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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二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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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凄凉地盯着大哥看了半响,见他毫无反应失败感油然而生。我从小便与大哥十分生疏,哪怕是他回了云蜒山一家人坐在饭桌上都免不了压抑,他不似三哥会拿些讨打的话调笑我,也不似二姐总会爱怜地拍我的头,我与大哥,除了流着相同的血外再无其他关联。
云伫坐在案台后,一堆堆的案件将我们隔开来,愈发似是路人甲与路人乙。适才见到我出现在天枢殿外,都没有讶异之色,只定定地将我望了许久,才道“进去吧。”而眼下他边拿起本折子扫了一眼,边开口询问我:“怎么到天界来的?”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化成善财童子的模样混进来的。”
大哥仍旧不抬头,口气亦无半点波澜,“来找我做什么?”
我深深地吸了一吸气,告诫自己要淡定要淡定,“大哥,我只是想知道,父亲和三哥他们是否还在这世上。”
可等了许久,云伫仍没答我的话,空旷的殿内还回荡着谈话的余音,袅袅地环绕在耳边。他一本一本地翻着案上的折子,我不敢轻举妄动,站在下面乖乖地等着。等到那叠厚厚的案件消了大半,才再听见他开口,“回去吧。”
我当下几欲呕血,云伫啊云伫,你难道真是父亲母亲从山下拾来的不成。
自见过大哥后我便在客舍老老实实地待上两日,等第三日辰宴开了,我这才又跟着众多神仙去了瑶池。可不知怎的,心下总有些不踏实,没来由地焦躁,但转念一想即将能吃到九千年一熟的蟠桃,这前面白活的几千年也都值了。
我特地带上菩萨的紫竹篮前去,想着等下装桃的时候就没谁敢异议了。献了贺礼敬了酒后,众仙家也跟着天帝帝后落座了,我寻了个不怎么起眼的角落坐下,将将挑了个大的仙桃准备咬上一口,边上不知哪个嗓门大的仙人谈话声就传了过来:“怎么此次大会,不见太子清焱前来为帝后娘娘贺寿?”
如此这许久未成听到的名字又占据了我的脑海,看来是真的把他给忘了。
“清焱太子早在几年前到人间历劫,怕是赶不回来了。”又一仙家道。
不想再听他们后面的话,我找了两粒花生米塞住耳朵,痛快地咬下了第一口蟠桃。来来回回将在场的神仙逡巡个遍,终是给我找着了须愚家那个一大把花白胡子的,心下暗自打好算盘等大会结束了怎么将他拖到无人的角落盘问出点消息。
可没想世事果真难料,我今早的忧虑立马应了验。我这一口桃子还没咽下去,便瞧见南海帝君带着个跟我现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童子进了瑶池,居然是善才,我生生被噎了半响,那桃卡在喉咙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好不难受。
南海帝君还没发现有何不妥,左手抱着金光灿灿的盒子右手牵着善才,“南海帝君参见陛下、娘娘。愿娘娘寿与天齐。”将贺礼递给一旁的仙女后,又神经甚是粗地又道:“本君来得甚是迟了,不想在下界瞧见观音菩萨的座前童子,便相携一同前来给娘娘献福。”他话刚出口已有不少仙家满坏疑惑地朝我看来,语末,天帝蹙眉望向我这边,我心知不好,这下算是完了。不知善才是怎么将这事弄得,竟这般跟着南海帝君上了天,照这情形看来,别说套话了,能平安回去已是大幸。
天帝挥手示意南海帝君下去落座,问善才:“这是怎么一回事?”说话间有隐隐怒意。
虽善才童子乃观音菩萨座前童子,可随意假冒参加大会不是小事,此番定是将菩萨的颜面丢个干净。遭受凛冽目光询问的善才半天没声响,天帝一拍面前琉璃台,怒声道:“朕在问你话。谁才是真善才?”
