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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那件事情过去三个星期之后,伊丝玫依然无法从情绪低谷走出来。偏在这时,一年一度的“大舞会”到来了。学生们纷纷传说,艾德兰殿下,甚至王太子大卫殿下都要来参加。女孩子们更是把皇都的服装店都翻了个底朝天。不过,像玛利亚或伊丝玫是从来不为这个操心的;前者自有对她视若己出的欧司朗公爵夫人去准备,后者则觉得去不去都无所谓。因为不满十七岁的贵族小姐是不能参加的。相反,她们却被要求去到现场参与一些安排、服务的工作。这是先前内奥米皇后想出来的法子,其一是为了让现场的客人都必须约束自己的行为,其二是让没有参加过社交界的人先熟悉一下这里的气氛。这一招果然收效良好。那些参加舞会的人对着充当“仆从”的贵族少年少女,一点也不敢造次,表现得比任何时候都高贵有礼;而那些“仆从”见识了真正的礼仪,也会学着约束自己的行为。
      伊丝玫作为品酒师必须穿黑色常礼服配白色的衬衫。还得把头发全整齐地盘在头上。关于礼服的长短、式样;白衬衣的花结,扣眼别什么花,都有严格的规定。但比起这个,红酒知识的掌握更重要。必须要事先到学院的酒窖里查明所有的蕴藏佳酿,记住所有的味道和年份,这样才能在服侍中不至于出错。
      看到伊丝玫那样孜孜不倦地做这项功课,瓦伦丁公爵夫人还以为她终于对红酒有兴趣了呢。其实,她这样也只不过是借以忘记对爱德华•那波底子爵——那位远游之子的名字——的心动和随之而来的玛利亚给她和他带来的痛苦的尝试罢了。
      爱德华•那波底子爵是帝国最伟大的勇士亨利•那波底伯爵的长子,为人热切、宽容,举止潇洒、爽朗,心地高贵。他只有在不想玛利亚男爵小姐时就很讨人喜欢。一旦他开始思念她,就变得心神不宁,心不在焉。三年级的学生任谁都看得出,他是一下子爱上了玛利亚男爵小姐。
      “任谁也受不了啊。玛利亚男爵小姐第一次见他,就亲了他。她那么美,那么任性,他不喜欢她才怪呢。”图兰朵特男爵小姐这样对伊丝玫说着,指着独自凝立在通廊窗前的爱德华•那波底子爵。只见他呆呆地望着远处五年级的校舍圣塞巴斯蒂安宫。玛利亚就在那里上课。
      大概是发觉有人在看他,他朝伊丝玫这里看了过来,让后者的脸暗暗发烫。突然他眼睛一亮,步履翩翩地向她们走过来。
      他那一双如天狼星般的黑眼睛望着伊丝玫,友好地对她说道:“您就是伊丝玫• 瓦伦丁•路易斯兰吧?那玛利亚•欧司朗• 路易斯兰男爵小姐就是您的姐姐了?她是不是十七岁?”
      伊丝玫点点头。
      他丝毫没有注意她眼中的火焰和眼底的一丝苦痛,继续说下去:“您说她会来参加舞会吗?”
