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重逢与再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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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也会觉得很想逃，因为我站在对街很想哭。 ——戚绮眉
在英国的时候总觉得北京更冷一些，所以在穿着单薄的英国学生里穿梭，咬咬牙也挺过来了。可真正回北京了，倒不怕冷了。在开了暖气的室内只穿着衬衫还觉得有英国夏天的感觉，看助理穿着毛线衣还捧着茶杯捂手，我真觉得挺不习惯的，也许……还有点小得意。
大概没有人能预料到，最怕冷的我终于有一天不用盯着大冬天穿单衣还能谈笑自如的女生，因为我也成为了其中一员。穿单风衣走在大街上，风向我衣领里灌，我拉了拉领子，还能若无其实地往前走。
其实根本不是以前我想象的那样天生皮厚能御寒，只是习惯了。
所以说，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总监，上季度的报告表我整理好了，您有空的话……您什么时候有空？”助理Sue敲门进来，抱着一大撂文件，小心地放在桌子上。
“你放着吧，我等会看。”我从电脑上移开眼睛，对她友善地笑了一下，随即转了回去。
“听见关门的细微声音，我僵硬的脖子微微放松了，我瘫在沉闷的黑色真皮椅子上，望着窗外高高低低的屋顶。
巨大而明净的落地窗。
我看着窗外，玻璃上的那个女人却看着我，很年轻的脸，很疲惫的眼神。
我到底在做什么。无聊到跑来当忙碌而枯燥的总监，到底为了什么。
半晌，我沉默地侧回身子，继续工作。
……是的。我要夺回我的一切，我所失去的一切。
春天是花开的季节，花是香水的灵魂。快到春天了，所以我要开始订购各种香料和精油。
“May·Maid”是老约翰的心血，我不能垮了她，何况我要借她垮了齐氏。
遇见老约翰是个意外。本来我联络的导师是里森教授，阴差阳错，倒是老约翰收了我，他说我叫May，他的香水也叫May，是天意。所以向里森讨了我。
我不信，说出来也没人信。这个看似和蔼的老头一肚子坏水，老是让我找一些莫名其妙的花来配。我的毕业报告是自己挑三种精油配出十二种不同的香水。我呆在配调室一个礼拜，倒也成功了。
从此老约翰逢人便说我是他教过最有天赋的学生。
他是好人，我知道。在我最黑暗的时候给我希望，在我最贫困的时候给我帮助——所以我答应帮他。
就像戚四说的，借了他一次精子，把女儿陪给他还不算，估计还要磨上半辈子。
……戚四很惊世骇俗。请不要惊讶，这是她的原话，大概在说我对不起她。
“Ｈello？”我正从大楼里走出，接起固执地响了很久的手机。
“Hi，May！Turn right please！”
号码是回国新换的，我混沌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是谁。
我微微向右侧了侧身子，瞬间睁大了眼。Coy靠在不远处的电线杆上，兴高采烈地像我招手，吸引了无数人眼光。
Coy是老约翰的儿子，遗传自他那优雅迷人的华裔母亲，还有老约翰的绿眼睛。
很拉风的绿眼睛。像我家隔壁那只猫在夜里发光的俩珠子。
他见我不过去，竟想向我扑来。我一见他动，恶狠狠地朝电话吼了一声：“Stop！”随即挂了电话，向他走去。
“May,dad said that……”他弯下身子抱了我一下，叽哩呱啦地开始了。我打断他：“臭小子，别show你那纯正的英国腔，在这里给我讲中文。”“ＯＫ.May,我父亲说我到了中国可以来找你……”
就是说啊，这个坏老头，老给我找麻烦。
我一把拖着他向前走，“Coy,别在这里讲你那些丢人的事，走，请你吃饭。”
