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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玉雕 ...

  •   晚间,月色透过纱窗倾泻入宫。

      玉如躺在榻上,看着浓黑夜幕里的一缕月色,辗转难眠。她在努力回忆着前世的事情。现在是刚过正月,她其实很害怕三月初十的到来。她必须在这之前想法子让母亲和贵妃暂时离开台城,躲过吴淑仪和萧理的毒计才行。

      她的心里越发沉重,脑海中轮流呈现着前世的事情。母亲殒命、父皇饿死在台城;长兄受到猜忌,饮剑自刎;五哥被圈禁在牢狱,咬破手指题了数首绝命诗;而她则在冰冷彻骨的墨江里渐渐没了呼吸。那种冰冷的窒息感她现在都觉得感同身受。

      她好怕这一切再度发生,不过此时她脑海中闪现的人影中突然多了一位。

      那是梳着很多小发辫、茶褐眼眸中充斥着孩子气的拓跋勰。

      她不禁勾唇一笑,这大概是她重生归来后遇到的第一个变数了。

      拓跋勰,她努力回想着自己前世灵魂潜伏在松月玉坠中的记忆。关于拓跋勰的故事,都是听别人说起的。前世的他一心维持自己兄长拓跋翃的政策,二人在大魏进行着自上而下的汉化改革,前世的他为支持兄长,娶的也是汉族世家的代表——陇西李氏女,开启了鲜卑贵族与汉族联姻的做法。

      如果这场改革彻底成功,那大魏国力势必会蒸蒸日上,有朝一日胜过大梁也许并非难事。可偏偏这场改革在大魏内部也有许多阻力。

      拓跋勰的兄长早亡,即位的年轻皇帝拓跋恒维系了几年父亲的基业,可不久也撒手人寰。后来的继位者拓跋恺则一反前面两位皇帝的做法,进行着大刀阔斧的“修正”,也开始大肆屠杀从前支持汉化改革的臣子。

      前世的拓跋勰就是在妻子生下幺女之际,生生被拓跋恺带来的人拖走,灌下毒酒,不久殒命。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也不知今世的他来到大梁,变成一位痴傻孩儿是福还是祸?就为着他为国为民的拳拳之心,只要他在大梁一日,她萧玉如就一定会护着他。

      他这样一位清正之人,也配得上明天她要送他的礼物。

      思量至此,玉如觉得心中松快了些,终于安然入睡。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

      梧竹宫内梧桐树影和竹影落了一地斑驳。萧琮、玉如坐船行过秋水池后,从船只下来,到了这边的梧竹码头。

      微风过处,梧竹宫前的一片小竹林摇曳着,送来清新淡雅的竹香。

      玉如踩在铺满竹叶的小径上,悠然笑道:“原以为这里很偏僻,不成想倒是给他选了个好地方住,早知道我就和父皇说让我住在这里了。”

      萧琮双手负在身后,听她这话,打趣道:“九妹,你那么爱热闹,若是真让你一人住在这里,只怕你又会觉得冷清了。”

      “玉如姐姐!”萧琮刚说完不久,换了一身衣服的拓跋勰已经从自个儿的宫殿里蹦了出来,元敬在后面紧跟着。

      “玉如姐姐!”拓跋勰几乎是一口气跑到萧玉如跟前,不顾向萧琮行礼,也没顾及他们身后跟着的一大群人,直接抓住了玉如的右手,殷切道:“走!带你去看看勰儿的新住处,这里可好了。”

      萧琮眉宇间略有不悦,刚要去阻止,拓跋勰身边的大太监元敬便朝他恭敬地行了个礼,挡住了他追赶的步伐:“太子殿下,我们殿下不懂事,还望您多体谅。”

      萧琮冷哼一声,自己紧随着前面二人的步伐,想要进殿,元敬再度拦住他:“太子殿下,老奴有些话想私底下和殿下说。”

      萧琮轻瞟他一眼,也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便陪着他在门外多站了会。

      拓跋勰将玉如拽到屋内后方才松开她,指着一屋子的陈设,喜笑颜开:“玉如姐姐,你瞧,陛下送了好些好玩的东西给我。这是鸠车竹马,这是竹蜻蜓,这是双陆……”

      拓跋勰指过一处又一处,介绍完后又去拉她的小手,此时萧琮和元敬也已经进殿,玉如不着痕迹地避开拓跋勰,拓跋勰方才暖洋洋的心瞬间染上冰意。

      察觉到拓跋勰眼中暂时的失落,玉如冲他笑道:“看来我父皇对你很不错呢,给你准备的这些玩具同我和大哥小时候玩的差不多,是正儿八经拿你当我们的皇子看待了。”

      玉如轻唤他:“你过来,我昨天说了,也会送你一份礼物。”

      “真的?”拓跋勰睁大风韵绝代的茶褐眼眸,走得离她更近了些。

      玉如轻拍手掌,两名宫女抬着一方红绸布掩盖的物件小心翼翼走进来,将东西摆在了玉如身侧的紫檀案上。玉如示意她们退下,自己亲自揭开了红绸缎。

      绸缎之下,是一快上好的玉石,可以看出雕刻成了一幅月下松树纹样,镌刻的师傅极具匠心,整棵是松树依山势长成,枝干遒劲,根根如针般细密的松叶纹络都清晰可见,松树之上是一轮圆满的月。

      “问松林。松林经几冬。山川何如昔。风云与古同,”玉如也不管他是否能听得懂,轻声吟诵他在七岁时所作的诗,之后继续道:“松柏万古长青,所以我以玉雕松月图相赠,愿你永守高洁本心,也愿你如松柏之寿。”

      拓跋勰愣在原地,似是没怎么听懂,但只要是玉如姐姐送的,他都喜欢,他爽朗笑道:“玉如姐姐,勰儿很喜欢,多谢你!”

