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贰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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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赵瑜翻来覆去仍是睡不着觉，这闷热天气，这孤枕独眠，无一不让她心情烦躁。
“去打水来，我要沐浴！”
“是，娘娘。”
姗姗急忙去办，心里却很不高兴，娘娘一日比一日脾气还要差，一点也不体恤她们。
赵瑜又坐了一刻，心里怨着这丫头手脚怎么如此的慢，若是媛媛在这…想到筱柔别人不要偏要了最会做事最得她心的媛媛，她又一阵气结，这肖筱柔分明是与她作对！
忽然一个黑影掠过，赵瑜一惊，顾不上整装便追了出去。
她跟着那黑影来到南苑，心中疑道，早前南苑才收拾好让肖筱柔搬进去，是否与她有关？
那黑影在跟一个白衣女子交谈，那女子可不就是肖筱柔！
“……你不怕我把你的秘密说出……”
“……你要如何……”
“我……”
“此事可以商量，但……”
“不行……”
由于隔得较远，她二人的对话赵瑜听不真切，于是移移身子，不想踩到根枯枝，啪嚓一声，惊动了那两个人。
“谁？”那黑衣女子道。
“你快走……择日再谈……”
肖筱柔哀求般的摇摇那女子，女子点头，于是两人分开。
赵瑜等肖筱柔回房，马上追那黑衣女子而去，出了荣华宫一路走，四周越来越不熟悉。终于来到一处破旧的宫墙外，那女子一猫腰从一个用枝条遮掩的洞口钻进去，赵瑜紧跟其后，再进去便是一个从没到过的宫苑，四望一片残败萧索。
赵瑜没停脚步，再跟着那女子来到一间房外，这里应该是她居所，她直接推门而入。赵瑜躲在墙外，犹豫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娘娘此行如何？”一个声音响起。
“中间出了些岔子，无妨，我明日再去。反正我掌握了她的秘密，不怕她不答应。”这个声音便是那黑衣女子的。
“是了，她刚刚当上充媛，现在位置还不稳，如果此事被人知道，一定身败名裂。”
“谁？”
赵瑜整整衣衫，走进屋中，微笑着对那黑衣女子道，“阁下今日夜闯我荣华宫，还要问我是谁么？”
那黑衣女子见到赵瑜吃了一惊，片刻又从容起来，“原来是赵充容，失礼了，我叫温怡君，原是锦萃宫的美人。”
赵瑜原本觉得她身手很好，如今一照面看她面如芙蓉，做派又全不娇柔，心里不禁一阵好感。
“温美人，不知你今夜到荣华宫所为何事？”
“赵充容何必多问，想必你也应该听到了吧。”温怡君道，脸上似有微微不齿。
“你说你掌握了肖筱柔一个秘密，到底是什么秘密？”赵瑜索性直接问道。
“既然是秘密，就不应该随便告诉别人。”温怡君摇头。
“肖筱柔新近当上充媛，许多权利还行使不了，荷包也不见得丰腴。我乃是充容，高她一等，不管你要的是什么，把这个秘密卖给我总比卖给她要好。”赵瑜负手道。
“你能帮我出冷宫？”温怡君凝眉道。
“你想出冷宫？”赵瑜皱眉，这倒不好办，“你且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温怡君简略说了，赵瑜展眉：“这有何难，皇上一直不喜欢皇后，我跟他说几句，定可洗了你的冤情放你出来。”
温怡君思虑起来，似乎不太相信赵瑜。赵瑜又道：“你还指望肖筱柔真心帮你么，你用她的秘密来威胁她，她要是让你出冷宫对她而言不更危险。我赵瑜做事最公道，这宫里能帮你的就只有我了。”
怡君想了想，道：“要我告诉你也可以，但你要先把我弄出去。如果你能做到我必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好。”赵瑜点头。
隔日早朝时间一过，赵瑜就急不可待的动身去御书房，她用的名头也是请安。只是她从不请安，李正看到她虽有惊喜，却也知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然她才说两句就直奔主题。
“皇上，锦萃宫中有一个温美人，因得罪了皇后被打入冷宫，你可知道？”
