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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愤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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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杭州后的伊然,立即投入到新产品的开发工作当中。
凌政韬也从未给她任何信息,只在她回来半个月后,收到一个他寄来的包裹。
伊然有时想来,觉得这次回去,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时刻就如同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样,但是左手掌心上清晰地伤痕告诉她,那是事实,绝对不是一场梦,尤其是回到杭州有一个多月了,她的例假都没有来。伊然的例假周期是很准的,这一次的例外,一定是有原因的。想想那一夜,确实没有什么措施,难道是……
伊然踌躇了好久,想去医院,又不敢去。想买张试纸,路过保健品店的时候,又没有勇气进去。
更何况,多少次,回到家里,坐在窗户边上,看着对面的暗色玻璃,她总觉得他还在身边,还在看着她,她没有心理准备让他知道这件事,于是这件事情便被她暂时搁了下来。
经过两个多月的紧急生产,产品终于正式上架了。可是近半个月来却陆续传来退货的消息,将所有反馈信息汇总起来一看,问题只出在一处:有一段英文和所对应的文章完全不相符,对于一个专门做英语产品推广的公司来说,这样的错误无疑是致命的。常总紧急召开了公司会议,首先由财务部公布了一下损失,各个省市,二百多个城市,成本费加紧急召回的费用,损失在将近三十万。这个问题出的太大了,当然,总要有人为此事负责。
问题究竟出在哪?这是未遇到过的情况,制作——校对——出样——再校对,都是层层把关的,如果找不出最终的事故责任人,则研发部和质检部都要牵涉其中。作为两个部门的负责人,伊然和于娜首当其冲,站在了风口浪尖上。母碟与样书的最后校验者——质检部的常依菲和借调到质检部的小齐同样难辞其咎。
依正常程序来说,常依菲和小齐要负事故的主要责任,伊然和于娜因监管不利要负连带责任。这之中几个人的境遇却又大不相同,于娜是常总妻子的远亲,常依菲是常总的侄女,在公司属于皇亲国戚,不过这中间,常总妻子的嫡系与常总的嫡系又各自为战,不过像伊然、小齐这样左右不靠的只能算是草根一族。从首场会议的形势看,小齐被牺牲掉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伊然心情很是沉重,公司的情况,不能说常总是任人唯亲,但在这样的私有企业里,往往会出现鲜明的派别,皇亲派与草民派。总免不了因为特殊的人事关系而出现不公正、不公平。和小齐虽然相处不到一年,但是她工作态度认真,积极向上,又极为耐心,是伊然带过的新进员工里最为上进的一个,她从内心里相信小齐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尤其是这段时间小齐见了她,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更让她觉得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情。
会议之后,伊然步出会议室,因为心情沉重,走路缓慢了些。身旁一阵香风飘过,常雨婷窈窕着走了过去,回头朝伊然浅然一笑,只是这一笑没有半点妩媚,有的只是轻蔑的嘲讽意味,和她并肩而过的常依菲则看上去满目凝重。
清华也走了过来,轻拥伊然的肩膀,说了句:“我晚上回去,咱们好好聊聊。”
伊然点点头,和清华分开,回了办公室。
刚坐到椅子上,小齐就敲门进来,垂着头坐到了伊然对面。
“伊然姐,对不起!”小齐轻声说道。
“别这么说,小齐,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能做的就是看怎么解决问题。”虽然这样的话连自己都觉得很是苍白无力,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说些这样安慰的话了。
“伊然姐,我……”小齐想说什么,却又很难启齿的样子,坐在对面,头却是越垂越低,伊然突然心生不忍,想起了自己刚刚参加工作的情景,即使这中间真有什么事,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也可以算做是一次教训吧。
“小齐,我知道你有话想和我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可以等到完全没有顾虑了再和我说,或者可以通过□□,不然发个Mail给我,到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好吗?”