眼见没法再瞒下去,我将手中蟠桃放下,跳上半空,“陛下,你家的蟠桃味道甚佳,不过可惜在下没有口福,今日是娘娘诞辰,莫败坏了兴致的好。”说罢,我长袖一挥准备逃下界,却听得身后天帝怒喝道:“速速捉拿了这扰乱天庭秩序的小贼,朕重重有赏。”
我心下不妙,瑶池虽在一重天,可眼下定会有重兵把守,冲不出去只得往上逃。我将那瑶池搅得一团乱,在挣扎之中施法打翻了西王母面前的筵席,诸多天神纷纷拍案而起要捉拿我这个妖孽。眼见着镇妖塔就在我头顶上方,我心一惊,往二重天逃去。身后一片浑沌,我只道这下完了,左右没想到能出这么大的乱子,顾不得感慨,逃命要紧。
待到了二重天才发现这是太子的宫殿,不想再落个乱闯行宫的罪名,我匆匆飞上三重天。
怎知早有人候在那,未等我站稳脚步,朱雀陵光神君一道火光袭来让我防不胜防,打得我半边身子麻木。他道:“何方逆贼胆敢擅闯瑶池冒犯娘娘,还不快现出原形。”
上回在归牢里受的伤还没好全,如今再受他这一击,气血直往回冲令我头昏眼花,我擦了擦嘴角的血渍,从一天将手中夺来长矛,“痛快点过来,姑奶奶没空陪你瞎折腾。”
他轻蔑地哼了一哼,“好狂妄的口气。”
我在刑天手下习法多少对朱雀有些了解,他不喜用兵器,打斗时常常以双手迸发火焰,能将人打得筋脉尽断法力全失。我右手挥动长矛挡去火光,左手暗暗聚集冰寒之气。他双手燃烧着火焰一下一下狠命地向我攻来,头发被烧掉一撮,眼看着离我胸腔不过半尺,我左手猛一发力将那股寒冰之气注入到他手掌中,趁着他错愕之时,矛锋一转刺入他的胸膛。
逃路中不只怎的竟到了兜率宫,宫外不见一名童子,我也管不得这么多,进去了再说。心里乱得厉害,这么越跑越高下去,迟早被捉着,怪不得脑子笨,在一重天里闯出去也就罢了,而今,说得难听些便成了瓮中捉鳖。
宫内仍是空无一人,只一个偌大的炼丹炉滋滋烧得正旺,外面重重天将包围的声音愈发地近,我咬咬牙豁出去了,到了这地步罪名肯定小不了,也不在乎多个偷吃金丹。拿下正中央格子里放的金葫芦,我拔开塞子将里面的仙丹尽数倒进嘴里,胡乱咀嚼一通便咽了下去。掀开炼丹炉的盖子心一横跳了进去,然炉内的五位真火依旧烧得我痛苦不堪。想不到吃了这么多金丹还是耐不住五位真火。
兜率宫宫门被推开,有人进来搜寻了一番,突然听到声音道:“怎么老君装仙丹的葫芦被扔在地上?”
我暗叫不好,怎么如此粗心。
又有一声音道:“怕是被逆贼偷吃了仙丹,快快去通报老君。”
过了好一会儿声音才渐渐远去,我终是忍不住了从炼丹炉地跳出来,却被眼前的身影震慑得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大哥依旧是面无表情地伫立在我面前,“跟我下去领罪。”
此刻我一定面色惨白,只知道一个劲地摇头,“我不要,我不下去……”说着就要往外逃,可还未转身便发现身子动不了了。
“由不得你。”他的声音冷漠得没有一丝情绪,带着我从无数天将眼前走出去。此刻,我真恨这个跟我有着想同的父母亲且叫云伫的人,他不该是我的大哥。
他以为施了定身法我就没辙了,可我还记得,三千年前我就是这样被父亲封在云蜒山下。
由一十二重天到瑶池,每一重都有我的血迹,都是我怀着将死的心落下的,此时看来,竟有些好笑。到了瑶池外,我看向云伫那张与父亲极其相似的面庞,缓缓一笑,“大哥,你错了。”
定身法我最早学的法术之一,而破解定身法,却是我最先学的法术。本不想再重蹈三千年前的覆辙,没想到竟用在了亲兄长这里。我口中默念心诀,使力冲破禁锢全身筋脉的气流,下一刻,已跳离他数丈远。
我使矛一路杀至天界大门,拼劲余力将大门推开后,将那长矛一扔,身子直直地坠了下去。
身后,是云伫沉稳且如冷霜般的面容,和一道圣旨。
“立即于六界内捉拿逆贼云湮,废弃法力,终身囚禁于云蜒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