“我根本没见过这位温美人，更别说知道她的事了。不过皇后虽然善妒，但也不会无缘无故把人贬至冷宫，定是那美人犯了什么错吧。倩蓉身为皇后，如果被人冒犯了，惩处一下还是无可厚非的，我也不好管。”
李正原本好奇，但一听是这种小事，便又低头批起奏折。
“其实她得罪的不是皇后，是国舅。”赵瑜又道。
李正这才停笔：“国舅，是德勤么？她一个小美人，深居宫中，怎么会得罪他呢？”
“因为国舅醉酒想要侮辱温美人的近身婢女，被温美人撞破，皇后怕事情传扬出去，所以把她们主仆二人贬至冷宫。”
“岂有此理，上官家的人真是越来越胆大！要不是看在母妃的面子上，我一定要好好惩处他们！”李正听了赵瑜的话，把笔一掷，甩出连串的墨点污了奏折，让他更是火大。
“皇上，惩处他们可以慢慢来，但至少要先还苦主一个公道吧。”赵瑜过去拉他，让他消消气。
“恩，我这就着人去查，若都是真的，自然恢复她美人头衔。”李正点头。
“那皇上可不要让小瑜等太久啊！”赵瑜甜甜笑了。
李正一把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轻轻摸着她脸颊叹道：“说是给我请安，却分明是为了别人而来，你什么时候才会真心实意的给我请安呢？难道说，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一个美人要紧？”
“才不是呢，在我心里最要紧的当然是你了！”赵瑜双手勾住他脖子，额头顶着他的，“我只是不喜欢请安这些劳什子的事情。我们分明是夫妻，天天见面，为什么要做那一套表面功夫呢？人家说相敬如宾，我偏只要跟你耳鬓厮磨，抛开那些礼节，才是我们俩亲亲密密的日子。”
李正满意的笑了，赵瑜就是一个率性自然不知拘礼的丫头，但也是这样的她让他迷恋不已。
又是一阵柔情蜜意，李正看看时辰，不得不继续政事，赵瑜也只得告辞。
“皇上要记得快些派人去查啊！”赵瑜临走前又嘱咐道。
“说起来，小瑜是怎么认识这温美人的，还如此关心她？”
李正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赵瑜却支吾起来，“我…我是听奴才们说的。”
李正皱起眉：“好，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去查的。”
赵瑜回了荣华宫，在宫门口遇到一个从未见过的俊俏男子。那男子看到她时一惊，经旁人提醒才记得给她行礼，她问道：
“你是谁，来荣华宫干什么？”
“臣乃太常寺太医丞万天其，奉命来为肖充媛循例检查。”万天其低头恭敬答道。
“怎么换成你了，张延昭呢？”赵瑜问道。
“太医令大人有要务在身，又不敢耽误充媛娘娘的检查，所以命臣前来。”
“行了，你快去吧。”赵瑜不耐烦的摆摆手，转身走了，她走得太快，没看到身后这位英俊的太医丞望着她失了一会神。
赵瑜快步回房，姗姗问她要不要把午膳摆到房中来吃，她点点头，奴仆们马上去办了。屋子里只剩下赵瑜一个在凝眉沉思。
今天遇到这个太医倒让她想起肖筱柔刚从太庙回来接受诊治的事情。那次李延昭问她几岁了，她写的是“十八”。而之前自己也问过她，她写的却是“十六”。这女人身份可疑，不知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温怡君的秘密会不会跟这个有关呢？她那日说她手中的秘密可以让肖筱柔身败名裂……
赵瑜眼睛亮起来，几乎有些坐不住。
片刻打定主意，起身叫人把午膳装起来带到寒月宫去。
筱柔半睡半醒的躺在贵妃榻上，听着窗外知了不停歇的叫声。昨夜与温怡君会面时可能受了些风凉，今早起来有些头晕，于是早膳过后就一直躺着，迷迷糊糊也不知时日。
“娘娘，太常寺的万太医求见。”给万天其领路的太监看到门口没人守着，只好自己通报。
万太医……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筱柔睁开眼，“进来吧。”
“参见充媛娘娘。”万天其进门就跪下行礼。
“免礼。”筱柔盯着他。
待他抬起头，两人一对视，神情都变得有些古怪。
“媛媛呢？”筱柔四处张望道。
“奴才没有看到她，大概是给娘娘你准备午膳去了吧。”那小太监答道。
筱柔想了想，挥手叫那小太监下去。
“万太医近来可好？”筱柔招呼万天其坐下，又亲自给他倒上茶水。
万天其有些不安的接过茶杯：“甚好，劳烦娘娘记挂。”
