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碧落下黄泉》沐如繁

6、第六回 拂浪旗开日月浮

　　月光色，女子香。泪断剑，情多长。有多痛，无字想。孤单魂，随风荡。青衫动，痴情郎。紫影过，血雾幕。眼一闭，谁醉伤。这红尘战场，千古望。恨明月，心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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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上次凌碧阁、宛川雷门一战才过三日余。

　　江湖中早已将当日一战传的沸沸扬扬，提起那日那奇迹转胜的一战，任止不住的胆颤心惊。光看凌碧阁前化为乌黑色的土地和十六血笊篱的破败，就是一些个武林前辈也不禁大为咂舌。

　　然而江湖中人传的最盛的，还是那个神秘的高手。那个突然出现解凌碧阁之危，一人独退十六血笊篱不说。还一出手就让苍鹰毫无还手之力身死的人。

　　有人说是八旬老者，有人说是阮阁主的门内的高人，有人说是一方隐士，更有甚者曾道那人是天仙下凡！

　　总而言之，没有一人知道那高手自何处来，一战过后又去了何处。

　　就像一颗璀璨夺目的流星，来的突兀耀眼，留下一空的繁华清亮之后却又寻之无影……

　　无痕城内一家茶馆中，一位留着两撇八字小胡微微发福的青年人正坐在大堂中央讲的唾沫横飞，那是叫一个眉飞色舞！

　　“想那日前听说是宛川雷门挑衅在先，欺凌碧阁主和大批阁中精英外出之际。大批雷门精英出动不仅出动了长老级的‘苍鹰’和‘毒老’动用了‘尸腐毒’那般阴狠骇人的毒雾，甚至还动用了雷门绝阵‘十六血笊篱’！”

　　“十六血笊篱？！”周围的人群猛地齐齐吸了一口凉气！说书人显然是很满意众人的反应，喜滋滋地执起桌上的一杯清茶美美地‘啜’了一口。

　　‘十六血笊篱’顾名思义，是由十六人组成，这十六人从幼时便开始经百毒浸泡，日常所食的药草毒物无一不是剧毒中毒！其本身已成了一个毒人，寻常无内力之人沾其血必定要腐其筋骨！配上雷门绝阵十六锁元阵，以及杀伤力极大的血笊篱，可以说江湖上没有人不谈其色变的！

　　“诸位！那可是整整齐齐的十六血笊篱呀！莫说对着一群初入凌碧阁的毛头小子，就是有点功底的武林俊杰那也是不敢强抗的！”

　　“是啊！那可是宛川雷门的压箱底的大阵呐！”

　　“就是！不说宛川雷门的十六血笊篱，但他们毒术之高之绝江湖上也是鲜有敌手的！”

　　众人一阵嘈嘈杂杂又是一阵附和。

　　“可是！”说书人眉一扬，手中的茶杯‘腾’地压在八仙方桌上，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惊得在座的听书人心是蓦地缩了一下，更有甚者那是惊出了一头冷汗。

　　“那必败无疑的一战，凌碧阁硬是扛下了！还未损一兵折一将！”

　　“怎么可能？”……“不是吧？难道凌碧阁还有隐于江湖的高人？”

　　一时间众说纷纭，大堂中一阵喧闹。

　　“不知是哪方大侠出手相助……”一人出声道。

　　“放屁！老子纵横江湖多年还没听说有谁对上堂堂宛川雷门的‘苍鹰’和‘毒老’还敢单扛‘十六血笊篱’的！”一名壮实汉子肉掌一拍桌子出声驳到，眉宇间竟是一副江湖高人的清高模样。

　　众人扫了他一眼，对他那纵横江湖齐齐不屑地扭头，但是对话中对宛川雷门的惧意确是没有反驳。

　　“听本人所熟悉之人讲……那日是出现了一个高人！”说到此，说书人小八字胡一撇特意卖了个关子，在众人催促下摇头晃脑得意地接着道，“据说是一个还尚未及笄的少女！”

　　“少女？”

