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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前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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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离其实很想快点结束这一切,但现实总是事与愿违,这一天的时间似乎被拉的无限长。
他有心把时间都打发掉,于是决定去找长谙传纸条——近来两人的气氛有些奇怪,如果不是实在没事干了,他也不会选择去找他。
“你有把握了吗?”他问。
“没有。”长谙诚恳答。
“那你猜到怎么做了吗?”他又问。
“差不多,但是我好像已经错过了。”长谙面色平静,但顾离莫名就看出了些心梗。
“?”顾离只一个问号回他。
“别问号了,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好。”长谙生无可恋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我好像也能确定,我的任务错过了梦境不会重置。”他又写道,“所以你成功就行。”
顾离点点头,毕竟梦主是夏知愿,刘哲然给出的要求的确是次要的。但是……
“我没把握。”顾离写道。
长谙本来在蹭课,只是偶尔间扫一眼写两句,谁知他扫这一眼,忽然就定住了,接着头上似缓缓浮出两个问号。
他瞟了一眼老师,假装记笔记,实则飞快写道:“?怎么搞的,难得见你掉链子。”
顾离叹气,“小姑娘心思太难猜了,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线索也少。”
长谙了然,“别说小姑娘,小少年心思也难猜。”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就有了同病相怜的味道。
想了想,顾离鬼使神差地,心一横,给他写:“我要是死了,你会难过吗。”
长谙手一顿,下一秒灵气直接传音入耳:“你在瞎说什么。”
“……”他的语气听起来难得不太友善,顾离也停了停,同样传音回去:“我是说,作为夏知愿的我死了,作为刘哲然的你会难过吗。”
长谙:“……”
他抬手写道:
「会。」
看过这一句后,顾离再也没动笔了。他趴下来,安静看向窗外。讲台上老师瞄了他一眼,竟是只字未提,像是懒得管。
迷迷糊糊的念经声中,顾离睡着了。
梦里下着暴雨,窗外灯光昏黄,雨一滴滴拍上老旧的窗。门被人一把推开,夏爸爸闯进来,就像她亲眼见证那只小猫命丧黄泉那天一样,一巴掌打上了她的脸。
他喝醉了,嘴里骂骂咧咧的。可夏知愿这一次却不再只是淡漠地看着他,而是忽然抡起椅子,猛地砸上了男人的腰。
男人痛呼一声,口中叫骂着无比难听的话,夏知愿像是再忍无可忍,在男人扑过来要揍她的瞬间弯下了腰,躲了开去。
躲开这一下,她没再犹豫,拼了命地往外面冲。
于是她撞开门,将朦胧夜色撞了满怀。夏爸爸被她远远甩在了后面,而她被自己流放进了雨幕里。
雨是冷的,脸是热的。冷热交替,雨水流下,她一时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哭了。
她抱住自己,走在灯光恍惚的暴雨里,只觉一切美好昨日似已死。
半生倥偬茫然,到最后竟然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又是为了什么。
梦里的雨打得人很疼,她不得不低低地哼出一首曲子好安慰自己。可唱到最后,她停顿几秒,突然开始哽咽起来。
“好吵……好安静啊……”她独自一人留在瓢泼大雨里,喃喃着哭道。无助又神经质,逐渐抱着脑袋抓着头发蹲下来。
路灯照过这里,只是那可笑的微弱光芒再怎么努力,也照不亮这个女孩前路。
突然她笑了两声,终于癫狂般在寂静的巷子里放声喊道:“好安静啊!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可以救救我啊……!!”
“外婆……哲然。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夏天那么短……它根本听不见我的愿望啊!!!”
“没有人告诉过我怎么办啊,有没有人能听见我——?!”
「有没有人听见我……?」
「……我葬在大海深处。」
突然,有个人从背后探出手,一把抱住了她——
眼泪夺眶,大梦惊醒。
呆在夏知愿身体里的顾离猛地抬头坐起来,虽然他脑子很清醒,可夏知愿似乎还没从梦里回过神,直接哐哐两下撞到了前桌,惹来了小半个班的注视。
前桌是个女孩子,被他力大无比的一下直接撞得手一颤,手上的笔直接划破了笔记本飞了出去,pia一下撞到了她前桌的脑袋。这一连串打的人措手不及,她吓得叫了一声,又被其他人的目光看得难堪,只好回头骂罪魁祸首:“你干嘛啊!!”
顾离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诚恳道歉:“对不起,魇住了。”
女孩因为在梦里的缘故,没有清晰的五官,但顾离却能看出来她被气得眼眶通红——是字面意义上的红,她五官模糊的脸整片整片地红了。
但就算她红成鞭炮蜡烛,也不能改变她不是省油的灯的事实。那女孩怎么也不肯放过他了,“上课呢你魇什么啊?白日做梦也别这么明显吧,看我不爽就直接说啊,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就不尴尬吗!”