“万太医太客气了，当初没有你也就不会有现在的肖筱柔了。”筱柔又坐回榻上。
“娘娘洪福齐天，下官不敢居功。”
“万太医何必谦虚呢，如果不是你，想必也不会有第二个太医敢冒险救我。而且如果不是你，夏充媛也许不会死，那也绝不会有我当上充媛的这一天。”筱柔看似感恩的话说到最后竟有了几分狠戾。
万天其吓得把茶杯一放，慌忙跪下：“下官该死，是下官连累了夏充媛！但下官绝对没有参与陷害夏充媛！”
筱柔并没说话，屋子里静了半刻。
万天其心惊胆战，他平安无事，皇帝还将他官复原职，这肖充媛与夏充媛主仆情深，要猜忌他与人勾结陷害夏充媛也是正常的。
“万太医不要惊慌，我知道你并未害人。”筱柔将他扶起，“其实，我只是有个小忙想要万太医帮一帮。昔日夏充媛也算救你一命，现在也是你报答她恩德的时候了。”
万天其脸色愈加难看，他早决定不来后宫沾惹这里是非，却看来还是躲不过。
寒月宫。
今天天气凉爽，怡君兴致一来便在院中耍起一套拳法。她好久不练，动作不如从前灵活。但耍着耍着又找回一些当年的感觉，渐入佳境，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潇洒。
赵瑜正提着食盒，见此光景，食盒往旁边一放，与温怡君对打起来。
温怡君看清是她，会心一笑。
赵瑜攻势凌厉，怡君守势稳固，两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要论力气，怡君不如赵瑜，招式也没她花俏。怡君只跟舅舅学过两套拳法，再就是偷看兄长们学到的一些零散招式，贫乏得可以，哪比得上在将军府长大父亲又是教头的赵瑜。
可是她十几年都是练这两套拳法，已经烂熟于心，人与招式合而为一，施展起来得心应手，她虽一直防守但并非趋于弱势。而赵瑜，实在太急进，攻势迫人却连连留下破绽，也算不得占上风。
到赵瑜一拳挥过去，怡君瞧准了，头一偏身一晃，人再迅速抽离，赵瑜定睛一看自己腰上的玉佩已在她手中。
“承让了。”怡君奉还玉佩。
“温美人好功夫。”赵瑜钦佩到。
赵瑜摆上带来的酒菜，两人边吃边聊，很是愉快，一时竟忘了来此的初衷。直到她要离开时，才想起告诉怡君事已办成。
“真要多谢赵充容了。”
“那你说的秘密可否透露了呢？”
“怡君不是信不过赵充容，只是现在一心记挂这事，还是要等一切尘埃落定才能想别的，希望充容体谅。”
“当然，那我先祝你早日回锦萃宫。”赵瑜一抱拳。
怡君微笑着送她离开。
三日后一道圣旨下到寒月宫，恢复怡君美人封号，让她即刻回锦萃宫。
怡君心道事情进展得如此之快，不知赵瑜暗地催过皇帝几次了，不禁笑起来。
这一天，许久未试过的风光滋味又重新尝到，管事王公公带着那群平日冷脸对人的宫女太监积极巴结奉承着，娘娘前娘娘后的叫个没停。
云颀喜上眉梢，连收拾东西都哼着小调。怡君又叫她去了德太妃那里一趟，把一些吃的用的送过去。近午时分两人回了锦萃宫，还是住回以前那间厢房。甄氏倒也真会做事，将房里陈设全部换过，又调了欣儿回来伺候她。
到了傍晚时分，云颀进来禀报有客来访，神色紧张。怡君猜想来人应该是赵瑜，只是不知道云颀为何如此。还不及开口问，便看到院里一排太监站好阵势，接着一个黄衫青年挽着赵瑜昂首走来。
“臣妾参见皇上，充容娘娘。”
怡君已知是谁，急忙行礼。
“免礼。”李正道。
怡君起身大方的望着他。李正看她这举止，虽然穿着普通衣衫，没有名贵首饰，却仍是掩不住的雍容气度，不由一赞。再看她脂粉未施，却神采飞扬，容颜在佳丽如云的宫中亦称得上是翘楚，心里更是喜欢。于是语气也不觉柔和起来：
“朕知道你无辜被贬至冷宫受了许多苦，心里委屈。但有些事情本就是上天给的磨难，你也不要怨恨。常言道‘否极泰来’，以后你只需安心在宫中过日子，有朕在，自然没人再为难你。”
“谢皇上，臣妾牢牢记着了，不敢心存怨恨。”怡君听明白他的意思，答道。
李正看她如此识大体，满意的点点头，吩咐太监把带来的东西赏赐给她。皇帝没有呆多久便带着赵瑜走了，走前赵瑜对怡君深深一笑。
李正是赵瑜强拉来的，她很喜欢温怡君于是决定送她这份大礼，亦想着待除掉肖筱柔以后，两人可以结盟。如果怡君能为她所用，她便更有信心朝后位迈进。
然而这都是后事，眼前最要紧的就是除掉肖筱柔。
只要一看到她，就会想起当日她的背叛，昔日她的谎言；就能看到自己种种愚蠢的举动；就仿佛听到其他人在嘲笑自己议论自己……肖筱柔是赵瑜心头的一根刺，是她日日夜夜心心念念一定要拔掉的一根刺！