　　“还尚未及笄？绝无可能！就是阮阁主亲自出马也做不到一人独站而不伤，更何况还要护着一群初入阁的小子。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众人眼中明显的震惊和质疑，让说书人很是不爽，当即一掌拍在桌上，大声道，“她可是近年武林翘楚四公子之一‘霁雪公子’的直系师妹。听闻闺名唤作——黎错。”

　　“霁雪公子的师妹？怎从未听说过。这霁雪公子除了裂钧影枪谢少之外还有直系师弟师妹？据我所知霁雪公子本人的武功虽说是同辈人中的翘楚人物，但对上如此大场面也绝无可能凭一己之力挽一门生路的！”众人明显地不信。

　　“哼，一群无知小辈。”一名神清气朗的青衣老者此刻眼中是对堂中聒噪众人的漠视，“不过……老夫也是最近才得知这一妙人呐。不想这阮丫头竟把如此天才在江湖中隐藏得如此之好，若不是雷门一战，江湖中人许是永不得知如此一位……妙人儿。”

　　不管众人的喧哗，兀自伸手缓缓抚上花白的长须一时间周身都散发出一种高深莫测、高瞻远瞩的气息。一脸凝重地放下手中的杯子微皱眉，清朗的嗓音仿佛从千里之上的云端传来，“此女年方十三，破月之时所生。自幼天资过人，如今她虽还未及笄，但传其武功高深莫测……远在其两位师兄之上！人是千年难遇的妙人，却不知何因天生觉魂不全，若是他日有机遇觉魂回归……她若从正道是这天下苍生之幸，若真不幸从了邪道恐是这天下……不知是怎样的腥风血雨了。而且……”

　　腥风血雨……这要怎样的实力啊？众人齐齐震惊地转目，真有这么厉害么？连说书人一脸不敢置信。可却也是聚精会神地尖起耳朵探听着，唯恐听漏了什么日后没有炫耀的资本。这江湖，除武功之外，阅历也是相当的重要的。莫不要哪时得罪了哪个高手却浑然不知地去了鬼门关。

　　老者目光蓦地深远悠长，似是又看到了月色下那被轻风无意抚起的面纱下的眉目如画，清灵若仙。犹如月下沐浴灵气的仙子，教人一见难忘的仙般容颜。

　　摇头苦笑，突然莫名其妙长叹了口气，“若前皇后韵睫后是倾国倾城，雍容如画。现今暖晴公主优雅若兰、含羞贵气。如今一看，却算不得什么了。只因这黎错……水眸璀璨，浅笑翩翩却勾魂夺魄，淡黄宫纱犹胜九天之女。未见其面，旺此世！真真只求莫要是红颜祸水……不然这世间，哪还有宁日。”

　　浅笑翩翩……未见其面，旺此世……

　　随着话音众人脑中不自觉都浮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水眸、娇颜、宫纱翻飞、纤指婉转、凌然若仙。尚未及笄初绽颜，却依旧让人一见失魂。那……又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待众人回神老者早已走远，唯独，桌面留下的三钱碎银。……

　　远处传来老者洪亮的朗笑，“哈哈哈，我青玄此生得见此女，也不枉此一生了！此女日后必定荣华加身、风浴九天。得，乃尔幸。不得，乃尔命。这天下人求的，也不过是这么一个足以乱世的女子。哈哈哈，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众人齐齐震惊地看着老者消失在雾气中，青玄？刚刚那老者就是二十年前在三国天灾不断人祸纷繁的乱世中，一语道天机，解救万民于水生火热，更使三国国主都敬之三分而后绝迹江湖的鬼师——青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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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清冷的月色下，一凹山谷中隐见冷光色色。暗淡的月躲避在黑色的云层中不是探出一点光芒，却始终不肯再多一分光亮。凭添着一分诡异，一分阴冷。那深谷中不时传来的惨叫更是让人不由地心紧。

　　宛川雷门。

　　此时处处可见残肢断臂，满地的血色，确是恐怖的黑色。一名名紫色长衫的少年在和雷门中暗黑劲装的精英厮杀着，剑势招招冷冽致命。冰冷的剑光纷飞交错，不时传来雷门众人声声惨叫。

