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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老天家你出古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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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天道乾接到枭城的通知，听说海水醒了，火速赶到了诊室。他原本以为自己算是动作快的，没想到枭城是按房间远近叫的人，他离得最远，动作再快也是最后到的。
最后一个人走进房间时，会得到来自众人四面八方的瞩目，这本身不是什么怪事。稀奇的是，一直死气沉沉的池野突然很有精神，紧紧地盯着自己不放。
——甚至有点像瞪着了。
天道乾困惑：自己应该没做什么对不起池野的事吧？说起来，还是对方更过分一些。怎么可以和海水——？！他可是他们的教官！看着都快四十岁了！
好吧，这纯属自己造谣。那三十岁！二十九！二十八！总有了吧，怎么这么为老不尊？怎么为人师表的？
男生越想越气，惯常清清冷冷的脸上又带着几分阴沉，回瞪了回去。
池野也纳闷呢，这人怎么还有脸来瞪他？自己跟海水从头到脚都很般配，连名字都天生一对，简直称得上校园明星情侣（指的是池野以恶评出名和海水以懒驴出名）是他天道乾厚颜无耻，抢他女朋友做未婚妻，自己还不能瞪他两眼了？！他还敢瞪回来！
于是，众人便见两个平时脸色就已经很臭的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脸色臭上加臭。
不过，海水是没工夫管他们俩的事了。她正被最早踉跄赶来的彻里源狠狠缠着，不住地道歉。彻里源自己身体也虚弱得厉害，却说什么都要跟她表明歉意，弄得人心里怪难受的。
海水捧起她的脸，伸手拭去了女孩眼角的泪：“我知道了。虽然我根本不怪你，但是我原谅你了，别哭啦！我这不是好端端地在这里吗？你才是，你还好吗？他的事……我很遗憾……”
海水甚至不敢直接说出“飞鸟”二字，怕伤了彻里源的心。
彻里源拼命摇头：“本来就是你帮我找他，这件事才是一切的起因。不该让你去的，我就应该阻止川川……幸好你没事，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不——”
“关于我的事，没有任何人有错，不许再道歉了！”
海水装作生气的样子：“如果每次我做的决定都要别人来承担后果，那岂不是让我很有负担——彻里源！听我口令，三二一，收！”
彻里源猛地一吸气，陆川赶紧拿着手帕凑上去，帮她擤鼻涕。
海水说话加大了音量，众人都看向了她。
听见这话，池野也望了过去，心里却想，他是很希望海水能多一些犹豫和负担的。大义上，人们尊崇，池野知道海水会为了守护而去牺牲，换成他自己也一定会这么做；可私心中，池野希望他的女孩多少能被爱牵绊住一些，不要那么果断地离开他、离开这个世界，好像什么留恋都没有。
有关人类和海水的议题和选择，他不想再触碰一次了。
须来病笑了起来，连眼角的皱纹都很帅气：“好了，彻里源，放过刚苏醒的小救世主吧。她的双系魔力还没恢复，最好不要情绪波动太大。”
彻里源点了点头，只剩海水人还傻在那儿：“……什，什么救世主？”
她先是真傻了一下，然后才开始装傻：“什么双系，我是光系。校长大人，说话要把舌头捋直……”
海水没事人一样看向众人，却见他们的脸色都有些微妙。
……不应该呀！她可是拥有二十年经验的糊弄专家、满嘴跑火车大赛冠军，按理来讲，她的表演不应该收获这种效果的。难道是说她的话出了什么差错？
寒雪幽幽道了句：“小东西，别装了。那个啥——为了救你，我们用了点小手段……反正，你过去那点陈麻子烂谷子，我们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海水：“。”
海水：“……………”
苍了天的……
苍了天的！！她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不就是半死不活地躺了一个月，怎么一觉醒来，马甲全掉光了！
什么叫“知道的差不多了”？差不多是多少？什么知道了，什么不知道啊！
海水陷入了不可置信的崩溃之中。她不敢看任何人，只能狠狠瞪着老王八蛋：我的不知道什么事情被抖落了这么多，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我！！！
池野这会儿倒是不说话了，也不跟天道乾瞪眼睛，心虚地低头：还不是因为太着急讲七讲八的，忘脑后去了……
被一群表情复杂的人盯着，海水莫名有点紧张。明明屋里的都算是她的熟人：汪汪立大功这四大天王，老鹰大叔，校长大人和寒雪臭老头，彻里小源和陆川，最不济也是她那个黑粉一样的齐裴同学，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
她有种自己在当众倒立洗头唱歌的感觉：虽热很厉害，但是很丢人。
开开玩笑便罢，须来病当然不会真的为难他珍贵的小救世主：“首先，我代大家为这份不够体面和绅士的先斩后奏向你致歉，海小水，实在是为救你的性命才有此下策。为了进入你的意识海，我们必须足够了解你的信念、你的心结。信念，来源于你过去的经历和认知；心结，来源于你珍视的人和物。”
他清清嗓子：“我们大概窥探了从你童年时代到三年前的重要记忆，以及你光暗双系魔力的秘密。请放心，在场所有人都立下了具有魔法效力的誓言，绝不会外传这一切，否则我和寒雪将会齐力追杀之。”
因着海水转醒，寒雪老头十分高兴，都有心情开起玩笑来：“你们几个小子，不会有谁是那种武痴吧？不会为了跟我和须来病交手而故意泄密吧？我先说一句，不至于的啊，想过招直接来，别弄劳什子的幺蛾子……”
众人：“……”
谁活腻歪了是吧！想被两个大魔导师混合双打！