Coy长得很漂亮——是的，不是帅，是漂亮。
他把自己柔软的金发染成了茶色，和他的绿眼睛相互映衬。他的眼睛很大，眼角有点上翘。外国人称丹凤眼为“Chinese eyes”，那么他的混血从眼睛上就能看出来。长长的睫毛，带点棕黄，很卷很翘。高挺的鼻梁，很薄很红的嘴唇，我为此嘲笑过他一定很薄情。他皮肤很好，白皙而且带些透明，却不会觉得很苍白，没有吓人的青紫色血管，也没有白种人很重的体毛，笑起来很干净——他的笑有分场合，平时对我笑得很安全，但眼睛一眯起来，就完全不一样了。
和他在路上走着，不自主地越离越远。不是不想和他一起走，只是他一米九几身高让我很有压迫感。
我个头不矮，一米六九的个子哪怕在国外也不会显得很娇小，可偏偏今天穿着帆布鞋，旁边还站着Coy。路人还时不时就向我们瞄来，回头率高得诡异。
我只到他肩膀，他还低头和我讲话，我在心底不由地哀叹一声。
“你住那个酒店？订了么？”我抬头问他。
“喂。May！你好冷漠，父亲让我住你家，你居然赶我去住酒店！”他嚷嚷起来。
“大少爷。我住公寓耶，你住不惯。”我停下来看他。
“我能住得习惯。带我去你家呐，May！May，May……”他耍赖地拉着我手臂。
“……好了，我带你去。你松手啊——”
师命不可违。我任命地带他去我家。
“晚饭吃什么？”我换了套衣服，还特意穿了双高跟鞋，带着他向街上出发。
“随便。”他兴奋地东看西看，像半年松一次项圈的……巨贵。
“那去吃火锅吧。我知道一家很不错。”我看着手机上一条条同事祝福的短信。
新年……快要到了。
“……May,那儿有个人在看你，跟你长得有点像。”Coy扯了扯我的衣袖。
“嗯？”我抬头看了看四周没看见什么人，刚想质问Coy是不是耍我，忽然就看见街对面站了一个人。
她很安静地看着我，表情柔和，衣着讲究。旁边站了一个温和的男人，揽着她的腰，牵着一个小男孩。
我手中的手机一下子脱了手，我眨了眨眼，他们还在。
忽然很想哭，有液体从泪腺挣扎而出，我低下头去捡手机，不着痕迹地擦了下眼角，站起来拉住Coy,礼貌而疏离地朝他们点了下头，笑着挽着Coy昂首挺胸地转身离开。
戚四，她丈夫……以及我的新弟弟。
Coy显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疑惑地看着我。
“往前走，别回头。”我带着哭腔请求他。
走到街角的时候，我忽然掉了眼泪。
很陌生的一种情绪。很久没有掉眼泪了，积聚了很久的眼泪，全部汹涌而出。
Coy紧张地看着我，手足无措，憋急了讲出来一句：“Sorry,I can go back home……”
我蹲着继续撕心裂肺地哭，只是停不住。
Coy也蹲下来抱住我，拍着我的背。“Everything has gone.”他低低地说。
“I know.”我哭着说。
夜幕下的北京很艳丽，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闪烁着。路边的店铺看上去很温馨，透出柔和的黄色灯光，有的商铺玻璃上还有没来得及擦干净的“Merry Christmas”。明明应该是喜庆的时刻，Coy低着头却感到无尽的悲凉。
“Coy，谢谢你。”我背过身揉眼睛，站起来注视着高大的Coy。
“不用的，May。不开心要讲出来。呐，我今天看你哭忽然就很高兴。不要说我幸灾乐祸，你知道么。你在英国5年，我没见你哭过一次，我快以为你有强迫症了。有的时候那么痛苦，我都替你难过，可你只是笑，却从来不哭……我就在想，这样的女孩子，让人很心疼。”
“有么。那……为了感谢你，我带你去好地方。”我眨了眨眼。
他一下子明白了，眯起眼，笑的很勾魂。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重逢与再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