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终是客》轩下草虫

4、第二章：昨兮今兮（1）

　　三楼廊道最里面两间连通的房子是谢娘的居所。许多年下来，也只有徐老先生偶尔进出外厅报报账，旁人极更是没机会进去了。蹊跷的是，那间只能从外厅进入的卧房门上总是牢牢地锁着一把大铜锁。当然，这事大概也只有徐老先生知晓。

　　谢娘一进房就插上了门闩，将身上的白狐裘披风揪下来，狠狠掼在地上。随后，她抽下发钗，双手颤抖着去开卧房的门锁。青丝凌乱，散落一地，她已顾不得，一心只想快点躲进卧房，躲进他的怀里，还能如当年一样的在他温暖宽厚的怀抱里撒娇哭闹。

　　门锁“咣当”坠地，她玉指一推，门应声而开。目之所及，皆是触目惊心的红。铺着鲜红桌布的圆桌上摆放着未点过的龙凤喜烛，越过一侧罂粟红的轻纱帷幔，依稀可见宽大的床上是龙凤呈祥的喜被，喜被上甚至还小心翼翼地铺着平展的喜帕，金黄的流苏仍然鲜亮刺目。

　　泪眼朦胧间，隔着纱幔，她仿佛看见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男人，那个总是嘴上木讷而眼含深情的男人，那个将畏寒的她心疼地暖在怀里的男人，正完好无损地一手支颐侧卧于床，笑看向她。虽是淡淡一笑，但却珍贵得恍如隔世。

　　也许心知是梦吧，她缓缓挪步，轻手轻脚地靠上去，生怕有一丝丝变故，他就又会消失不见。越走越近了，他的面容也愈加明晰。

　　“谢娘，你可想我了？”男人用微微霸道的口吻问道。

　　“想，很想。”谢娘呓语般低喃。

　　“谢娘，你真不后悔吗，即便我今生无法娶你？”男人支起身子，亵衣的衣领半敞，露出结实健壮的胸膛。

　　“那大人你呢，你后悔过赎我出风尘吗？后悔过和我相守今生吗？”泪如泉涌，她却嘴角含笑反问他。

　　“我从未后悔。”字字都掷地有声，发自肺腑，他虽木讷，但这样的真心话他从不讳言。

　　男人走下床来，边如谢娘一样缓缓移步向纱幔，边继续说道：“可是，我已经死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时刻陪在你身边。你很寂寞吧，寂寞就随我一起走吧，让我继续好好照顾你！我们再也不分开，可好？”

　　终于，两人相会于纱幔前，隔着一层薄纱，彼此伸出双手紧紧交握。男人手上渐渐加力，将谢娘往怀里拉，温柔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在她耳畔回响着：“随我一起走吧，我会好好照顾你……”

　　幸福而满足的泪水汹涌而下，她终是等来了这句话。她从未后悔过，即使今生未能嫁给他。

　　于是，顺着那力道，她闭上了眼睛，毫不抗拒地跌进了男人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