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十一章 ...
-
骨头、破烂织物缠积,绿柳笠俯身,在尸骨间摸索起来,不一会儿,看准地方,两指□□下去,从骨堆内抽出一块牌子。这牌子青铜铸,巴掌大小,几乎锈满。
陆庸在骨上跳了阵,总算克制住情绪,想自己何等倒霉,被硬逼下墓,可好,一来便遇如此多冤魂。
绿柳笠将铜牌锈迹擦了,牌显露碧绿,边饰卷云纹,雕刻不十分精致,中央刻了行小篆。
绿柳笠读:“东苑,黑水河,茔官……”往后约是姓名,但年代久远,锈蚀严重。
“刻的什么意思?”张遥问。
绿柳笠道:“‘茔官’是造陵墓的工头小官,东苑黑水河是茔官负责监修之地。”
张遥一怔,“这么说来,躺在这的是修陵工匠?”
脚下累累白骨,难道仅是群普通人,落得这般下场,实在匪夷所思。
绿柳笠道:“这些都是修陵工匠,还有他们妻子家眷。”
“修坟又不是死罪,干嘛留下陪葬。”陆庸不平,尤其有儿童。
绿柳笠摇头,“只是基本的防盗手段而已。”
原本帝王豪强为避免墓招后世盗掘,常将参加修陵者杀害,以免陵墓位置外泄,有活埋,也有见人辄杀,护送遗体演变一场血腥屠杀。那些征来的多为贫民,毫无还手之力。
绿柳笠把牌放回原处,看来墓主谨慎,为不漏风声,连工匠家人也没放过。
冤死也没谁知,陆庸不禁打个冷战。
“我们真已在墓里了?”张遥问。
绿柳笠道:“这个井叫做‘虾蟆井’,取‘坐井观天,永世不出’之意,墙壁垂直,青砖易集水气,难上攀,专用活埋。”
通常虾蟆井建在墓口,与主墓室甬道相连。工匠从甬道被赶入,后有人将甬道虾蟆井之间洞封上。井里人多,不出几天便活活闷死,人少也活活饿死,更会因恐惧发疯。
墓主是认为被活埋的人怨气重,可煞住盗墓贼,适合用来把守陵墓。
另方面,又怕这些怨灵跑进主墓,就把通往甬道的洞堵得严实,不留痕迹。这口虾蟆井表面看是普通的葬尸井,谁也不会料到它是座陵墓的入口。
“只能说刚进门,离主墓还有一段距离。”绿柳笠道。
“咱们怎么出去。”陆庸举火把,四周一晃,不远处阴暗的骨堆里忽一闪。
“哎?”陆庸眼尖,那里躺着块石头,光一照反射晶亮。
仔细看,不是普通石头,柱形,如手上臂,通体透明冰块也似,淡淡鹅黄光泽。这当然不可能是工匠的东西,价值不菲。
“水晶?”一见宝贝,陆庸什么都抛九霄云外了,狠不能立刻去转手卖钱。他小心翼翼过去,捧起石头,陡沉,十足像秤砣。
“那是顶门石,”绿柳笠道,“用来顶上面墓门的,金刚石质。”
陆庸抚摩金刚顶门石,能感觉到雕有细密花纹,花纹太小,肉眼看不出的。
顶门石为锥形,一端卡在墙上凹槽里,一端卡在墓门凹槽里,三角架住墓门。
四壁湿滑,但绿柳笠手指奇长有劲,能抠住青砖间缝隙上爬,把顶门石打下,石一掉,墓门塌方,形成洞窟。
张遥不耐烦,“现在该如何进墓?”他对宝贝没兴趣,想赶快找肉灵芝。
可虾蟆井无门无路,唯一出口只有上头大窟窿。月光从那斜射下一道白光,被墙反射幽青,西边墙脚一堆骸骨照得越发阴森。
井内无空气流通,陆庸却觉脚下阴风阵阵,浑身蚁爬般不自在,转头对绿柳笠道:“还是快离开吧,咱可是站人家身上,总归不好。”他仍对金刚石爱不释手,部分原因还是惦记赶紧出去讨个好价。
只见绿柳笠踩过一片白骨,径直走到一角。陆庸张遥一看,墙角根竟有个直径两尺的洞,周围零散白骨。洞也不知谁开的,口呈椭圆,不归整,啃的一样。要不是绿柳笠指引,这洞缩墙角真不易发现。
“好大的老鼠洞。”陆庸说。
“什么鼠洞,分明人挖的。”张遥道。
“哦?那你说谁挖的这鼠洞?”
