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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诡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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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神色微变当下就想起身,却被旁边的江澄一把按住了胳膊连连冲他摇头,再看看右侧的师姐江厌离,她亦是满目不赞同的模样终是让魏无羡咬牙退了回去。
在场大多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仙门宗族的掌舵者,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百十来号人物,却不比他们门下曾于岐山教化司与聂晓有过一面之缘的小辈,因此基本上都不熟悉眼前这一袭青衫曾在伐温大营中‘神秘’进出的年轻姑娘,却也不代表他们没有于乱境间□□沉着作壁上观的态度。
此刻,这些仙门长辈悉数转眸噤声,望着那看上去有些醉醺醺的青衣小姑娘心下赞叹她勇气可嘉。
如此场合上座之人又是那般高贵的身份,竟让这么个连家袍都未曾穿戴的小丫头呼呼喝喝随意驳了颜面,金家这场鸿门宴,看来当真是跌宕起伏精彩的紧呢。
“又是你这疯丫头?”
金子勋拧眉回眸,看到是白日里在密林中方见过的聂家丫头当下冷了几分神色,眸底更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嫌弃,他身侧坐姿端正的金子轩却不由微微蹙眉,低声喊了句,“堂兄,不可无礼!”
这边没来得及拉住聂晓的蓝忘机眉目森寒,面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只冷睨金子勋依旧一言不发,那酒过三巡同样醉醺醺的金家公子却是半分未曾感觉到威慑般,继续满目嘲讽的昂着下巴。
“好你个金家公子居然先斩后奏,不是说你金家宗主下令,但凡与阴铁有关与温氏有关都格杀勿论么?现在又假惺惺来大家面前求共同谋划,到底是你在自作主张,还是你们金家家主两面三刀?”
有功自己独揽,惹祸却要大家承担,这兰陵金家这么会算计的么?
“臭丫头,你胡说什么!”
金子勋脸色骤变,他左右看了圈脸色各异的在场众人,这才转眸狠狠瞪了聂晓一眼低声厉喝。
“我胡说?你敢说今日射杀温氏妇孺十数人的不是你?还是说,他们与阴铁无关不过是自己寻死?”
“我……”
“你是不是追问阴铁下落无果,便拿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泄恨?”
“我没有——”
“是没有泄恨还是没有杀人?”
聂晓步步上前逼近金子勋,这人素来仗其叔父的势狗眼看人低,素来与别家交恶不得人心,看着那素来趾高气昂的金家嫡系公子吃瘪的模样,席间便有不少人心中暗爽的厉害!
“没有泄恨!”
“那就是有杀人咯?谁让你杀的,金光善还是你自己,说——”
聂晓食指猛戳着金子勋的胸口连连上前,嘴里不依不饶质问间,竟急的金子勋满脸涨红脑子发懵,一时间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也不管自己这话一出会引起在场诸家怎样的反应,待到他回过神来时却也为时已晚,席间早已经是个个恍悟、神色复杂。
“是、是我……我凭什么回答你,你不过聂家一个小小女修竟敢直呼我家宗主的名讳,到是谁给你的胆子?赤峰尊还没有这无礼,你竟然用如此态度与本公子说话?难道,这就是你们聂氏的礼仪教养么?”
金子勋满脸涨红磕磕巴巴,当下不由自主转头去看站在高位上已然是满目晦暗的金光善,后者却是比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事实上非但是金子勋,连带着在场诸家宗主亦是纷纷看向他,反倒是聂明玦和蓝曦臣两人皆是不动声色,只神情淡然的看着醺醉的聂晓‘胡闹’。
“教养?”
轻笑一声挑眉歪头,聂晓瞥了眼比自己高出大半头却形貌猥琐的金子勋讥诮勾唇,“我清河聂氏的教养是嫉恶如仇、恩怨分明,谁敢伤我族人三分,我便势必要还他七寸!“
聂晓扬了拳头以示威严,金子勋听她这么一说面色稍缓,正想开口,却不及聂晓话锋急转,“但有句古话叫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温若寒倒行逆施的确该死,可温家妇孺老弱之流还能做什么,为什么要为温若寒一支的过错付出代价?这九州之内战火肆虐已久,死的人足够再堆出一处乱葬岗你还嫌不够么?”
“你、你胡言乱语!温氏余孽狼子野心其心可诛,失踪的阴铁碎片就是他们东山再起的筹码,若是不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真是可笑……你以为偌大一个家族说除根就除根么,若非有千般怨恨万般愁情,谁愿意竭尽一生之力,来复什么劳什子仇?凭什么因为一个姓氏他们就得惶惶不安、苟且偷生又或者永远活在仇恨之中,凭什么就不能安安稳稳的活着?”
话至后来,聂晓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为眼前这些温家妇孺辩解,亦或是在替自己和薛洋控诉了。薛氏一脉,现如今她所知道的也就只剩他们姐弟俩了,便是当真还有所幸存,也该早就改名换姓活的小心翼翼惶惶不可终日。
一如她自己,分明生来姓薛,却偏生不敢告诉任何人自己并非清河聂氏所出,分明亲弟就在眼前,却担心曾经平稳安逸的生活会受到薛氏和少年所谓‘罪孽’的牵连天下大乱,而不敢更不愿与他相认。
她恨薛重亥害自己一族苟且偷生,也恨自己跳脱不出人之七情,将亲弟一步步推进绝望的深渊至今生死不明。
“说的对啊,这姑娘的话也很有道理……”
“九州烽火连绵,现在百家本该是修身养性的时候,温家人……”
“哎……昨日你杀我,今日我杀你的,这……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席下又是你一言我一语交头接耳起来,金光善见状脸色愈加的不好看了,眼见局势失控他当下眼珠子一转大手一挥。
“哎呀贤侄女儿莫要与子勋置气了,这小子素来不长脑子该教训,子勋,赶紧向你良辰妹妹道歉!”
