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朝辉》不晓轻寒

4、我人生中的一束光

　　顾淋雪察觉到有镜头对着自己，转头的瞬间，贺他朝就按下了快门，然后便若无其事地溜达走了。

　　这时，主持人正巧在说：“接下来请贫困生代表顾淋雪上台发言。”

　　于是她故作从容地走到演讲台后面，熟练地念出稿子。

　　其实整个演讲过程中，她心跳得很厉害。

　　她不排斥自己贫困生的身份，却有点怵演讲这件事。

　　青春期的少女格外爱面子一些，她知道自己没资本，所以不希望自己独一无二，只希望自己像是大海里的一滴水，沙漠里的一粒沙，隐没在集体中。

　　谁也不想接受同龄人异样的眼光，尤其是怜悯的。

　　所幸，礼堂里的学生们听了一上午乱七八糟的人讲话，这个时候早就疲惫了。他们在台下，就像是大萝卜一样栽在坑里，偶尔机械地鼓鼓掌，跟本不在意顾淋雪讲了什么。

　　另外还要多亏了雨彤借给她的校服。

　　枫怡中学的校服有多贵，学生们不是不知道。既然演讲的贫困生能穿得起校服，那就说明她也没多穷，

　　他们猜只是跟校董有关系的人占了名额罢了，这事见怪不怪。

　　说白了开学典礼就是走个流程。

　　几分钟讲完，结束的掌声淅淅沥沥的，顾淋雪才松了口气。

　　她想自己的脸肯定很红，便低着头匆匆下台。

　　“我没给拍照，你不会怪我吧。”

　　贺他朝正好站在楼梯旁边，单手抄兜，另一手拎着单反。

　　他衬衫上的领带不见了，第一颗纽扣也松开，懒懒散散的。

　　顾淋雪闻言，傻乎乎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忘记带备用电池了。”他举了举手中罢工的相机，“反正校报上登不了你演讲的照片了。”

　　“没关系。”

　　这是什么天大的福气！她一点都不想上校报。

　　今天之后，就谁也不记得她了。

　　她表面平静，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心到转圈起舞了。

　　心底坏坏的小心思也不经意流露出来，顾淋雪又对贺他朝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了句：“谢谢。”

　　而后才小跑着回到班级所在的位置，裙角随着轻快的脚步起伏着。

　　“她的伤是一点都没事了吧。”贺他朝看着她的背影，歪着头嘟囔。

　　开学典礼终于结束，顾淋雪跟雨彤换回了衣服，又一起回到教室。

　　刚坐到位置上，就听到单之桃一惊一乍道：“炸了，都炸了！”

　　“什么炸了？”顾淋雪有点好奇。

　　“校园论坛炸了。”单之桃把手机屏幕亮给她看，“都在讨论咱们班的两个人。”

　　“哪两个？”她又问，单之桃手机晃得她看不清。

　　“你个呆子，当然是沈眠和贺他朝了。咱班还有其他帅哥吗？”

　　枫怡中学的论坛叫辛夷花开，用户十分活跃，是建校以来就存在的传统，内嵌在学校的企业号小程序里。

　　企业号在当初录取的时候就已经加过，所以顾淋雪也逛过这个论坛，内容主要就是学业讨论和校园八卦。

　　她轻车熟路地进入论坛页面，发现果然如单之桃所说，首页都被沈眠和贺他朝这两个名字刷屏了。

　　沈眠凭着生人勿近，清淡寡欲的气质，引着少女们想要飞蛾扑火，亵渎神明。贺他朝则因着满身的少年气，被评为国民初恋脸，青春时期第一白月光，还更受学姐的欢迎一些。

　　她随手点进一个图片帖，楼主胆大包天，带着手机去了

　　此时，单之桃还从旁边念叨：“他俩在刚才的开学典礼真是风光无限，清冷高贵的学生会主席大人和明媚又散漫的摄影部学弟，两个人的迷妹都能打擂台了。”

　　顾淋雪晕了：“这才刚开学，哪里来的学生会主席？”

　　“氛围，氛围你懂吗？”单之桃轻蔑道。

　　“噢。”她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仔细想想，确实还挺有那个感觉的。

　　顾淋雪不是圣人，也爱凑帅哥的热闹，便也颇有兴趣地随手点进一个相关帖子。

　　【胆大包天，我冒着阵亡的风险为客官们偷偷拍下了男神美照】

　　这是一个图片贴，楼主的固定id是美少女佩奇。她刚才去开学典礼的时候带了手机，拍到了不少贺他朝和沈眠的照片，趁着热度跟同学们美图共赏。

　　点进帖子，满屏都是【大家跟我说，谢谢楼主。】

　　往下翻了半天，才看到图。

　　虽说是偷拍，但是楼主角度找得好，照片的主角颜值也抗打，拍出来的照片媲美站姐精修图。

　　有沈眠一本正经演讲的，也有贺他朝在台下走来走去的。

　　赏心悦目，好看好看。

　　划到某张照片时，顾淋雪的手指停住了。

　　只见画面里贺他朝被楼主拍到，而他本人单膝跪地，也在举着单反拍台上的顾淋雪。

　　相机没电？

　　“我信了你的鬼话。”她发觉自己被耍了，羞愤地想。

　　她飞快地划到帖子的末尾，发现楼主还发起了一个掐挑意味明显的投票。

　　【鲁迅有曰，校草的头衔独一无二。谁是枫怡高中唯一的校草？】

　　顾淋雪毫不犹豫地选了沈眠。

　　这时，单之桃还在旁边冒粉红泡泡：“他们两个之中，我选哪个比较好呢？”

