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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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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先生?”
叶清粥侧扬起头,看见谢嘉远那位坐主位的叔叔正站在身旁,微皱着眉看着自己。
宴席大概已经结束了,谢聿珩此刻已经穿戴整齐——墨色西装外套,黑色金丝领带,都是沉甸甸的黑,而昂贵的丝质面料反射出的光泽,又衬得他气质冷峻。
第一次见面,叶清粥没敢多看这个明显和自己不在一个层级的人物。
此刻两人离得很近,自己的手腕还被他抓在手里,叶清粥才算彻底看清谢聿珩的长相。
他的眉眼和谢嘉远有些像,不对,严谨来说,是谢嘉远有幸长得和谢聿珩有一分相像,所以才能拥有一副好皮囊。
谢聿珩的骨相更优越,皮肤更细腻,气质也更卓越——他鼻梁高挺,眉眼深邃,任何细微的表情都无需太大幅度,便能尽显其中的含义。
或许不怒自威、不笑而悦,说的就是如此。
不论是权势、地位还是外表,这都是一个极其完美的人。
反观叶清粥,此刻两行干涸的泪还挂在脸颊上,泪痕恰好经过眼睑下的小痣,不难看,却狼狈。
哭过。
谢聿珩轻轻蹙眉,觉得叶清粥太瘦了点,一节手腕纤细得握不住。
叶清粥没有料到会被谢聿珩在这里撞见,他回过神,惊得后退一步,极力维持一个‘小辈’的礼数,“谢先生好。”
谢聿珩轻嗯一声,淡定地松开手,仿佛方才的举动只是在绅士地阻止叶清粥对自己的暴行。
洗手间空间狭小,而面前的人身材高大,至少比叶清粥高出大半个头。
叶清粥只觉自己被完全笼罩在谢聿珩宽大的阴影之下。
他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檀香,很安心的味道,总让他想到小时候离家不远的那间古寺。
但比起谢聿珩给人的压迫感,浅浅的檀香起到的安抚作用微乎其微。
“您用,我先走了。”叶清粥低下头,准备逃离。
谢聿珩却没有挪步让道,他视线落在叶清粥揉得通红的双手上,“受伤了。”
他语气听不出起伏,就像在平静地陈述一件事实。
叶清粥这才察觉到手背上的一丝痛感——刚刚太用力,指甲将皮肤划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
伤口不深,但已经被水跑得卷曲发白,正往外冒着血珠,血珠和水滴混在一起,模糊了伤口的大小。
“没关系的,不严重。”叶清粥将手背到身后去,藏起自己的狼狈。
他再次重申,“我先走了。”
谢聿珩依旧没有让路。
他低头看着叶清粥,目光中含着一丝道不明的意味,幽幽道,“恒裕可不是靠关系就能进的公司。”
叶清粥一怔,面色尴尬:“您都听到了。”
说罢,他又想了想,补充道:“我面试走的是正规流程,没有让嘉远帮我,您可以让人事部的人调查,不过……如果您觉得太麻烦,也可以直接不录用我。”
听他说完,谢聿珩状似思考了几秒,似笑非笑,“这么说,你已经准备好放弃了?”
叶清粥摇头,“当然没有,恒裕是很好的公司,在国内屈指可数,我很珍惜这份工作,只是……如果以后都顶着关系户的头衔,是没有办法好好工作的,我不想给自己和公司找麻烦。”
没想到叶清粥对待工作的态度如此认真,远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幼稚和被动。
谢聿珩颇为讶异,点头表示肯定,“你说得对,恒裕没有关系户。恒裕惜才,如果你符合要求,一定会收到好消息。”
“真的?”叶清粥落寞的眼神闪烁出一丝光亮,他内心其实还是很想要这份工作的。
不过他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开心之余,忘了对面的人正是恒裕的大老板,他这像是在质疑大老板说的话的真实性。
谢聿珩笑了,“当然。”
“谢谢。”叶清粥哭过的眼睛微微弯起。
“不客气。”谢聿珩颔首。
下一秒却转了话锋,问:“你和谢嘉远,在一起多久了?”
“我们……”叶清粥还沉浸在方才淡淡的喜悦中,陡然被问到和谢嘉远的关系,一时不知该说真话还是假话。
但同是谢家人,想必谢聿珩也和谢家父母站在统一战线。
叶清粥抿了抿唇,说:“我们只是朋友。”
谢聿珩静静看着他,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
叶清粥不擅长撒谎,此时只觉头皮发麻,想要赶紧离开,怕对方再多问几句,他就要露馅。
不过预想的盘问没有发生,谢聿珩侧身,将挡住的去路让了出来。
叶清粥舒了一口气,立即抬脚往外走。
刚走两步,身后响起谢聿珩没有起伏的评判声:“你们不合适。”
依旧是没有感情的陈述句,冷冰冰的,真像在宣判或者裁决某件公事纠纷。
叶清粥心头一紧,停下脚步。
比起梅瑛的冷嘲,谢聿珩的话实在算不得什么,但却无疑是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叶清粥迟钝的心又开始钝痛起来。
他和谢嘉远不合适,他当然知道。
一个是来自南方小镇的穷学生,自卑敏感、身无长处;一个却是江城豪门家的少爷,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怎么会合适呢?
