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热闹 ...
-
义勇侯府主院会客厅的气氛此时着实有些剑拔弩张。
温兆庭慢条斯理的按着自家姐姐坐下,然后径直对着正坐在另一方脸上挂彩的中年英俊男子说道:“明日我会让人送来合离书,还请郁二爷好好地签下你的名字。”
“不可能!”
郁二爷郁魏福看了一眼坐在上首主位上一脸严肃的兄嫂,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道:“我郁家自先祖发迹以来,只有休妻,没有合离!”
温庭兆冷笑:“这可由不得你,如若阁下不写,明日本官进宫面圣之时自会朝陛下讨这个恩典,我父生前为国为民尽忠职守,他那可史书铭记的业绩可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在你义勇侯府受难!”
“温大人。”
主位的郁魏鸿终于说话了:“倒也不必如此较真,二弟和弟妹多年夫妻,即使是暂时有什么龌龊,过些时候自然也会和好,但倘若合离,且不说大人,那两个孩子又该如何呢?”
“孩子也不小了,自然是要跟我们一起回温府。”
“本侯还在这,谁也不能将我郁氏后人带走。”
郁魏鸿沉声。
温氏这时却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来拉扯了一下胞弟的衣袖,道:“我知道弟弟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也离不开孩子们啊。”说到最后,已泪流满面。
温庭兆却不为所动,“若是今日我未曾前来,焉能知晓你二人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姐姐与其在这侯府守着个空院子出不去,天天受气,倒不如回家逍遥自在。”
“名存实亡?”赵奚颜轻手轻脚的来到厅堂外面就听到这段话,他伸手随意拉了一下身侧明明人高马大却走路无声的男人,“你说,什么样的算是名存实亡。”
此刻房间里几乎是几方混战,郁桀省抬手整理了一下赵奚颜的披风,凌厉的视线扫退了欲上前询问的侯府下人。
听到赵奚颜的询问,郁桀省顿了顿,道:“大约是心中无爱也不牵挂。”
这人的话语意料之外带着一丝哀伤,赵奚颜回头看了他一眼,正欲说些什么,就听到厅堂里又有了大动静。
他直接将门开了一道小缝,凑上去看,正好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男子义无反顾的将自己完好无缺的一只眼睛撞到了另一位比较年轻看起来不足30的男子的拳头上,一时之间惊呆众人。
随后。
“二弟!!”
“弟弟!!”
“温大人为何再度动手,真当我侯府好欺负吗?”
此时正适合加入进去凑上这波热闹,于是赵奚颜站直,随后仪态万千的推门而入。
“本宫是不是来得不巧了?”
郁桀省抱臂跟着赵奚颜进去,众人见到二人之后先是愣怔一瞬,随后像是回神般给赵奚颜行礼。
赵奚颜欣然接受,然后走上前,来到了上首属于张氏的位置前,含笑看着她。
张氏虽有不甘,但是还是知道在人前给自己留体面,于是直接让开,给赵奚颜腾位置。
郁桀省眼观鼻鼻观心的跟着站在了赵奚颜身侧。
赵奚颜看了一眼双眼挂彩的中年男子,看着这人跟郁侯五分相似的脸,便也知道这人便是一向神农见首不见尾的郁二爷。
这位郁二爷不可谓不神奇,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却对做官毫无兴趣。
听起来像是很有风骨,但是可惜这骨头本就是弯的。
老侯爷去世之后他也不愿意分家,就携着一家继续住在义勇侯府中,但是说是一家也不严谨,因为他自己就是十天有九天不着家。
“既然郁二爷不想跟本官的姐姐和本官的外甥外甥女当一家人,那么本官将接他们回家也是情理之中。”
赵奚颜又将视线转移到这位说话的男子身上,他正慢条斯理的揉捏着自己的指关节。
赵奚颜估摸着,这人是打人把自己的手也打疼了。
啧啧啧,这得使了十成十的力道了吧,瞧瞧郁二爷这面目全非的样子。
回复他的不是郁二爷,而是郁侯,他确定赵奚颜只是过来凑热闹的后,就直接沉声说道:“”本侯还是那句话,我二弟没有什么大过错,合离绝不可能。
没有什么大过错?
赵奚颜伸手扯了扯坐在他身侧的郁桀省,声音丝毫没有压低,“我怎么觉着,你二叔,有点心虚呢?”
房间随大,但是这话每个人都听清了。
“公主所言极是……”
张氏本欲说些什么,但是却接收到了郁侯的眼神,只得作罢。
她早就看郁二爷一家不顺眼了,若是能趁此机会分家,则是再好不过的了。
“公主这话可是血口喷人了!”
郁二爷直接怒了,他平日里借着侯府的势也没有人敢惹他,而位高权重的那一小部分人他也没有什么机会遇到,故而心里的尊卑观念并不大。
赵奚颜还没说话,温庭兆却是不高兴了,“放肆!你怎么跟殿下说话的!”