　　一袭青衫在这血色中滴血不染，飘逸出尘、清扬若仙。可是青衫过处，暗黑劲装的人马无不当场气绝身死！伤口隐隐透着寒光，片刻之后才有一滴血珠从伤口处缓缓滴下……人却早已魂飞阎罗殿！

　　若是有武林中阅历深厚的人在场，一定会为之震惊。只因这一招，就是传说中四十年前江湖中人人闻之色变的剑仙——霍殇的傍身绝技碧水剑诀之四，点星破空！可自从霍殇身死，此剑诀也失传已久，如今，在这青衫飘逸的人影手中，点点滴滴无不做到了最好，发挥到了极致的威力！

　　青衫顿住，看向了不远处一抹碧色的矮胖身影。脚尖轻点，往前掠去，一柄清亮古朴的长剑破空而来，一朵剑花直取宛川雷门七长老‘碧蝎’的肩部。

　　青光过，右臂断！

　　苦战已过一时辰，宛川雷门七长老除了上次已经毙命的‘苍鹰’和一开始就被杀的重伤的‘毒老’，此时唯一还幸存的就是眼前的‘碧蝎’！

　　可如今碧蝎竟也被断了一臂！由刚才的局势看来，若是青衫要取之性命，碧蝎企会还有命在？！

　　碧蝎痛呼一声，脸色顿时惨白，果断地封住了周身大穴止了血。“人道霁雪公子翩然若仙，待人温和，从不滥杀一人，不想出手也如斯狠毒手辣！你一个小辈也胆敢上我宛川雷门撒野么！”

　　碧蝎狠狠地掷声道，眼中竟是痛恨。

　　想他宛川雷门百年底蕴，江湖上哪个不给三分脸面。如今……碧蝎心中猛地一痛，苍鹰和毒老这样的门中高手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整的身死，却连传承近百年的‘十六血笊篱’都被人家破了个干净！

　　说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可他凌碧阁竟是直接召集人马杀上山来要灭他满门！想他雷门在武林中如此高的地位，竟只是责问小有名气的凌碧阁交一人就被人如斯欺辱却无还手之力！平日只是小有名气的凌碧阁此刻名名手下却个个高手，雷门众人对上这些个煞神毒术却伤不了他们，屠杀。这简直就是犹如杀神般地屠杀！难道凌碧阁平日只是修声养息，如同的假寐的老虎。待你认为它无害，走近等待你的却是有去无回的深渊，这叫他如何不惊恐？

　　“若是善人，本公子自当手下留情。但是……”青衫人影淡然出声，如同山间清泉般的嗓音悠远流长，周遭的一切仿若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人，漠然无情地俯视着众人的生死绝杀。只是他眼中迸出一道恨意，却是道破了他的情绪。那是恨不得啥之而后快的杀意！连纵横江湖看尽生死把玩人命的碧蝎心头也只为之一震！“对你这等不知好歹的人，本公子杀你……那是你的荣幸。”

　　碧蝎真的不知雷门到底有何处得罪眼前这个翩然若仙的人，若此的人永远只能让人想到他的温和，不怒不语，淡笑尔雅。此时却犹如修罗般，漠视周遭一条条人命，断手断脚也不为所动，仿佛是理所当然！

　　“霁雪！我雷门可曾对你凌碧阁做过什么灭门大事？不过是让你们交一人而已。甚至人都没要到，反而被那个不知从哪儿出来的妖女一人就破了十六血笊篱杀了苍鹰。我雷门还未找你们，你们却如此这般……可是武林正道所谓！”

　　“妖女？”青衫人影蓦地一抬眸杀意顿显，看的碧蝎呼吸一滞。掩去情绪缓步上前，紧紧逼视着碧蝎惊恐的双眼。“师妹她破了十六血笊篱是你宛川雷门的荣耀，若是本公子在定不会教你们这些杂碎脏了我师妹的手！裂钧影枪的谢少雷门也敢要？不怕烫了手么。”