      伊丝玫又点点头。
      “可惜在舞会上我要负责切肉!您认为她会向我发出征集随扈的要求吗?”他被自己兀自的想法感染得兴高采烈了。
      伊丝玫好不容易笑笑说:“我不知道。我们不住在一起,您晓得。也许您可以自己去拜访欧司朗家的达维特宫。他们家一向非常好客。”
      “啊,对呀!”他欢快地叫道:“我真是太傻了,怎么没有想到这个!真是谢谢您。”说完他行了礼就走了。
      “玛利亚男爵小姐真有让聪明的少年变成傻瓜的本领呀!”图兰朵特男爵小姐如此感叹。
      隔天,爱德华•那波底子爵高兴地向两位小姐报告,他已经成功地称为玛利亚男爵小姐的随扈,拿到出入圣塞巴斯蒂安宫的通行证了。
      “您的姐姐真可爱。”他露出只有热恋的人才有的那种迷醉的神情说道。
      “难道她又亲了您?”图兰朵特男爵小姐问道。
      “没有,不过,我问过另外两个随扈少年了,她一次也没有亲过他们。她果然也像我对她一样,一见钟情。”
      伊丝玫无话可说了。她曾记得,她们被分别寄养之前,曾讨论过当谁的新娘的问题。玛利亚曾说,只有当今的大卫殿下才配当她的丈夫;而且,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这种可能性都很高。因为帝国无论疆域还是政权都非常稳固,不需要为了缔约去联姻,而与重臣或忠臣的子女联姻反而对王室来说非常有利。国王和皇后积极地鼓励这种行为,他们的五个(王太子大卫殿下、长女米希尔殿下、次子艾德兰殿下、次女安妮殿下和三子约伯殿下),加上米迦勒,六个子女大都定意与本国的贵族往来,结成嫁娶关系。在足够有可能入选的人中,智囊团家族的子女又形成了核心圈。而核心的核心就是玛利亚男爵小姐、伊丝玫小姐、露丝• 兰凡里艾拉子爵小姐、达文波特子爵先生、约克夏子爵先生等等。
      “也许过了这许多年她早已改变想法了吧。”伊丝玫不禁暗自细想。
      舞会在临近学院的皇家夏宫举行。这是座美丽的宫殿,已经有三百年的历史。这里的装饰以天蓝色为主,是皇后本人非常喜爱的别庄。这里的舞厅是最大最华丽的。而且历来的王太子结婚之后,未登王位之前也都住在这里。所以这里充满了年轻人的品味和气氛,非常适合举办一年一度的宫廷大舞会。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了,下了场很大的雪。把蓝色的夏宫的屋顶染成了白色平添了不少浪漫的气氛。伊丝玫因为是侍应生,要比参加舞会的其他年轻人早到一个小时。她到那里的时候,其他的侍应生也都准时到了。他们整齐地站成一排,听德威公爵夫人,皇后首席女官的最后训诫,说实在的,她已经训练了他们整整两个星期了。他们听从她的吩咐,又把二十米古典式餐桌上的白色亚麻桌布量了一下,确保没有偏离一毫;重新摆放了各种酒杯和餐巾的位置,把花瓶又擦拭一遍;计算了椅子和点心桌的数量;把酒架上的酒、冰桶里的酒再核查一遍;重又摆放了所有各种餐盘的位置。直整得他们都要开始讨厌这场舞会了才罢。
      最先到场的一向是五年级的学生们,因为他们都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场合,不免心急火燎,惴惴不安;而且往往打扮得过了头。而当他们看到穿得庄严肃穆的侍应生们就更心惊胆寒,因为比他们小一两岁的这些少年少女可不是一般的仆人,他们比一般的仆人可怕;他们个个目光炯炯,天真的眼神里全是苛刻的准则。
      伊丝玫看到了自己的姐姐。她穿着天蓝色的裙袍,拖裙就有两米长。她的秀发在这种颜色的衬托下光华灿烂,而她白皙的皮肤也一起掩映生辉。让她成了全场最美的人。可怜的爱德华•那波底子爵先生满脸通红,定定地望着她。伊丝玫很担心他会切到自己的手。
      由玛利亚小姐引起了全场气氛的小高潮过去,又一个小高潮到来:学生会的各位出场了。他们令人炫目的不是美貌——尽管他们中的确有风姿绰约的人物——而是排场,是被随扈众星捧月的架势,让人羡慕。
      入场式的最后,真正的高潮来临。皇后率领她的三个成年孩子、众大臣、他们的妻子等等的人物出场。内奥米皇后高贵、庄严、美丽而严肃,是个人人尊敬爱戴的人。大卫王太子和他母亲很像,高大、清秀、庄严,有点难以接近。米希尔公主殿下和蔼可亲,极像她的父亲,可爱、温柔、明白事理。