      他又靠近些摸了摸这块玉雕,仔细扒望着。

      玉如按下心头的不悦,继续替他祈祷着,愿你今生还能恢复神智,成为一个正常人。

      此时,萧琮和元敬早已说完话,在萧琮吩咐下,元敬领了一群内侍、宫女走了进来,萧琮见拓跋勰直勾勾盯着玉如送来的玉雕,笑道:“看来拓跋殿下很喜欢九妹送来的这座玉雕,那你可得小心点,别再摸它了,免得摔了。”

      拓跋勰听到这句,匆忙收回手,又朝玉如笑了笑:“玉如姐姐,你放心,勰儿肯定不会把它摔碎的。”

      玉如早就习惯了这一声一声的“姐姐”,也回以笑容,萧琮听得却似染上了一点怒意,加重语气道:“拓跋殿下,孤看伺候你的只有老翁一人,所以去内务府给你拨了一些人过来,你们快过来让拓跋殿下认一下。”
      几名内侍和宫女排成两列进来,恭敬地朝拓跋勰行礼,拓跋勰眼巴巴盯着萧琮看:“大哥哥,我不懂这些事,不如让他们听阿翁的安排吧,你现在让玉如姐姐陪我玩好不好?”他走到竹马边,轻声唤玉如:“阿姐,我们一起来骑马好不好?”

      玉如自己寻了木榻坐下:“拓跋勰,我可没空陪你玩。再说了,那么小一个竹马,你现在骑上去它会塌的。”

      拓跋勰鼓起小嘴,一赌气居然真骑了上去,十五岁的身量自然比五岁孩童高得多,不过梁帝派人送过来的这匹“竹马”显然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他坐上去,两只脚并未落地,竹马下安装了木轮,随着他的操作,竹马竟真动起来了。

      “玉如姐姐,你瞧!我就说我能骑马了!你要不也上来!”

      玉如轻叹了口气,微笑着摇了摇头。多希望这位拓跋殿下能恢复从前英姿飒爽的模样。一转眼,她发现自己这位长兄已经是怒气冲天,盯着拓跋勰的目光似乎是要将他焚烧。

      “拓跋殿下,九妹今日没空陪你玩,之后也没空,过几日柳祭酒就会回京,孤会向父皇禀奏,以屏风隔开,让九妹同诸位皇子一起上学,从明日起,除了每月十五、三十,九妹都得去国子监。”萧琮语气中含着些怒意,一双眼睛也瞪着傻头傻脑骑在竹马上的拓跋勰。

      玉如一脸疑惑,轻声问萧琮:“皇兄,我什么时候说要同你们一起去上学了?”

      萧琮瞥了一眼玉如,冷淡道:“长兄如父,你得听孤的。”

      萧琮说完这句,又凌厉地对元敬道:“孤带来的那些宫人就由你来安排,好生照料你们殿下,别让他乱跑。”

      元敬意识到大梁这位正直的太子殿下是不愿意自己的妹妹同他们殿下走得太近,所以才会生气。他恭敬地应道:“老奴遵命!”

      “既然没什么事,那孤和永宁公主先告退了,改日再来拜访拓跋殿下。”萧琮说完,也不问玉如的想法,抓住她一只胳膊就把她往外拖,“九妹,同孤一起去凤仪殿探望皇后娘娘吧。”

      萧琮的语气里也不怒自威,玉如明白皇兄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所以由着他拖着自己,在出门前,她朝拓跋勰笑笑:“拓跋殿下,我改天再来找你。”

      拓跋勰方才听得清清楚楚,他的玉如姐姐日后都得去什么国子监了,根本没法天天来找他。他垂下浓密的睫羽帘子,眼泪已经涌了出来:“玉如姐姐也不要勰儿了,勰儿好难过。”

      哭声不大,但足以让刚出宫门的玉如听见,玉如心里一软,轻轻推开萧琮:“皇兄,要不你先过去,我去安慰下这个小哭包。”

      不等说完,玉如已经迈开步伐进去了。

      萧琮气得甩了甩衣袖,又朝里面瞧了一眼,坐在竹马上的拓跋勰眼泪如洪水泛滥。他的九妹则小心翼翼地扶他下了竹马,坐在榻边,拿自己的手帕替他擦拭着。

      但愿这位殿下真的已经痴傻,若是有朝一日让他发现他是装傻,还借着傻子模样刻意接近自己的妹妹,他定然不会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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