金光善话中有话,气急之下的金子勋却并未听出其中深意, “叔父——”
“叔什么父?我问你金子勋,这些温家人有没有沾染过我方修士鲜血?”
“有如何,没有又如何?”
“如何?真是可笑的很,怎么的,你兰陵金氏难不成有什么杀人指标,完不成要自己奉上人头充数吗?修为高的你抓不住,偏生得绞尽脑汁跟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纠缠不休,倒真是难为你了!金子勋,你还要脸不要?”
“你——”
金子勋被噎到哑口无言,百家修士纷纷侧头憋笑,又见前方一脸熏红的小姑娘对快要七窍生烟的金子勋步步紧逼!
平素里总高傲不可一世的金家公子气的浑身直颤颤,他还想反驳,不等开口却又被聂晓厉声打断了话语。
“你什么你?金子勋,我看你相貌堂堂长得也不算歪瓜裂枣,怎的竟长了一颗比禽兽还禽兽的心?”
“你骂谁是禽兽?”
“谁搭腔本姑娘就骂谁!看上去人模狗样却从不办人事儿,除了煽风点火就剩欺软怕硬,我都不好意思埋汰你了!你叔父都没说话,你这做晚辈的竟敢欺上瞒下、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面一套。金子勋我告诉你,就你这样小人行径,可是会叫百家误会以为你们金家祖传墙头草的知道么。好赖金宗主念及你年轻气盛,换做我,早把你打包扔出金家以儆效尤了!”
“死丫头你——”
金子勋巴掌高扬眼看就要朝着聂晓的脸上煽下去,魏无羡猝然起身,蓝忘机亦是瞳孔皱缩浑身散寒,连带着因身份本不该冲动的江澄也不由自主摩梭了指间紫电满目阴霾。
“金宗主,小妹虽说莽撞,所言却也并非没有道理,如今百家损兵折将不少,当务之急便是养精蓄锐重建门楣,至于这些手无寸铁又没有功法的温氏遗族,不如就顺应大家的意见吧!”
一直未曾开口的聂明玦跨步闪身到自家妹子面前将其护于怀中,他铁钳般的大手攥紧了金子勋的手腕又冷冷松开,一番话表明了这小小丫头身份让席间众人倏然目瞪口呆,金光善脸上的表情更是锦彩纷呈。
想来如今局面,与他先前料想之中的定是大不相同。
“这,可是阴铁兹事体大,在下实在是不放心……”
##孟瑶(金光瑶) “赤峰尊,父亲,泽芜君……”
一直站在旁边未曾说话的孟瑶忽而上前,他看了眼金光善又转向聂明玦拱手恭敬开口,##孟瑶(金光瑶) “既然这些人已经全部审过了并未有阴铁下落,而且这里大多数都是温氏家眷也未有任何功法,我建议不如把这些老弱妇孺看管起来,只要他们不做祟即可!”
“金公子说的很有道理……”
“是啊,如此两全其美之法,也就只有金公子这般的睿智之人才想得出来了!”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手刃了温若寒,那个老贼也是个千年成精的老狐狸难对付……”
孟瑶这个提议,既不用杀无赦也不用担心放虎归山,当下得到了在场众人的一致赞同,心慈仁厚的蓝曦臣闻言更是对孟瑶愈加满意了,当下点头连声表示很好。
“如此,要将他们放在哪里看管呢?”
“温氏有一处所在名曰穷奇道,是一座山谷之中的古道,十分隐秘,易守难攻,不如将他们囚禁在此处……”
孟瑶不卑不亢沉稳建议,眼角的余光却偷偷瞄了站在聂明玦身边几乎眉心打结的聂晓,当下忍不住攥了袖中五指深吸了一口气!
“你到是熟悉!”
阴阳怪气的道了一句,金光善瞥了眼方才‘认回来’的儿子勉强冲大家挤出一抹假笑,这才甩袖冲蓝曦臣、聂明玦等人扬了唇角,“二位觉得,小儿这建议如何?”
“那就,按照阿瑶说的办吧!”
蓝曦臣与聂明玦迅速对视一眼当下拍板,丝毫不给金光善心生别意的机会,金光善当下也便没了兴致,转身又端了酒盏对众人拔高音量,“既然温氏遗族之事解决,咱们就再痛饮一杯,温氏伐诛,百家相聚实乃百年间一大幸事。此次伐温一役,全仗清河聂氏、姑苏蓝氏、云门江氏三大世家,今天这杯酒,金某在此先干为敬!”
“金宗主仁义!”
百家齐齐起身举杯,聂晓被自家长兄提拎回座位上交给了蓝忘机照顾,他自己则走回上席与蓝曦臣相视一笑方才坐下。
“各位请坐!”
一杯过后,金光善再次摆出一副东道主的嘴脸招呼众人落座,而后长叹一声神情微变,让人一看便知这位的戏又开始了。
果然,一杯清酒下肚,金光善便又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惆怅表情看向江家所在的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