　　“选沈眠。”

　　她脱口而出，都没注意控制声量。

　　好巧不巧，沈眠和贺他朝正前后脚进班门，指定是听得一清二楚。

　　顾淋雪瞬间脸红得像是虾子一样，趴到桌子上把脸埋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她喜欢的人了。

　　幸而沈眠好像没听见一样，面色不改地坐在顾淋雪前面，微微垂眸，眼观鼻鼻观心。倒是贺他朝挑了挑眉，才往自己的座位走。

　　单之桃权衡了一下，她还是更喜欢沈眠这一挂，有点害怕顾淋雪真的跟她抢。

　　于是她不懂眼色地戳了戳顾淋雪：“喂，你是不是喜欢沈眠？”

　　“我……”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顾淋雪只是因为沈眠长得帅，想多看几眼欣赏一下。另外谁跟第一次见面的帅哥互动的时候不心跳一小下呢？

　　在论坛玩投票也是跟风，还真谈不上喜不喜欢。

　　不过沈眠就在她前面，背后说是一回事，当面讨论又是另一回事。

　　怪不礼貌的，顾淋雪不能把实情说出来。

　　“我看书。”

　　她没回答，学着沈眠的淡定样子，翻开了书本。

　　这时，书中夹着的东西轻飘飘掉了出来。

　　“什么东西？”单之桃眼尖，给顾淋雪捡了起来。

　　紧接着她就把自己的课本也翻了一通：“哎，我也有。”

　　是邀请函。

　　无巧不成书，又跟沈眠有关系。

　　沈眠的母亲邀请全班同学在这个星期六参加沈眠的生日聚会。

　　单之桃对着请帖自言自语：“真稀奇，去开学典礼之前还没有呢。”

　　她本来还发愁该怎么跟沈眠搭话，抓住这个机会，兴奋地站起来拍了拍沈眠的肩膀：“沈眠，周六是你生日啊？”

　　沈眠回过头来，虽然还是那张冰块脸，但也能看出几分懵来。

　　他好像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单之桃把顾淋雪手上的卡片抢过来，把两张相同的卡片在他面前晃了晃。

　　“谢谢你邀请我们。”

　　沈眠看到卡片，眉头微蹙。他翻了翻自己的桌子，果然也找出了一样的邀请函。

　　展开卡片，看到里面的内容，他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蹭的一下站起来，离开了教室。

　　这时候，贵宾室里，他的校董老爸还没离开。

　　沈眠推门而入，把卡片摔到茶几上，质问道：“这是做什么？”

　　沈博裕显然早就知道这回事，慈眉善目地劝慰他：“你语柔阿姨也是为了你能一开始就跟同学打好交道嘛。”

　　“少擅作主张，她还真以为自己是我妈了。”沈眠依旧不耐烦地说。

　　“她也是为你做点什么，好跟你快点亲近起来。”跟沈眠的剑拔弩张不同，沈博裕放松地坐在真皮沙发上，得空还能拿起保温杯润润嗓子。

　　“我不需要。”

　　他亲妈刚在医院病死不久，他这个叫沃语柔的后妈就嫁到了家里来。他不认，甚至连带着讨厌他爸。

　　沈博裕见他不妥协的样子，这才拿起卡片看了看内容。

　　“她自称是你妈妈确实不太合适，你不愿意改口，我不会逼你的。”这事办得没分寸，沈博裕自知触了沈眠的逆鳞，便退了一步，更加温和地说，“但是生日聚会还是办。”

　　沈眠班里的同学哪个不是达官显贵家的孩子，以后都是人脉。沈博裕自己长袖善舞，也希望能为儿子多笼络人心。沃语柔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以这样的方式向他卖好。

　　事实证明，她心机用在点子上了，沈博裕颇为满意。

　　“这对你有利，你语柔阿姨不这样做，我也会帮你办的。”沈博裕又语重心长地说，“你这个不爱与人交往的清冷性子该改一改。”

　　沈眠见父亲的态度，有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心里更厌恶沃语柔了一分。

　　而且邀请函都先斩后奏地发下去了，他还能怎么办。

　　“你们别说是为了我。”

　　甩下这句话，他不想再自取其辱，气愤地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