      而艾德兰殿下,一下就成了全场的焦点。他和他的哥哥一样高大,但他却像他的父亲,一头金色的头发,蓝灰色的眼睛透露出深邃的,洞察一切的光芒;正是这光芒让他显得无与伦比,因为那里面还有坚定、纯净和良善,真是清澈动人。大家都觉得他比新近出现的英俊无比的爱德华•那波底子爵还要优雅、美丽。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透着股独特的气氛,其非凡的美质好比暴风雨过后的阳光。他穿着钛青蓝的大礼服,显得雍容恬静。几乎所有女孩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可他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似的,依旧从容之极。
      所有新进入社交界的年轻人都要向王室成员行礼。他们非常友好地与他们对谈两句。伊丝玫发现,皇室成员的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地方:他们能记得每一个的名字、样貌、家世,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们,并像已经认识很久似的问候他们的家人和调侃他们的爱好或怪癖。那些受觐见的人听了他们的话全都受宠若惊,回答时都难免诚惶诚恐。
      轮到玛利亚时,大家发现她的美貌甚至引起了所有皇室的震惊。他们对她露出微笑,问候她的家人,夸赞她的美貌和风度。皇后仅有的一点私心是对米迦勒强烈的母爱,所以她对玛利亚绝口不提,而玛利亚也聪明地不问。作为补偿她问起玛利亚公爵其他孩子的情况,玛利亚指着站在葡萄酒桌旁的伊丝玫说:“那是我妹妹伊丝玫,她已经十五了,才进的学院。”
      “啊,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可她跟您完全不同,一点也不像。”皇后望着伊丝玫如此说。她这短暂的一瞥,那女孩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程度甚至比眼前的这个绝色少女更甚。只见那女孩一身侍应生的黑衣——这种服饰是不分男女的——按着要求盘得非常规矩的头发,又黑又亮;她的面孔生动而清新,既不像侍应生那么紧张,也不像其他人那样热烈地投入享乐;她完全是置身事外,两只明亮的黑眼睛望着虚空的什么地方,线条秀美的嘴唇默念着什么。
      “瞧这孩子,一脸虔诚,她在祷告么?”皇后感兴趣地说着,她的三个孩子都朝那个方向望去。
      伊丝玫这时却又倒起酒来,她的姿势非常标准,每一动作间都带着匀整,可很明显,她的心却在什么地方遨游,因为她根本没有在看品酒的人。
      米希尔公主殿下莞尔一笑,对玛利亚说:“您妹妹倒是很有意思的人。她为什么迟迟才入学呢?”
      “因为罗曼大教堂,她不能忍受一个星期才能见到它一次。受了她的影响,海内尔也推迟了入学的时间。”玛利亚不喜欢话题没有围绕着她一个人,所以回答起有关妹妹弟弟的问题时既带着爱,又带着厌烦,她的回答都尽量简短。
      听了这话,艾德兰殿下重又回望了伊丝玫一眼,第二次比第一次的时间更长。
      冗长的觐见结束后,就由王太子殿下领舞。他请的是康斯坦丁男爵小姐。他们认识很长时间了,她既是他弟弟的朋友又是他的知己,所以在场的人都没有什么异议。一时之间,整个舞厅的气氛为之一变,由典雅转为热烈,还充满了隐隐的暗流。
      伊丝玫注视着乐队里一位大提琴手的琴,发现他用的居然是一把瓜纳利古琴,而且他拉得非常好,在和声中听出那音色的纯美。公爵大人曾答应给她找一把斯特拉底瓦,可非要等到她满十八岁的时候。这让她非常地不理解,能找到美好的音色早两年不是更好?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她继而发现,自从遇到爱德华•那波底之后,但凡想起什么都感到一阵一阵的莫名的忧伤。她尽量不朝爱德华那里看——他的表情不用想都知道。玛利亚男爵小姐眼下正和王太子跳舞,又一次成为全场瞩目的人。
