有一种必须要问出答案坚持。

　　可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立刻又软了，还没等叶折清回答，立刻宛若哀求一般补充道：“哥哥，你能不能不要抛弃我了？我现在就只剩下你了，我好好听话，你不要抛弃我了好不好？”

　　“求求你了，哥哥，如果你也不要我了，我可能，可能会做出一些我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她这种语气夹着了恐惧和悲伤，听得叶折清止不住心疼。

　　他指尖收缩，下意识将她抱得更紧了。

　　“傻丫头，”还没等她说完，叶折清就打断她的话，“无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离开你。”

　　他微微笑了，“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的，兰儿。”

　　永远。

　　萧兰再次哭了出来，深深地抱住叶折清，仿佛要揉进骨血中。

　　曹郁梨想让她死，叶折清想要她好好地活下去，她更愿意遵循没有抛弃自己的人的意愿。

　　曾经好几次她想要逃避，不愿意面对，可是她不得不相信现实，她永远都失去了那个疼爱她的爹爹。

　　可是她还有哥哥，她只剩下哥哥了。

　　他说不会抛弃自己。

　　这些天将她困住的那一重浑浑噩噩的水雾终于被驱散，阳光照进来，整个世界忽而明亮了起来。

　　“哥哥，我想要…想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