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沉默 ...
-
左脸上火辣辣的刺痛感没有丝毫减轻的感觉，明里用余光瞄了一眼卫生间的镜子，红肿起来的左脸甚至让她一度有了怒气，但瞬间平息下来。
“砰——”
“啊——”
尖锐刺耳的声音突兀划破空气，厨房里传出的混乱让三个女孩都愣了愣。
她听到细碎急促的脚步声向厨房跑去，于是伸手轻轻推了推门。
人群几乎都集中到了厨房，看样子好像是里面出了什么事，但她无暇顾及。
这是唯一一个不引人注意离开的机会。
“小绫，告诉以辰我先回去了。”
她抚了抚长发，垂下来的栗发遮住那一边的红肿，女孩的神情隐没在长发之下，模糊不清。
抬起脚快步向前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下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问：“明天，还是在体育馆门口等你吗？”
“明里……我……”
“我说过我并不是大方的人……但有些事情，原谅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以做到的。”
“包括刚刚发生的一切。”
淡淡的语气，模糊的神情，含混在苍白色的灯光下，浸染出温暖的光芒。
浅野，其实并不是刻意想要为难谁，她只是愤怒于自己喜欢的人被伤害了。如果是这样，那么她所做的一切，都有了被原谅的理由。
况且，浅野想要维护的那个男孩，是她最重要的人。
所以她可以选择退让选择若无其事。
只是因为，她们都一样，不想让他受到伤害，想要他幸福。
至于小绫……
她不喜欢紧紧抱着过去的事不放，这个女孩曾经无心欺骗了她，但如今……
她和自己站在一起。
过去她曾经失去了太多，现在，她已经不想要再失去任何人了。
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用满满的情感去填满那片空白。
似乎是连上天都有意让她把刚刚发生的一切隐瞒过去，厨房里的意外发生得那么突然却又逢时。客厅里原本热闹的人群都聚集到厨房里去，小心翼翼地带上门，喧嚣瞬间隔离，不知怎么，她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明里，你的脸……”
错愕的语气，熟悉的声音。
女孩瞬间挺直了背脊。
现在她终于知道客厅里突然的诡异安静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回她和仙道的关系真的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大概在众人眼里已经成了“体贴的男友过来接聚会的女友回家”这种情侣式的温馨事件。
“……”
她咬了咬唇，不说话。这样的狼狈，已经不是随意的撒谎可以解释了。何况，她也无法对他说谎。
橘黄色的路灯下，少年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莫名的心慌突然涌上了女孩心头。
“衣服……”
仙道带着一丝异样的语调让她微微一怔，她低下头，热意顺着耳根迅速漫延开来，连指尖都变得滚烫起来。
湿漉漉的衣服紧紧地贴着皮肤，身体的曲线若隐若现。她突然有些庆幸制服不是白色……
脸红耳赤的女生低下头颇为急促地迈开步伐：“呃……总之，先回家吧。”
身后的男生轻叹了口气，猝不及防地，温暖轻柔地笼罩了她。
明里怔怔地看着披在身上的外套。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如此熟悉身边的少年的温柔。
披在身上的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温暖的，令人心生悸动。
“谢……”原本想要说出口的道谢被咽回去，不需要道谢的，她一直记得。
“走吧。平井叔叔还在等着我们。”
“……哦。”
轻叹了一声，仙道的声音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明里，你还是什么都不愿意说吗？”
凉风习习，温暖的外套裹着她小小的身体，寒意却依旧一点点漫延上来。
她一直觉得他是那么云淡风轻的一个人，从来不曾为任何事物所束缚，他总是从容地微笑。
而如今，月光下落寞一逝而过的少年，真的是她所认识的仙道彰吗？
心，莫名的抽痛起来。
仙道注视着依旧沉默的女生，半晌，他道：“……回去吧。”
“明天是陵南和湘北的比赛了。”背靠在车子的后座上，仙道状似不经意地问：“明里会来看吧。”
明里点了点头：“嗯。”
“明里觉得哪一队会赢？”
湘北会赢。
她比谁都清楚，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能摇头假装一无所知。
“我猜不准。”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仙道并没有特别惊讶，他笑了笑：“呵，我倒是很期待明天的对决。”
“湘北是很强的对手。”
“是啊。田冈教练在湘北赢了翔阳的一战后训练的强度可是加强了不少哪。”仙道露出颇为惋惜的神情：“我好几次想翘掉训练去海边都没成功。”
这人到底是干嘛的……
明里内心有点无力。
“所以……”
故意被拖长的语调，女孩疑惑地抬眸，视线与少年交汇。
“我一定会赢的。之后，一起去海边吧。”
少年坚毅的双眸在夜色下泛着淡淡的光芒，她心中一痛，这个承诺不会实现，她知道。