      她又叹了口气,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自己的姐姐。她从小就看出她的肤浅,没想到比她预想的更甚。“这世上以及其上的情欲都要过去••••••”她不明白姐姐从别人的仰慕里到底能得到多大的满足,多大的内心的平安。就比如对爱德华•那波底吧,她到现在为之都没有明确的说明那天的行为到底是出于何种心境。最大的可能性是当时爱德华的确是太趾高气扬,引起了气焰相同的姐姐的反感,才让她有了那样的举动。她有的时候心中暗暗地为自己是玛利亚的妹妹感到丢脸。
      正当她的思想无限神游时,却发现艾德兰殿下已经来到了她面前。他的身后跟着康斯坦丁男爵小姐和菲茨罗伊子爵先生。他们三人谈笑风生,显然对舞会没有多大的兴趣。伊丝玫把他们指定的酒倒入他们各自的杯子。康斯坦丁男爵小姐一边称谢,一边问她:“听说瓦伦丁公爵是帝国最大的葡萄酒收藏家,告诉我他到底有多少瓶?”她是用一种幽默调侃的语气说的,其实并不指望伊丝玫的回答。而后者却是认真地摇摇头。
      “可怜的侍应生,德威命妇不许他们讲话。”菲茨罗伊子爵很好笑地说。他许是觉得伊丝玫很有意思,想要故意逗逗她,就怂恿一直用一种深思的,但又不让人有负担的目光望着伊丝玫的艾德兰殿下说:“不过只要殿下允许,她还是可以回答一两个贵宾们提出的问题的。殿下,您允许吗?”他冲艾德兰殿下挤挤眼。殿下微微笑了一下。伊丝玫觉得殿下的嘴唇有种一闪而过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她那颗纯净的心没有多想,只从容地,几乎是心不在焉地望着眼前的这三个意气风发的人物。
      “瞧,我们的好殿下允许了。你可以放胆说话了,要不然回到家肯定要揪住某个人大说特说,把人家烦死。开门见山地说,我对瓦伦丁公爵的酒窖也非常感兴趣。真想什么时候去参观参观。不过在那之前,能否请你告诉我,你们家迄今为止年份最长的酒是哪一瓶?”菲茨罗伊子爵先生乐优优地问道,他定意不想去跳舞了,就打算找几个人聊天,捱到十一点就可以退场。
      伊丝玫头微微歪了一下想了想。然后回答说:“勃艮第顶级黑皮诺,1621年。”
      “嘭”的一声,艾德兰殿下手中的酒杯掉在了地上。很显然,他是因为听到了伊丝玫的声音,受了什么震动,才失手的。
      伊丝玫有点吃惊地望着他,只见他怔怔地望着自己,双目炯炯。
      她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来,用备用的手帕把地板擦干净,再把手帕摊开准备把玻璃碎片放到上面。正当她这么做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艾德兰殿下也蹲了下来,他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对她说:“让我来吧。至少,我戴着手套。”他的声音低沉,不稳定,还夹杂着一丝慌乱。这一情形让他的两个随扈非常吃惊,他们摆开姿势把王子和伊丝玫挡住。
      伊丝玫非常吃惊,她不禁暗想,这位刚刚痊愈的艾德兰殿下莫不是前阵精神出了什么问题。她径直望向他的双眼,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番表情,那是一种神不守舍的爱慕,使得他的脸明朗生辉。从来没有这种经验的伊丝玫却并不明白这目光,这举动的含义。她坚定地对他说:“殿下,请您让我来吧,这是我份内的事。”说完就很快地收好碎片包好,站了起来。
      她把那包东西放在放在餐桌下面,擦了手,又为艾德兰殿下倒了他刚才选定的酒,将酒杯递给他。他伸手接了过去,颇具深意地望了她一眼,就走了。康斯坦丁男爵小姐难以掩饰自己的惊讶,可她非常聪明地什么也没说,跟在殿下的后面。菲茨罗伊子爵却对伊丝玫一笑,让后者脑子里面更是一团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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