或许,先和美艳大明星谈恋爱,再和温婉贤淑的名门闺秀结婚,才是谢嘉远这类人的人生轨迹。
他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是配不上谢嘉远的。
叶清粥不禁苦笑,他是不是真的该好好考虑一下这段不被认可的感情了?
“我知道了。”
没有反驳、没有质疑,也没有问为什么,叶清粥回头,对谢聿珩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是他没有发现,自己刚刚干涸的泪痕又湿润了。
谢聿珩却看得清晰。
弄哭了。
谢聿珩指尖发痒,有些烦躁。
他后撤一步倚靠在洗手台上,方镜边的灯带将他棱角分明的半侧脸照亮,另一半则藏进阴影里,情绪不明。
拿出一支烟含进嘴里,抬眼却看见对面墙面上的禁烟标志。
“啧。”谢聿珩扔掉烟,离开了洗手间。
……
叶清粥从洗手间出来后,没再回包厢,径直下了楼。
绿溪园一楼是开放式餐厅,这个点客人比较多,有成群结伴的朋友,也有温馨的一家三口,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而叶清粥形单影只,表情落寞,显得格格不入。
之前指引他上楼的侍应生此刻正站在门口迎宾,冲叶清粥露出灿烂的笑:“欢迎下次再来。”
……
下次可能不会再来了。
[我先走了。]
叶清粥给谢嘉远发了消息,然后就离开了绿溪园。
这里位置偏僻,门外是一条宽阔的马路,车辆熙攘。天色已晚,对面公园里的喷泉灯带亮起了五彩斑斓的灯,偶尔传来几声孩童的嬉笑声。
叶清粥站在路边查看路线,附近没有地铁,下一趟公交车要等半个小时,只能打车了。
打车费预估68元。
叶清粥轻咬嘴唇,犹豫片刻点了确认,却还需要排队等待呼叫。
“……”
好吧,今天真的很倒霉。
叶清粥穿过马路,在空无一人的公交站坐下。
身后公园里孩童的嬉笑声更清晰了,叶清粥开始想念自己的出租屋,楼下的邻居家也有两个小孩,总是甜甜地对他说‘哥哥好’。
五分钟过后终于叫到车了,但还需要等司机从一公里外赶来。
叶清粥继续等着,他想这个点到家应该是晚上十点了,邻居家的小孩肯定已经睡下,听不到今日份的‘哥哥好’了。
马路对面是绿溪园的地下停车场,一辆宾利从里面驶出,移行几米后,停在叶清粥正对面,然后车灯开始闪烁。
叶清粥偏头仔细辨认了一下车牌号。
好像不是他叫的车。
他叫的车车牌号是多少来着?叶清粥又拿出手机查看比对。
这时,对面的司机打开了驾驶座的门。
叶清粥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朝自己走过来。
“叶同学,谢总说送你。”李朔在离叶清粥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他脸上带着职业的笑,侧身指向车停的方向。
叶清粥顺着他指示,才看清对面是辆价值不菲的豪车,此时后车窗正在慢慢往下降。
虽然天色太晚,他看不清车里坐着谁,但叫“谢总”的总归是谢家人。
他现在暂时不想继续和谢家人接触。
“不用了。”叶清粥扬起手机界面,“我叫到车了,马上就到了。”
话音刚落,一辆白色轿车从远处驶来,缓缓停在路旁,车灯也开始闪烁起来。
车牌号正确,叶清粥站起身,指着车对李朔说,“我叫的车。”
李朔只得无奈一笑,“那叶同学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叶清粥坐进车走了,没再多看马路对面的豪车一眼。
……
“谢总,他拒绝了。”
李朔悻悻地坐回车里,从后视镜里观察后座。
“嗯。”后车窗没升上去,谢聿珩还看着窗外。
于是李朔没有启动车,安静等着,直到看见对面那辆白色轿车启动、出发、消失在视线里,他再次看向后视镜——谢聿珩也恰好在这时收回了视线。
李朔这才升起后车窗,调转方向,往谢聿珩市中心的公寓开去。
“嘉远少爷的小男朋友看起来年龄不大。”回程途中,李朔回想起刚刚少年微红的眼眶,忍不住说,“嘉远少爷还是爱欺负人,这么晚了,把人弄哭了也不送送。”
“本来已经没哭了。”谢聿珩说。
“嗯?”李朔本来只是随口一提,没想着谢聿珩会接话。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偷偷从后视镜窥视自己老板的脸色。
谢聿珩果然神色怪异,李朔不禁好奇:“那后来?”
后来怎么又哭了?
“……没什么,好好开车。”谢聿珩觑了李朔一眼,头后仰靠上座椅,开始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他又睁开眼睛,坐直身体,“开窗。”
他还是要抽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