而除掉她的日子就在眼前。
赵瑜眼下坐在往锦萃宫去的步辇上，沉浸在她幻想的片断中不由勾起嘴角。
“赵充容。”温怡君对着来人行礼。
“你们下去吧。”赵瑜屏退下人，并亲自把门关上。
怡君坐到一边，也不多话。
“温美人住的可习惯？”赵瑜到她对面坐下。
“一切都好，还要谢谢充容了。”怡君点头。
“那个秘密，你可以说了吧？”赵瑜道。
“秘密？”温怡君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什么秘密？”
赵瑜急道：“肖筱柔的秘密，你跟我约定的，只要我帮你从冷宫出来你就告诉我的，你想反悔不成？”
“赵充容说哪里话？怡君感激充容把我从冷宫中救出来，但我与肖充媛并无深交，根本不知道她有什么秘密，又怎么会与你交易。”
“你！”赵瑜一拍桌子，站起来，“你敢骗我？哄完我帮你，又翻脸不认人！”
“怡君实在不明白赵充容说些什么，”温怡君平静道，“你说我与你交易，又说我哄骗你，但你可有证据？我们可立下字据？充容帮了我，却也不能这般污蔑于我。”
赵瑜眼中熊熊的怒火顷刻间冷了下去，良久她才吐出几个字：“你们，都是，算计好的。”
怡君在一边露了个极浅的笑容，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赵瑜摔门而去。
她体内那把无名之火冒起三丈，简直要把自己烧起来。心中的猛兽出闸，咆哮着在她心肺间摧残啃食，她根本无法理智无法控制自己！
她冲回荣华宫冲进南苑推开守在门口的媛媛一把抓起眼前这女人的前襟：
“你是故意的，你们是串通好的，你们一早设下陷阱让我跳！只有我这个傻瓜才会相信你，还掏心掏肺，一次二次的上当受骗！”
筱柔被她吓了一跳，但很快的冷静下来，语气冷硬道：“赵瑜，不管你要说什么，现在都不是好时机……”
“我还会再相信你么，你这个阴险毒辣的女人，我还会再给你一次骗我的机会吗？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就是要害我？抢我的男人，抢我的地位，连我的奴婢都要抢！你是蛇吗，我以前对你那么好，你不但不感激还要跟别人联手来骗我，你这么以德报怨不怕死后入阿鼻地狱么！”
“赵瑜！”一声怒喝传来，随即赵瑜被拉开，拉她的人那么用力以至于掐得她的手臂生疼。
赵瑜看到的是李正愤怒的脸，她的疯狂全部消失，一阵冰冷从头到脚淋下来。
筱柔眼看着赵瑜被李正拉走，也看到赵瑜出门之际那个怨毒的眼神。刚才一番拉扯她脚竟有些无力，于是扶着桌子到一边坐下。
李正身边的贴身太监颇是尴尬道：“娘娘，这是皇上刚给您摘的花儿……”
媛媛连忙接过去，抽掉瓶中快枯萎的花，换上新鲜的。那些枯萎的花被丢在一边，筱柔望着它们出神。
“你在发什么疯？”在荣华宫东苑，李正严厉的盯着赵瑜。
赵瑜别过头没有说话。
“我问过你的意见，你说好的，没想到你有那么多的不满。”李正斥责她道，“如果你有不满，你大可以跟我说。但你那样去骂一个柔弱女子，跟泼妇有什么区别？我更不敢想象你背着我到底会有什么动作，这次是我看到了，那我没有看到的呢？”
赵瑜一股酸涩涌上心头，不甘心道：“皇上你也有后宫佳丽无数，应该知道女人心如海底针。你怎么能够与我的奴婢暗通款曲之后再来问我愿不愿意接受她，而我又怎么敢说不愿意！”
“如果是别人我自然不会问。可是是你赵瑜，一向都有什么说什么的。是你说的你跟她是好姐妹，你说的你愿意跟她住在一起，你说的只不过是个奴才想要就给她，我才会什么都不考虑。因为你是最率性最不虚伪的赵瑜。你何时也开始说一套做一套了？”李正说起来，似乎颇有些痛心。
“我会让筱柔搬走，也会让她把那个奴婢还给你，但我希望你也能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
李正叹了口气离开了，剩下赵瑜呆坐着。潮湿的酸胀越来越多，漫过心头灌入双眸然后滴落在手上，温温热热的。
反省，要我反省什么？你觉得我错了，因为我口是心非，那么你呢，你不是也说过只宠爱我一个的么？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贰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