张遥哽住。
“是修陵工匠挖的。”绿柳笠道。
二人顿时明白。工匠也不是傻瓜,鸟尽弓藏这道理心知肚明,大概是他们趁建陵墓期间偷偷打的逃生洞。
很多人造陵初始便打点后路,逃跑者若抓回,处罚异常严苛,致使有人选择在最后屠杀中想法逃生,假死,隐姓埋名去别处生活。
陆庸张遥凑近洞口。
“看来打洞人也不简单。”张遥观察,“看痕迹应是用匕首类小刀具凿的,藏在身上可随时开工,少说也需两年,况且还是在眼皮低下……这通往墓室?”
绿柳笠点头。
张遥拍拍陆庸肩,“你先。”
“又是我?”陆庸苦脸,“每次一有黑咕隆咚的就叫我先钻。”自己又不敌这人,被揍一拳可不值,只好硬着头皮上。
洞很小,不能带火把,陆庸弓起身爬进去,他还带着顶门石,舍不得离手。
洞口本还有点火光,但爬几步,眼前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果然匕首凿的,四面坑坑洼洼全是小槽。陆庸感到顶部低矮,头稍一抬会撞,手和膝盖也磕得生疼,因拿石头,行动有些不便。
两边洞壁渐渐窄了,陆庸双肩基本是在壁上摩擦,有地方实在太矮,已经无法用手撑着爬。他把顶门石夹在下巴下,胸贴着地,用胳膊肘蹭着前进。
不知道还得多久,陆庸觉得膝盖都快磨破了,心中抱怨这还真长,不知是虾蟆井壁太厚,还是逃生洞打得找不着北了。
“喂,那边两个,还在不?”陆庸回头喊,黑暗狭窄,难免有些发毛。
没人答。陆庸咕噜:“这洞要能通到外面,大爷扔下两个就溜,休想再拖我下水。”
正想,手前突然一空,摸不到壁,到头了。
但眼前还是漆黑,看来不是通到外面,至于是个什么地方,陆庸身上没火,无从知晓。
“喂,我说,到头啦!”陆庸不敢贸然,只能朝后大喊,声音在窄小洞穴里传得很远。
依旧无人回话。
陆庸没来由一哆嗦,“那绿闷子不说话尚可理解,怎连姓张的也没声了。”前方呼地吹过一丝风,从身上划过,吹进身后洞穴里。这风死气沉沉,叫人浑不舒服。
就在陆庸进退两难之际,耳边传来一阵沙沙声,就像一盆小豆子滚动,隐隐约约,听不出哪里来。
这一片黑暗前后不着的情形,一点风吹草动都挺吓人。陆庸心也一紧。
接着,声又强了些,更强了些,最后已变成“哗啦啦”下雨似的。陆庸不敢抬头,听出声音是从前方来,正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手心冒汗。
小洞里涌进了一股恶气,陆庸一嗅,差点昏厥,这味儿,是腐肉的臭味。
到底什么东西,他本能抬头,就在黑洞洞的前方,浮现出一片亮点,像萤火虫忽闪忽闪的,足有几百。
但他很快发现,那些并非萤火,萤火不会发出“哗啦啦”的噪声,萤火更不是血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