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爱》余芯乐

29、chapter 26

　　铭爱从小到大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有一副皮实的好嗓子。不管头天晚上吃多少辣喝多少酒，第二天依旧能毫不费力地飚歌。
　　可现在却哭到嗓子沙哑不能言。
　　铭爱不知道自己到底流了多少眼泪，只知道最后连郑非凡也受不了了，狠狠地摔门而去。

　　夜幕渐渐低沉，铭爱歪在沙发里，不管时间的流逝，直到门外的门铃转变为砸门声，才站起来蹒跚着去开门。
　　门终于开了，怜意揉揉砸红了的手，一看门里的铭爱，被她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怎么了你！”怜意一步快进来，拉着失了魂的铭爱坐到沙发上。
　　铭爱从嗓子里寄出来几个难听的音节：“你……怎么……来……了”
　　怜意赶紧给她倒了杯温水，“郑非凡给我打了电话。”
　　“他……都……说……了。”
　　怜意点点头，去厕所拧了一条热毛巾，覆在铭爱的眼上。“看看都肿成什么样儿了。至于的么？”
　　铭爱自己也觉得不至于，自己本来是不喜欢哭的人，以前受过再大的苦不也咬咬牙忍了么，和周岭阳分手时，不也擦擦眼泪就离开伤心地了么，为什么现在却连眼泪都管不住呢？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懦弱了？
　　虽然逼自己不再去想，可是在书房里郑非凡那些冷冰冰的话却像钉在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并且一遍遍残忍地重播。
　　“感情淡了，分开对你我都好。现在公司很忙，我也没时间照顾你。”
　　“说起来咱们认识也才不过一年，交往也是这半年的事，短短的时间感情也不算太深。”
　　“交往半年就分手的情侣有的是。”
　　“你去美国治病也挺好。别让徐老板担心。”
　　“以后我们还是朋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在想象里，自己站起身来转身就走，走之前还不屑地丢下一句“你以为你是谁”；在想象里，自己冷静优雅地点一点头，潇洒地挥挥手“再见”；在想象里，自己抛弃一切尊严央求着“再给我一次机会”……
　　但实际上只能呆呆地坐着，听着郑非凡干脆利落地对这段感情宣判终结。

　　是谁跟她说过来着，女人一旦陷入了爱情，就头昏脑热，判断力全无，要是一朝失了爱，那智商更是直线下跌。
　　铭爱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这种状态。从郑非凡的公寓搬出来，又回到怜意给她安排的小窝，一日三餐有老板娘照顾着。怕她想不开，怜意几乎是24小时陪着。
　　但其实铭爱什么也没干，每天就是坐着，不听不看不说不动，当然也没有做什么会危害自己生命的举动。可是，这样的状态却让怜意更加担心。
　　“小爱，你哪怕哭一哭喊一喊也好呀！”实在看不下去，怜意坐在正对面，逼着小爱直视自己的眼睛。
　　“老板娘，我就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分手？是不是因为烦了我的病？还是他又喜欢了别人？是不是跟我睡过去那两周有关？那两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老板娘，你告诉我吧！”
　　怜意自己先躲避了小爱的视线，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铭爱似乎也不在意能不能得到答案，沉静许久，才缓缓开口：“老板娘，我要去美国治病。”

　　铭爱什么也不用操心，怜意帮她办好了签证，收拾了行李，买好了机票。
　　转眼就到了出发的日子，八月的阳光炽热而耀眼，候机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匆，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对这鬼天气的抱怨。铭爱一身素白，对燥热的天气一点反应也没有，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等着飞机起飞。
　　怜意还是不放心她，本来想陪她一起去的，但是被铭爱谢绝了。
　　“那你到了给我电话，沈一桥已经过去了，他会帮你安排住处什么的。等我这边闲下来就飞过去找你。”怜意嘱咐了又嘱咐。
　　铭爱想笑着要她放心，却发现微笑对现在的自己来讲还是太困难了。

　　坐在靠窗的位置，铭爱失神地看着窗外的云朵。想想自己，突然觉得好讽刺。四年以前，她逃到S市，四年以后，又要逃到美国了么？一直以为自己很勇敢，原来在爱情里，自己不过是个懦弱的逃兵。不敢接受拒绝，不能承担悲伤。如果有一天无处可退，自己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也许这就是“她”的感觉？铭爱突然觉得可以理解“她”了，因为退无可退，所以想躲到另一个世界去吗……
　　到了美国之后，本以为沈医生会给她订个旅馆什么的，没想到直接开车把她送到赵秦的心理诊所了。
　　“赵秦的诊所很高级，还附带疗养设施，你就直接住下吧，反正都花了那么多诊费了。”
　　铭爱不置可否，直到自己被换上病号服，才微微皱了皱眉。
　　“我又不是病人……”
　　“在这里住的都要穿，干净卫生而且方便管理。”金发碧眼的护士用一口稍嫌生硬的中文解释道。
　　算了吧，铭爱觉得都无所谓了。“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护士看了看手中的记录册，“赵院长安排在明天。”
　　这么快啊，难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铭爱自嘲地笑笑。

　　第二天一早，铭爱跟着美女护士来到诊疗室。护士放下一杯果汁，对她亲切地一笑，带上门出去了。
　　几分钟以后赵帅哥一身白袍进来，带着一副无框眼镜，犀利的眼神因此温和了许多。
　　“我以为美国都流行喝咖啡。”铭爱端起果汁喝了一口，遗憾地想，要是再加些伏特加就更好了。
　　“咖啡因容易引起兴奋，对你现在的情绪状况不利。”顿了一顿，赵帅哥又补充道，“最好也不要摄入酒精。”
　　铭爱撅了撅嘴，放下杯子。
　　赵秦拿出一本厚厚的书，专业地开始提问。
　　“请描述你的工作。”
　　“请描述你的家庭。”
　　“请描述这幅图给你的感觉。”
　　铭爱越听越不对，赶紧拦住了。“等等，大夫。我没疯。”
　　赵秦抬头看她，“我需要掌握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毕竟，你刚刚经历了一个挫折，很有可能对你的精神状态造成影响。”
　　铭爱翻了个白眼，“拜托！我只是失恋好不好。”
　　“要是你心里想的和你的语气一样轻松，当然最好。”赵秦的语气依旧不带一丝感情。
　　铭爱不管这些，只抓住重点，“大夫，你就告诉我治疗方案就好了。”
　　赵秦从文件柜里抽出几张纸，“按照惯例，对于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会用催眠等疗法使后来出现的人格消失或合而为一，从而使病人恢复到健康的心理状态，当然，要达到这个效果，必须先弄清病人以前遭受的创伤是什么。”
　　“要是‘她’再出现……”铭爱开口。
　　“放心，我们有护士24小时值班，不会让你有危险……”
　　“不是，我是说。”铭爱打断了他，“要是‘她’再出现，还是要自杀的话……就不要阻止她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