我尴不尴尬不知道,你现在是挺尴尬的。顾离心说。
只见她边骂边回头,对上了前桌男生皱起的眉毛。顾离盯着那张只有眉毛的脸,又心道这要是让秦轩看到了肯定直喊造孽。
女孩本来可能只是想发作一下,结果不知怎的越说越委屈,对着那个眉毛,居然真的哭了起来。
长谙和顾离:“……”画面太美,不好评价。
顾离被她嚷得头疼,但人是自己撞的,还是耐心哄道:“可是我一没有给你带来实质性损伤,二已经说了对不起……我本来也不是故意的,你还想怎样呢。”
“我还想怎样?”前桌仿佛听到了天大笑话,猝然起身,失了智一样拍上顾离的桌面,吼道:“你这道歉你有诚意吗你,还没实质性伤害?你个婊……”
“闭、嘴、坐、下。”
前桌还想再嚷,突然被一个冷得掉渣的声音一字一顿地打断了。
顾离怔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那个声音正是来自——长谙。
“这位同学,请您坐下,闭上您高贵的嘴,不要公然口吐芬芳。”他见人呆着不动,很好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语气虽然温柔,但任谁来听都能听出其间怒气。
“您应该不耳背,需要我再说第三次吗?”
“你……你!你们两个……!”
顾离猜那女孩应该长得算是漂亮的,毕竟她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自信的光芒。大抵是想着自己眼泪珍珠一样掉呢,人看了都难过,怎么都得向着她一点吧——却不曾想有人偏偏眼瞎看不见,直接出言相撞,一个字就是刚,一时气结。
“我们两个,嗯?”顾离盯着她掉下来就变成石头或泥巴的眼泪,轻轻道,“我们怎么?”
“……”
前桌的同桌也是个女孩子,两人大概关系还不错,从前桌突然大叫时就一直欲言又止。顾离见到她此刻似乎是抿了抿唇,忽然伸手轻轻拽了拽前桌的裤子。
前桌的泥石头眼泪扑簌簌地掉,整张脸都变得黑不拉啾,似乎要多难过有多难过,此刻竟然猛地侧头,悍气十足:“干什么?!”
可怜的同桌被她吼得浑身一震,缩了缩脖子,但还是意志坚强地向前面指了指。
顾离不知道这前桌现实中是什么样的,但在这个梦中的“此时此刻”显然是没了什么理智。她顺着自己同桌的手指,看见怒气冲冲的授课老师正迈着大步向她走来。
可是她并不像正常学生那样开始害怕,脸上的泪也成了形式一般的存在。她依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按理来说,应该是同样不甘示弱地瞪着老师。
老师是个暴脾气,由于这个位置离讲台有些远,老师没留意到前面发生了什么,问了好几遍“你做什么”得不到回应,便亲自“下凡”来了。
老师对着前桌女孩说道,“问你干什么呢,上课知不知道?你这是扰乱课堂纪律,还不快坐下?”
女孩冲着老师狂喊:“我不!我没错!凭什么我改?!”
顾离一时没能理解这个逻辑,老师显然也不理解,他问:“改什么错什么,我只是让你坐下,喊什么喊?一扰乱秩序,二不尊重师长,两条校规让你摸了个遍,不嫌丢人的?”
“人都丢光了!”女孩气急败坏,嗓音扯得简直是非人的高,顾离皱了皱眉,觉得耳朵有点不适。
一双手就在这时默不作声地伸了过来,十分合适宜地揉了揉他的太阳穴。
长谙动作很自然,力道也很到位,顾离只在他伸手时僵了一下,接着就比他更自然地享受起来。老师听了女孩的贯耳魔音,大概也是脑子嗡嗡转,一时间见着了这场面,居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顾离本来觉得自己都快精神衰弱了,这一下被他极好的手法揉了会儿竟也觉得心情舒畅,于是微微侧过头对着长谙挑了挑眉,嘴角自然而然扬起一个弧度。
长谙也挑了挑眉笑笑。前桌哭的起劲,正和老师较量到白炽化的地步,蓦然见了这你侬我侬的,顿时人都癫了:“你看他们!看他们啊!光天化日了、坐你旁边了都,校规不也说了不能早恋吗?不要脸了!!凭什么只说我?!是她先推我的啊,是她先扰乱课堂的啊?!”
长谙闻言倏地收回手,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等到那老师转过头来他早已经和顾离拉开一段正常的“社交安全距离”了。他脸上淡定如常,好像被这无理的控诉诉得有些无语,只好对着老师无奈地笑了笑。
除了老师,几乎整个班都看到了,于是半个班都静默了下来。
顾离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那些讶异的眼神。他们明显开始怀疑眼前的真实性了,于是整个班都有些蠢蠢欲动,隐隐还冒着些黑气。
顾离觉得眼前这一幕无奈又滑稽,于是给了长谙一个眼刀——看你搞得好事,把他们吓到了。
长谙欣然接受,很随意地笑了声——吓就吓了,反正都吓到了。
顾离本来就只是调侃他两句,这下反倒又被他逗笑了。
两个人心里连着根线,眉来眼去间就能领会对方的意思,都是很顺其自然地,忍都没忍就笑了。但此刻班里还静得很,于是他俩这笑就显得格外突兀了——如果他俩还会在意这些的话。
这一打岔,就把顾离从睡梦中带出来密布在心里的乌云冲散了大半,他心情大好,看着前桌那矫情劲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这事到最后呢,也就了结成了不过短短一句话——放学来我办公室。
女孩最后忿忿不平地看了他们一眼,终于是转回头去了。
安静下来,梦里的异常感就越发清晰起来。大约是他俩干的偏离人设的事略微有些多了,眼前画面开始变得扭曲,连前桌偶然间一次回头眼神都变得越发阴毒可怖。
但扭曲的画面似乎还有针对性,只让顾离一人接收了传输。
因为坐在他身边长谙就像是完全没有这种感觉,连一点异常都没有,甚至还有心情继续听课。
——这是顾离第一次觉得这里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