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终是客》轩下草虫

13、第四章：杜巴人家（1）

　　两日半后，卓涵和谢娘到了杜巴，一路平安无事。
　　卓涵跟他们过了天女河后另雇的车夫商量定了来接他们的时间，并付了订金。谈话时，车夫的帽子压得很低，卓涵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记得他的下巴上有道疤，可笑的将一脸浓重的络腮胡从正中间分成了两半。
　　看着马车渐渐远去，卓涵才想起这个车夫有些眼熟，只是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却想不起来了。
　　有几对情侣和他们一起下了马车，都打算宿在路边的这一家客栈，大概是因为它的名字温润人心吧——杜巴人家，门庭装饰色彩艳丽，尤以纯正的朱砂色为主，左右立柱上画着保佑平安的七彩琼花，在蜷发一样细密奇异的纹路间时隐时现，是传统的银朔风情。
　　谢娘跟同行的人打听后才知道，琼花其实开在风铁崖西侧的那日朵镇，那里地方小，住不了游人，而杜巴是个大镇，商旅往来不息，客栈富余，正好可为前往那日朵的游人提供食宿，所以先得在这里住一阵子，等送花音的人来报了信，他们再动身前往，看完了花还是得先回到杜巴再返回长雁关。
　　“杜巴人真是会做生意，我就不信那日朵再小连几家客栈都建不了，一定是官商勾结，非要把客人留在杜巴。”谢娘在客房里一面说，一面吃着杜巴特产的奶香浓郁的糕点。
　　卓涵笑道：“我的谢掌柜，您现在吃着人家的，还要说人家不好，这可不厚道。小心隔墙有耳！这可不是咱们的地盘，说话做事还是收敛点的好。”
　　谢娘也故意跟他抬杠，“什么不是咱们的地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现下这银朔也是咱大锦朝的了，有什么说不得。”
　　“谁也没说过银朔是大锦朝的，当初他们递的是盟约，而不是降书。如今他们是实力大不如前才向锦朝示弱的，一旦他们哪天积蓄够了力量，必定会弓开满弦，全力报复锦朝的。”卓涵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没有发觉自己言语间指挥若定的皇家气象。
　　只是这一切都落在了谢娘眼中，她现在还想不到那么远，只猜想他必定出身在公卿世家，如今是家道中落了，才到了长雁关。
　　这更加刺激了她的好奇心，让她更想知道卓涵的过往。于是，她给他喂了一块糕点，娇笑道：“我们可能要在这里住好几天，不如就在这里交换故事吧。”
　　卓涵吃了糕点，点头说好。
　　谢娘又喂了他一块糕点，继续道：“那现在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会不会弹琴？”
　　卓涵仍旧接过糕点吃了，点头说会。
　　谢娘兴致更高，再喂了他一块糕点，“反正现在也没事，你就弹给我听听，不管弹得好坏，都聊胜于无嘛。如何？”
　　卓涵捉住她的手，像抓住了一只狡猾的小猫儿，一口吞掉她指间的糕点，细细咀嚼了半天，才缓缓道：“这事你想了一路了吧，直接问不就好了，如此拐弯抹角的，不累么？”
　　“还不是怕碰到你的软肋，怕提起这事会让你不高兴，因为你在广聿住了这么久，从没见你弹过。”谢娘将另一只手覆在卓涵的另一只手上，温度互融，心意相通。
　　卓涵反握住她的手，说：“听琴须得静，现在太吵了，晚上我们出去找个僻静的地方，在那里弹，行么？”
　　他如此在意，可见琴是他的心爱之物，他说怎样都好，她都听他的。
　　故而她轻轻点头，开始期待着夜晚快点降临。
　　卓涵狡黠地弯了弯嘴角，突然松开了她的手，伸了个懒腰，起身到门边，“我到隔壁房间先去睡会儿，你也歇会儿吧，晚上我叫你。”
　　谢娘不解他为何突然发困，低下头去想吃完了糕点再休息，看着空空如也的白瓷盘，她霎时明白了卓涵忽然抽身离去的原因。
　　他既然早已看透了她的心思，何必任她引诱，他不过是哄着让她喂他吃完盘中所剩无几的糕点而已。待谢娘气愤地抬起头，哪里还有卓涵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