乐神望的视线灼灼注视着海水，不忘跟着说一句：“尤其是齐裴同学，本来就不太像好人，千万要注意啊。”
角落里特意降低存在感的齐裴：“……”
……神经病啊你！不说话会死！
齐裴倒也是个利落的。某种程度上，他的性子有点像天道乾，执拗加一根筋：觉得万百在欺侮陆蝎，就讨厌万百；觉得海水不负责任好吃懒做，就讲她的是非。当然，因为很在意是非公理，所以认错也快，改得也快，反而格外坦荡地冲海水道歉。
海水心里不算喜欢这个人，但对方就这么个脾气，她也没往心里去。反而，因为齐裴被打的事，她还借此看清了小乐的为人，也算是件好事情。
虽然气氛在插科打诨间活跃了些，但海水还是不自在。她干巴巴地胡言乱语：“那个，我……我虽然是故意隐瞒这些事的吧，但也不是有意的……总之！谢谢你们救我哦，虽然感觉被揭了老底还不如死了算了，哈哈……”
女生甚至不敢抬头，偷偷瞄了一眼，却见在场所有人约好了似的，冲她行了一个表达崇高敬意的礼节。
这礼，一般都是子民敬予国王、士兵敬予长官、人们敬予英雄的。
此情此景，海水不得不说上几句：“……好，好了！再这样下去，就会有点那样了！”
池野：“……”
“我救了大家，大家也救了我呀！扯平了，没什么好一直讲的。”海水摆摆手，“就这样！下一个话题！”
硬说下一个话题，每个人心里都有想私下跟海水讲的小九九，不方便大庭广众地说。如此一来，海水话音一落，整个诊室又鸦雀无声。
海水：“……”
嗯……反正知道她醒过来了、身体也蛮好的，实在没事的话，大家要不就散了吧，这大半夜的……
须来病正好趁着人都在的时候开口：“海小水，现在这个时候，就算你再糊弄、再逃避，也不得不负担起一些东西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件事，你虽然不肯承认，但还是在不由自主地践行。“
这话说得不太好听。海水心里对此是矛盾的，一方面，三年前的付出和牺牲并没有换来战争休止，这使她格外心灰意冷；另一方面，情景再现、又见战争，眼见一城无辜之人，她还是没能忍住做自己想做的。
两件事实摆在面前，她的脑袋也有点乱。
“但是，不要紧。“
须来病摸了摸她的头——准确地讲，是摸了摸她头上的帽子：“不要有压力，不要总纠结，不要想不通。只要放轻松。就和现在一样，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就好。你仍然可以做任何想做的、或者认为是你该做的事，唯一的区别是，你的身边会有更多坚实的、值得交心的伙伴。你们可以更团结，更亲密，更信任。”
海水神色一怔。
“……以及，我和寒雪会来给你的魔法开开小灶的。老东西！不会不愿意吧？”
海水想着伙伴不伙伴的、还在这儿会心一笑呢，就听到两个老头要给她补课，脸都绿了。
……苍了天的！我不想多上课啊！我累死了懒死了！
寒雪骂骂咧咧：“你才老东西！你才不愿意！你才藏私呢！我指甲盖都抠下来送给这小东西！”
海水：“……”
……你不要过来啊！！！！！
老头瞪眼睛：“那可是本大师的指甲！X的好多人还重金求购呢……大魔导师的指甲！什么含金量？那可是魔药师炼药的珍稀材料！”
对修行十分痴迷的陆川作证：“确实。海水，收到后能分我两片吗？”
海水：“……”
玩笑话后，寒雪正色道：“海水，我们算是有缘。让你对魔法如饥似渴，你还真跟它杠上了！好在，送你去精英分部，去了这个小队，这决定总归没错。把你跟他们分到一起，算是我为你做过的不多的好事了。”
女生冲老人笑了笑，倒是没有否认。
怎么说呢，能以性命和意识海这样重要的东西做赌注来救她，这些伙伴于她的意义也的确和以往不一样了。
申屠同学向来公正大义、愿意牺牲，她能明白；万百是个女神护卫队里的忠实糊涂蛋儿，她能明白；硬说天道乾认死理、要补偿、各种原因这个那个的，她明白；彻里源与她天然好感、又对她愧疚，她也能明白；但小乐也参与了这件事、也做到了这样赌上性命的程度，她是真的有点不明白。
——尤其在小乐还被自己误会着的时候。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迟缓但有力的敲门声。须来病道“请进”，便见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兵走了进来。
诊室被施展了静音魔法，老人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只是听说那个佣兵受伤了，心知是那个以他之名救人的女孩，四处打听，才得知她在这里。
老人说：“‘乌龟’小姐在吗？”
众人已经变换回了原本的面容，与之前见和达城士兵们的样子大相径庭。老人不知他们的学生身份，只当这些人是又一批陌生些的佣兵。
他微微眯起眼，却是认出了只有发色改变了的女生——海水带着帽子，发色并不明显。
海水有些愣愣地看着老人：“我在这儿。您这是？”
老人颤颤巍巍地走到海水面前，摘下了旧军装上别着的刺绣胸针。
那是被救起的和达城士兵家眷们合力完成的绣品，赠予他们的恩人，小小一朵花，千丝万缕情。
老人把那胸针放在海水手心里，而后回头，缓缓冲众人讲出了那海水试图隐瞒的功勋：用不知道什么样的魔法，拯救了不知道多少条性命。
除了老兵，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那光暗双系魔法的施用，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而一直消耗魔力乃至生命在救人的女孩，隐瞒了这样的功劳，平白承受着他们或多或少的非议骂名。
诊室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老兵说完便走了，只在临别前，最后行了一个军礼。
那抬手的弧度逐渐与孤绝赴死的十三太保重合，与海水他们进入还原时的角色重合，与读书社牺牲的社长学姐重合，与断臂后依然费力挥动肩膀的陆蝎重合，成了人类修行者们无言的共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