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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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三，真是个天公作美的好日子，难得早早的出了太阳，锦墨翊站在受炼阵外，扬起头看晴空碧日，呼吸里透着暮秋的干爽凛冽，连前几日的萧索都一扫而去，真是说不出的畅快。
锦墨翊爱着黑色，今日也是一袭墨色长衣，衣摆袖口同腰带上有着不知名的银丝秀边，仿佛在墨色上腾空跃起张牙舞爪，衬得他身形精干挺拔，勾勒出别样的风情。
锦墨翊今日梳了发冠，配着墨玉的簪子，乌黑的长发半散在风里，收不住的飞舞，一派张狂。
烟霏云敛站在他身后，那两张俊脸上说不清是担忧还是兴奋，总之双拳四掌都是握得紧紧地，全身像是绷紧了的弦。
庙里的人来得并不很多，沐衫、沐崇、沐亥，还有另两名僧人站在另一边，然德他们则是跟在自家师傅身后，毕竟是小孩子心性，都时不时的悄悄张望着，这林子里围着的一大群黑压压的人。
自然，这一帮着装各异的人有个好听的名号，武林群雄。
今日来的大大小小能报得上名号的竟也有那么十来个帮派，不过除了断剑山庄，七雲洞这两个算是能与留迭山庄齐名的，还有些诸如青风门、铁水帮这样的的名门正派，剩下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派，光听名字也知道，蛇虫八脚，五毒四害，应有尽有。
平生庙小，庙里的林子更小，这些武林人往里一站可谓摩肩接踵，若是挨上了夏日，怕是不好受的。
这有人来看门道，自然是有些底子的。断剑山庄的名号响源于他人多，断剑山庄每代收的弟子成百上千，可是真正闯出些名堂的却屈指可数，且断剑山庄的人专爱挑用剑之人比武，胜了便断他人之剑，输了便断自己之剑，这便是断剑名号的由来。
断剑山庄这代庄主也是新接任的，看着不比锦墨翊大几岁，虽是一身华服玉面，但那双细而狭长的眸子总是上挑着，看着便是个心高气傲目空一切的，且看他那腰间佩剑，剑气醇厚而不外露，若不是那镶了珠玉的剑鞘显得不伦不类，本也真是把好剑。
「这好歹也算是个留迭山庄的地方，怎么穷酸得连个让人坐的地方也没有啊」，说话的便是这断剑山庄庄主，欧阳昱。
他话一出口，后面立马有些人跟着喊，「就是啊，这和尚们怎么待客的啊」
云敛狠狠一眼瞪过去，被烟霏急忙拉住。
锦墨翊不说话，转过头缓缓扫过众人一眼，那墨黑的眸子如同一潭深水沉得不见底，看得人止不住的心惊。
「各位施主，佛门清净地，贫僧这庙小，怠慢诸位了」，一旁的沐衫双手合十，不紧木慢的说道。
「这怠慢倒没什么，不是怕折了留迭山庄的面子么」，欧阳昱见被沐衫不着痕迹的挡了回来，心有不甘，便假言又道，「这不是当着这么多武林豪杰的面，总要充充场面的不是」
有看门道的，自然有更多看热闹的。后面这帮武林人一听人家都夸自己是豪杰了，哪能不跟着起哄的，一时杂言纷起唾沫横飞，好不热闹。
锦墨翊终是动了，转过身，眯着的眼又深了几分，眼角撇过欧阳昱身边隔着几步站着的两位妙龄女子，一位正打量着自己，另一位则半斜着眼看着欧阳昱一脸嫌恶。
不出所料，那便是蜀中有名的七雲洞了。
人言七雲洞的当家七姐妹各个身怀绝技美若天仙，近十年前武林中一夜间就出现了这么个门派，不知师承何处，不知从何而来，她们的容颜也丝毫不随时间老去，江湖传言这七姐妹莫不真是天仙下凡。
如今来的两人，那大方瞧着锦墨翊的身材高挑，面色沉稳，一身嫩黄雪衫，腰间圈着一白玉小匣，便是人称黄医人的七雲洞老三黄婼。
那斜眼瞧着欧阳昱的女子看着要更为年轻些，一身水蓝色纱衣裹得身形更显玲珑，神采飞扬朝气十足，她右臂上缠着一圈藏青色皮鞭，便是七雲洞老六蓝沁。
「欧阳庄主」，锦墨翊沉着声道。
「好说好说，锦少主请讲」，欧阳昱一听锦墨翊终于肯吱声了，这眼角立马又往上吊了吊。
锦墨翊口气幽幽的说，「欧阳庄主若染了什么顽疾，可请旁边这位黄医人治治，难保治不好」
「锦少主这是什么意思，我能有何顽疾？」，欧阳昱虽听不出什么名堂，但脸色却暗了几分。
「原来并非顽疾么，我还料着欧阳庄主着实给我留迭面子，勉强撑着身子赶来」，锦墨翊顿了顿，似笑非笑的接着说道，「莫不是欧阳庄主路途劳顿伤了体力？这姑娘们都没说什么，欧阳庄主便站不住了么」
说着，锦墨翊看了眼一旁的黄婼同蓝沁，只见两位姑娘都抿着唇发笑，黄婼还对着欧阳昱，抬手轻轻拍了拍腰间的白玉药匣。
这下欧阳昱可听出来了，锦墨翊这拐着弯损他呢，还开口闭口欧阳庄主的。