　　“最后问你！雷门门主雷空血在何处！或者，你可以说十六血笊篱上覆的到底是何毒！”清眸一凝，‘月杀’散出丝丝杀气。

　　“我……我不知道门主在何处。”碧蝎一滞，无力道。他是真的不知，不然今日雷门遭此大劫门主怎会无动于衷！

　　这霁雪问这个，莫不是……那妖女或是凌碧阁中谁中了十六血笊篱上的毒来问他要解药？三角眼一阵亮光闪过，应该就是！看着周遭门内人马越来越少，只剩几个在苦苦支撑。大势已去，他死无妨。他死，也要他凌碧阁不得安宁！

　　随即碧蝎苍白的脸上一阵邪笑道，“霁雪，本长老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苍鹰从不做无把握的事，他虽身死。但做的最对的就是在十六血笊篱出动的同时还用了尸腐毒！本长老从来不曾看得起他，现在本长老真当是佩服啊。两毒合一，即使怕是门主也不知解药吧？你就看着那小贱人痛苦致死吧，哈哈哈！听毒老说那小贱人可是长了一副好皮囊啊，如此怕是你霁雪早就动心了吧？看你那眼神恨不得替她去痛，我碧蝎就是要你看着心爱的人却无能为力！我碧蝎不得善终又如何，早些年早就赚够命了，雷门被灭也对本长老这等将死之人也是无关痛痒。本长老就先下黄泉等着那个小贱人……噢，霁雪你可莫要太过自责救不了那小贱人陪她一道下黄泉啊，哈哈哈……”

　　“你！”青衫似是被正中痛处，修长的手指紧紧扣着‘月杀’血珠一滴滴地从剑柄流过，顺着剑身透过剑尖滴落在土里，留下一滴暗红的迹印。杀气四散，寒地碧蝎一个激灵不自觉地瑟缩着。

　　即使知道必死，他对霁雪的杀气死亡的恐惧却更惧。江湖，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杀了那么多的人，老少妇幼。毒刺掌手，手段不是没有狠辣的。他早知自己也许有一日也是不知死于何人之手。可当这一日真正来临之时，却是抑制不住的惊恐！

　　“死！”

　　怒意，冲天的怒意！

　　月杀一转，清亮古朴的剑身繁衍开来，划出数道道的剑影，却始终看不清剑身的走势。只看见一阵寒光闪过，青衫低喝道，“抚柳寒月，破！”

　　碧蝎身形依旧站在原地一动未动，青衫却已收剑转身。全是三十六处筋脉被断，他可以活。一直……看着那雷门化为飞灰！

　　紫衫少年早已将雷门上下屠了个干净，蜿蜒着青石的小道上宛川雷门四个大字的石碑矗立着，宣示着雷门往日的显赫非常，令人惊畏。可如今早已被鲜血染红，朱色的色显得愈加妖艳。

　　青衫人影斜斜一眼，手中月杀青光一闪，只听轰然的碎裂声，石碑竟已是四分五裂辨不出任何字样！这是什么样令人惊骇的出手速度？！

　　一名紫衫少年恭敬地递过一个火折，青衫接过，看也不看身后众多建筑一眼，随意一丢。早已被浇透了油的屋子，火势一点既燃。火舌顿时窜上了高空，嚣张地扭曲着雷门的一切。

　　一个青衫飘然若仙，一群紫衫紧随其后英气横溢。缓步下山，无一人衣上沾有雷门中人的血。

　　身后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凄叫声，却又很快消失了，只是后来紧跟着的一个沉闷爆炸声还是震得刚刚浴血杀人的紫衫少年们年轻的脸上表情一凝，心中微微的一突。碧蝎三十六处筋脉被断处同一时间血脉逆行炸裂开来，燃的汹涌的火映亮了整个夜空，大火前漫天的血雾更是震彻了看到那一切人的心！

　　那晚，屠杀，却血不沾裳。

　　只因来前那个飘然若仙，气质清雅的男子曾漫不经心地说过，“别沾血，脏。”众人却只当是命令，赫然道，“是！”

　　长夜漫漫，青衫飘飞，驾于白马之上，手提月杀。眼底却竟是悲痛，青衫抬眸望月，眸中一散，低喃：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