眼见两人又要争执起来,确切的说,郁二爷又要挨打了,赵奚颜这下真小声说:“这位大人看起来温润如玉的,没想到竟然是个实干派。”
瞧那架势,怕是从小就是个会打架的苗子。
郁桀省笑了笑,然后直接说话了:“既然如此,咱们就去二叔在外的住处看看,那里到底是有什么值得二叔流连忘返的妙处,竟然勾得二叔家都忘了。”
郁二爷听到这话却不以为意:“只要大侄子不嫌麻烦,尽管去郊外的小寺庙看好了,只有一个一直跟着我的侍从伺候,我早前都说了,我已经看破红尘,家中俗事实在是不愿沾手!”
见众人像是不相信,郁二爷便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自己的信仰。
这时江同进来了,他直接跟郁桀省行礼,道:“大人,人带来了。”
“什、什么人?”正在说话的郁二爷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慌张。
见众人视线都看向自己,包括正看戏的赵奚颜,郁桀省说:“二叔平日里呆的小寺庙侄儿早就好奇了,今晚来之前我就让江同去那里将平日里跟二叔形影不离的人带来了。”
“大侄怕是在说笑吧,我平日里独来独往,哪里有什么美娇娘相伴,你不要跟公主殿下一样血口喷人!”
这位二叔确实是与众不同,再次被骂的赵奚颜却发现了关键的地方,“小侯爷好像没有说是美娇娘吧?二叔你这是?”
郁二爷冷哼一声,道:“他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随意带了个不明来意的女子前来陷害我,好让我同意合离!”
这话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不仅郁二爷自己相信了,就连郁侯看向郁桀省的目光都变了。
“那个……”江同此时觉得自己高深莫测极了,他得意道:“诸位怎么就判定是女子呢?就不能是男子吗?”
这话一出,现场寂静了一瞬。
而郁二爷也没有立刻回话,他眼珠直转,似乎在想对策。
率先出言的是一直坐在位置上看众人争辩的温氏,她直接站了起来,大笑道:“好得很呐,既然如此就将人带上来,我倒要看看二爷以带发修行为名,藏的是什么样的外室。”
“你不许用‘外室’这样侮辱他!”郁二爷说话之后就知道自己兜不住了,索性别开脸破罐子破摔。
江同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走路能这么快过,为了能听到第一手的八卦,他几乎是使出了轻功,将人提溜进厅堂之后,他也不离开,而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随时听候差遣。
赵奚颜觉得这江同真有意思,简直是把自己心中所想都放在脸上了,果然是武夫,不像他这么聪明严谨……
他笑了一下才去看被江同提溜进来跪在地上的……男子。
男子身材瘦削,五官秀丽,年纪看起来不算年轻,怕是跟着郁二爷一起在无名寺庙“修行”有些年头了。
此时眼含热泪期期艾艾的看向郁二爷的方向。
郁二爷见心上人这副可怜模样,便也顾不上辩解,直接半跪在地上将人拦在怀里,急切道:“他们可有欺负你?可有对你动粗?”
“呜呜二爷你的脸怎么了,疼不疼……”
如此这样情真意切的对话,如同是没有实质的巴掌打在了温氏的脸上,她在一旁听着却只觉讽刺。
温氏此刻只觉得周围一切都被黑雾遮住了一般,这个世界变成了一个狭小的空间,空间里只有她一个宛若看戏般,看向不远处的一对有情人。
若是按她从前所读的话本那样,此刻她该歇斯底里的指着这对苟合多年的两人大骂特骂,丢掉闺时里熟读的女德女训,只酣畅淋漓的为自己做一回主。
但是此刻,她只觉得无比的疲惫。
这一场闹剧,也是该结束了。
弟弟既然为了她做到了这个份上,遮羞布既已揭开,那么她也该勇敢一次。
此时黑雾俱散,拨云睹日。
温氏不再关注在地上抱在一团的两个男人,而是正襟衣冠,端正的朝上位跪了下来:“草民温庭月,恳请公主殿下和侯爷做主,许草民合离。”
一向温和如春风的声音此时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的认真。
赵奚颜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晚餐上吃的糕点是一点不能白痴,他看了一眼郁桀省,随后直接说:“你放心,郁侯家这么大的丑闻,你是受害者,你当然可以和离。对吧,郁侯?”
被自己的儿媳这样直言不讳,饶是郁侯官场半生,也不由得有些心虚。
二弟一向不着家,平日里一心向佛,后宅也算安宁,没有别的妾室,于是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没想到却在外面养了一个男外室。
他此刻的惊讶和生气并不比温庭兆少。
看了一眼完全被那男子迷住了的郁二爷,郁侯直接气闷。
大庆朝虽然民风开放,但是大众也不会容忍这样的丑闻存在。
若是这事被闹到了御前……
郁侯心下一惊,他看向温庭兆,而温大人此刻也在看向他,眼底的情绪不言而喻,他明日就要进宫述职……
郁侯收回目光,沉声道:“既如此,那就合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