小齐抬头看她,眼里竟隐约有些泪意,伊然站起身,走过去,搂了搂她的肩膀。
晚上,和清华躺在一张床上,对这件事分析来分析去,也只得出一个结论:这肯定是人为的错误,可能是故意犯错,也可能是明知有错,却想蒙混过去。只是实在想不出谁会故意这么做,会拿公司的利益,和自己的饭碗为赌注去做这样的事情。现在更有可能的是常总也想到了,或者已经有当事人去承认了,只是常总碍于某些原因,不愿意深究。
第二天,去了单位,却出现了惊天转变,在这一次的会议上,于娜言辞犀利的指责常依菲知错不报,故意造成这样的过错,意在拉她下水。
“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常依菲听完于娜的指控,终于按捺不住问道。
“最后一关在你那里,小齐是新手,根本没那个胆量知情不报,除非……”于娜看了一眼小齐,没有再说下去。
“除非什么?你想说什么?”常依菲脸色有些变了。
“我想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于娜,想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也得拿出些凭据才行,仅仅靠推断,谁相信?”一直坐在那里冷眼旁观的常雨婷突然冷冷地说道。
“我没有想把责任推给谁,但是究竟是谁的责任就要分得清清楚楚。”
“那好,怎么分,你说?”常雨婷提高嗓门说道,最后两个字落得很是有力,眼光却是从小齐、伊然身上一一飘过,最后落到于娜身上。
“你……”于娜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不要再争论了。”坐在会议室首位的人终于开口,徐徐说道:“对于这件事,公司会仔细调查,究竟是谁的责任,终究会有个结果。现在我们要明确最重要的是做什么。”
“是啊,这一次我们主打的是这套产品,现在产品都在召回中,我们拿什么去代替?”坐在常总一侧的副总常向英说道。
“我看这样,我们不是一直在做中学生常用会话练习,可以把这套产品作为配套产品,把外包装做得好一些,打包低价卖出去,这样至少可以减少一些损失……”坐在另一侧的常雨婷说道。
“我不赞成这么做。”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常雨婷,众人向她望去。
伊然直起身,语调平缓、语气却甚是坚决地说道:“我们公司在竞争这么激烈的市场上能够坚持这么多年,靠的就是我们始终把质量看作是第一位的做事态度,如果照常秘书说的那样去做,肯定会损害我们这么多年建立的信誉。我们做文化产业的,失了信誉,也就失了口碑,等于是断了后路。”
“伊经理,我想你作为一个聘用员工,肯定不会切身体会公司的难处吧,这可是几十万哪!”常雨婷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却因着那略带妩媚的脸庞,浓艳的妆容,显得颇有些滑稽。
“拿公司的一份工资,就要为公司做事,我反对你的说法也正是设身处地为公司着想,不能因一时的得失而牺牲长远的利益。”
“那你是说我在损失公司利益了?”常雨婷向前倾身,语调沉稳,语气却是咄咄逼人。
伊然表情未变,语气也依然平缓地答道:“我并没有那么说。”
随着“啪”的一声,就见常依菲将手中的笔使劲往桌上一拍,厉声喊道:“我觉得你就是那个意思!”
还没有等伊然回答,另一个声音又缓缓说道:“小常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也认为常秘书的提议确实不妥当。”
人们的目光又随着这个声音聚焦到了一处,却是一直歪着身子,一只手托着腮帮子,另一只手转圆珠笔玩的赵清华。只见她坐正身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拿这样的产品继续在市场上推广,就算是个赠品,也只会坏了公司的名誉,也就等于是砸了我们的牌子。”
“哼!”常雨婷冷哼一声,冷眼看向伊然,正要说话。
“好了,这个提议就不要再讨论了,不值得考虑。”常向远终于发话,“昨天凌总给我打电话,了解到这个事情,他也提到追究责任可以放缓,后续工作是目前最紧要的。现在的首要工作就是尽快让新产品上市。伊经理,你那里就要辛苦一下,不要因为这件事有什么心理压力,把心态调整好,抓紧时间,把那两套产品赶出来。”
伊然点点头,心下却一阵激荡,单是一个“凌”字便可以轻易地在心中激起涟漪,这情感如蔓藤缠绕,无论如何梳理,终究是深植于心间,难以断去!
在另两套产品如火如荼的制作中,却发生了另一件事情,于娜主动交了一万元罚款,然后递交了辞呈,并且宣称这次的责任主要在她,不要再追究任何人。
伊然百思不得其解,而于娜却是心情很糟,暂时无可奉告。
清华告诉伊然,这件事一定是常总的意思。众所周知,在公司里,常总和聘请的博士研究生朱亚走的很近,这位博士生不但才华出众,而且长得也很漂亮。常总的妻子在北京攻读经济学博士,两个人一年中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们之间感情的淡漠众所周知,只是因为小孩有先天性心脏病,才勉强维持着。从而,人们一直认为于娜是常总妻子的眼线,在这里监视着常总的行动。三个月前,常总的妻子突然出现,听说还和朱亚单独谈了谈,又和常总摊牌。事实上,常总根本不可能离婚,不过他也不愿意妻子找人监视他,只是他实在没有理由去对于娜怎么样。
这些事情,伊然偶有耳闻,却知道得并不详尽,在这样的公司工作,最忌讳的就是扯入上司或者他人的是非中,尤其是关于感情,偏偏于娜犯了大忌,只是他们都也能体会到她的身不由己,有时迫切需要依靠别人,就不免做一些违心的事情。
伊然明白了,这是一场公司政治,也许它的发端正是源于上层,而无论自己如何坚持,始作俑者在达到其打击目的之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还是找了一日,伊然和清华、于娜三个人去了西湖边上的酒吧喝了一通,三个人跑到西湖边上。因为限电,西湖周围一片漆黑,影影绰绰的建筑隐匿在暗夜里,却隐匿不住三个人激奋的情感,三个人坐在长桥边的亭子里,说了又说,聊了又聊,然后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那个晚上,路过那里的人,也许会以为,在这个长桥上,又承载了一个什么样哀婉的爱情故事,没有想到这却是三个在社会上打拼的女孩子借着眼泪发泄着胸中的不满,为各自的无依无靠,为各自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