欧阳昱本来想反驳说人家姑娘不好意思开口，自己替人家说，可转念一想，若是人家帮着锦墨翊，一句「不用」不是让自己里子面子全丢了么。
欧阳昱前思后想着，还是闭了口。
倒是他身后的武林中人听了方才的话，一个个都一言不发地挺直了腰板，站得笔直。
这时冷不丁的不知哪里冒出来个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又人人听的见，「这庙里又不是请戏园子来搭台，难不成还摆个凳子给人端茶倒水的么」
欧阳昱本来是不打算说什么了，可一听这话脸都绿了，怒气冲冲的看着说话的那个，原来是铁水帮的二当家，水洛丞。
铁水帮在黄河边上，虽然有些年代了，但功夫并不很高，帮众也不多，因此在武林中名声并不算大。
如今铁水帮的大当家水洛昊已年过不惑，弟弟水洛丞才二十出头，可算是老帮主老来得子，自然能多宠有多宠，功夫不见得多好，嘴上倒是得了理还不饶人。
见他一身靛蓝色劲装，双手抱胸，一副跃跃欲试的摸样，脸上那两道剑眉同他略微纤细的身段显得颇为不搭。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铁水帮的二公子」，毕竟也是出生名门世家，欧阳昱还不至于被人一激就跳起来。
「欧阳大庄主能认得在下，在下可真是倍感荣幸」，水洛丞凉凉地说道。
「水二公子大名在外，在下可真是想不认得也难啊」
「你—」，这下水洛丞的脸色变了。
在场的虽不乏名门正派，但几乎都是些好事之徒，是故人人都听出来欧阳昱指的是前阵子水洛丞在大盗海潮仙那里栽的那个大跟头。
海潮仙虽是个江洋大盗，可也算是个义贼，劫富济贫的事干得不少，在江湖中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水洛丞初出茅庐急着扬名，也不管打不打得过人家，探得了时间地点就想去抓了他，岂料功夫差了人家一大截，被轻松地治了还点了穴道扔在那里，险些被官府当作真的海潮仙给抓了顶罪。
这事当时闹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铁水帮为此丢了不小的颜面，把水洛丞关在帮里面壁思过，这不，还不足三个月，这毛头小子又耐不住溜出来了。
江湖上凡与留迭山庄有些交情的都知道，留迭不爱管江湖事，素来只过自己的日子，江湖上若有些风吹草动明枪暗斗的，留迭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惹上自己，便从来不趟江湖这道浑水。
可惜，这里是留容山，平生庙，留迭山庄的地方，该听谁的由不得别人说了算。
「两位，这戏可还唱得尽兴？」，锦墨翊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是何情绪。
「唱戏？」，这次欧阳昱学乖了不答，反倒是水洛丞接了口。
「是啊，精彩至极」
水洛丞同欧阳昱均是住了口，他们清楚的感受到锦墨翊周身散发出的巨大寒意，那种敛着的气，竟好似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大有排山倒海之势，这人才过双十，怎的内力如此深厚。
见这三人僵持，七雲洞仍是脸色不变的看着热闹，留迭山庄同她们没有交情，锦墨翊也猜不透这两个女子为何千里迢迢赶来这荒山野岭，剩下的虾兵蟹将们都仿佛被点了穴道似的，均是大气不敢喘的，场面顿时一片寂静。
「少主，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开始吧」，许久，一旁的沐衫缓缓开口，打破这冰封般的静谧。
锦墨翊仍是不语，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动，沐衫合着双掌并未催第二遍，他的嗓音带着僧人特有的沉着沙哑，似是依旧萦绕在周围。
水洛丞毕竟不经事，并不怎么察觉，倒是欧阳昱始终同锦墨翊对视，仿若被他带动一般，身子绷得紧紧的，牙关也不自觉的咬住，看似一触即发。
仿佛过了许久，锦墨翊微仰起脸，轻声一笑，便转过身不再理众人，周遭凝固的气流像被瞬间瓦解一般，众人好似听见了一道道支离破碎的声音。
欧阳昱觉得眉间像是被弹了一道，痛得他瞬时惊醒，松开紧握着的汗津津的掌心，只见指甲深深刻进了肉里，身上的衣衫也是被冷汗浸得湿透，原本浅灰色的长衫竟是深了一大片。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