但自己又可以挽留或是改变什么？
脑海一瞬间闪过什么，女孩轻掀唇瓣，声音清晰而柔和，带着一丝不确定和紧张，轻轻地撞击着他的耳膜。
“无论比赛结果如何，结束之后，我们都去海边。”
也许，这是她唯一能给予他的鼓励了。
仙道稍稍一怔，继而扬起嘴角：“难得啊，明里会那么‘主动’。我一直觉得，你醒来之后除了对湘北的篮球比赛特别在意外，对什么都是漠不关心的样子……说起来，今天你是和远藤一起逃课看篮球赛了吧。”
明里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体育馆的人那么多，他怎么会留意到她的？
“嘛，彦一那小子有时候眼睛倒是挺利的，一直在大呼小叫说着什么‘千昭同学和一个男生也逃课过来看比赛了啊’。”
相田彦一那个大嘴巴……
“呵，我有些好奇呢。”夜色下，仙道唇畔的微笑仿佛染上淡淡的雾气，若隐若现，淡淡的声线萦绕在她耳畔。
“明里和远藤，是在交往么？”
她微微一怔，而后摇了摇头：“不是，他是我朋友。”
最重要的朋友。
“朋友么……明里比起以前开朗不少了。”仙道的笑容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以前你从来不会主动去交朋友的。”
女孩咬了咬唇，不知如何回答。
“有时候我会有个感觉。”唇畔依旧挂着微笑，仙道的眼里却没有什么笑意：“明里好像在排斥过去的自己。”
指尖的力量突然流失，女孩的唇渐渐咬出齿痕。
“我没有……”
“明里。”仙道静静地凝视着她，交错的光影流转在他苍蓝色的眸中，清亮透明，温柔而夺目。
“过去的你，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女孩。所以你不需要排斥过去的自己的。”
车子缓缓停下来，在门口等待着的女佣们恭敬地替她开门，深吸了口车外扑涌而来的清新空气，她抬头。宁静的夜空，星星如同钻石般洒满天际，虫鸣浅浅地回荡在耳畔。
弥漫在心中不属于她的那份淡淡熟悉感，如此清晰地提醒着她，她曾无数次和他站在这里过。
时光纷转。
一年的沉睡，如今她依旧和他站在这里，似乎一切如昔。但她知道，已经不一样了。
桃花依旧，人事却已早非。
物是人非，是她读过的，最残忍的词。
“彰，对不起。”
“我不想再停留在过去止步不前了。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或许你会觉得我还是你所认识的千昭明里，但已经不一样了。”
“我回不去了。”
假装没有看见女佣们惊愕的目光，她朝灯火通明的大宅走去。站在身后的少年眼中沉沉的落寞，她没有看到。
水汽弥漫的浴室，娇小的女孩把身体浸在巨大的浴缸里。
温度稍高的热水让一团浆糊般的脑袋渐渐清晰起来，回想起刚回到家的一片混乱，她疲倦地阖上眼帘，直子担忧的脸却依然挥散不去。
她的沉默一定伤害他们了。
仙道也好，直子也好，都一样选择了宽容地不去追问。
“明里你先上去洗澡吧，妈妈等一下上去帮你处理伤处。”无奈之下，直子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明里看着手上已经凝结成疤的伤口和略带红肿的脚腕，轻叹了口气。
明天应该可以穿上运动鞋出去了，只要不跑不跳大概还是没问题的。至于脸，直子应该会有办法让它尽快消肿的吧。
似乎来到了这个世界后就受伤不断，应该说这个世界和她八字不合么？
“明里，好了吗？”门外传来直子的声音，她连忙起身：“哦，快好了。”
换回干净的衣服感觉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清爽，她坐在床上，乖乖地任直子摆弄。
“会很痛吗？”直子从医药箱拿出一小瓶喷雾，心疼地看着女儿。
“还好。”喷雾上冰凉的液体覆盖在脸上，热肿感顿时减轻了不少。
“这是爸爸刚刚带回来的。你啊，总是磕磕碰碰的。他嘴上不说，心里担心得很。这一套喷雾是他刚从美国带回来给你的，你……”
一直低头不语的女孩惊讶地抬起头：“爸爸回来了？”
“是啊，刚刚到家的。”直子往她脚腕上喷着另一小瓶喷雾：“在下面招待着客人呢。”
“客人？”
“还记得吗？你藤真叔叔，以前也挺常来我们家的。”
明里茫然地摇了摇头。
“这样啊。”直子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笑容却依旧温柔：“对了，健司也一起过来了……就是藤真家的男孩，和你差不多大。他刚刚还问起来你来着，你要下去看看吗？”
“不了，我有点累，想先休息。”带着红肿的脸下去一定又少不了被人追问，她实在没那个多余的精力。
盖上医药箱，直子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头：“累的话就先睡好了。”
“嗯。”她点了点头，蓝紫色的眼眸在灯光下一瞬间似乎有水汽氤氲：“谢谢你，妈妈。”
谢谢你们的宽容和温柔。也谢谢上天重新给了我机会。
“傻孩子，谢什么呢。”直子温柔地帮她理了理头发，转身离开。
重新寂静下来的房间里，女孩望着窗外，神色模糊不清。
藤真健司吗……
——“下次有机会我会去看千昭的。”
体育馆里的那一次对话突然浮现在脑海里，她微微蹙眉。
思绪像一团打了死结的麻线理不清，女孩揉了揉眉心，放弃了思考。有很多事，探究过多未必是好事。
她轻阖眼帘，掩去眸中的倦色。
而这一夜，注定难眠。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