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56号多巴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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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晚向军团汇报了056号人造人的情报，在得到指示后，她决定先以保护为主，展开行动。
军团长的意思是，现在还不清楚人造人行动的目的，目前的话还是小心谨慎一点为好。
离晚答应了。
她陪着少女在有之都内游荡，街道，景点，店铺。
可惜现在是白天，百分之九十五的商家都没开业，他们要等到晚上，现在只有固定的餐饮店在营业，但那里的消费标准高得离谱，钱包空空的两人根本无法消费。
她最终领着梧六来到了阿金那。
欲望女神神像庇护的建筑物。
“你有什么想法？”离晚问她，“人类的方式怎么样？”
人造人少女触须抖动，面不改色道：“和想象中没什么不同。”
“是挺没意思的。”
人造人少女没有说话。
但是她比最开始看上去高兴了很多。
“我想要体会极乐。”她说。
“那只剩下那个了。”离晚琢磨。
“你是说琼浆？”
“你要这么形容也没错……”
……
她走进阿金那的大门。
当晚，通往极乐之都的船票售罄，航线崩溃，凌晨，有之都燃毁。
人造人永远无法同普通人一样行动。
梧六从最开始就知道。
她逃上通往赤色星球的飞船，追捕她的小队将她逼进船底的仓库。
人造人的机体可以在极端环境下保存，但是当气压不稳定的时候，有一定的几率会榨出机体内多余的多巴胺。
他们研究过这一现象，最终认定，只有在人造人主体极度不安时，才会无法抑制多巴胺的合成，最终造成无法挽回的泄露事故。
离晚被卷进了这场泄露事故，神经系统几近瘫痪。
人造人对她说：“带我离开飞船。”
“要去哪里？”
它沉默了一会儿，把脖颈上的丝带缠死：“就去赤色星球吧。”
“我想再试一次。”
离晚不知道她想试什么。
着陆后，她知道了。
它想再试着像人类那样活一次。
……
梧六在有之都没吃过东西。
她穿着离开有之都时，兔女郎姐妹给她换上的可爱公主裙，脖子上系着夸张的蝴蝶结。
离晚找给她一双可爱轻便的小皮鞋。
她看上去没有什么反应。
“不喜欢吗？”离晚问她。
“没什么感觉。”梧六回答。
赤色星球是颗设施完备，科技先进，景色优美的宜居星。
离晚曾来过这里很多次，军团需要补充物资，赤色星球是颗很好的中转星。
她吃了很多美味的食物，试了很多衣服，穿戴上美丽的珠宝，没人会拒绝她的请求。
但梧六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
他们来时乘坐的那艘客船还未抵达行星，梧六提前降落，此刻竟已要让这里失控。
离晚清楚自己的状态，她根本无法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言一行都是身体的本能。
梧六精妙地掌握着她的身体，又用多巴胺侵害了无辜民众的大脑。
比飞船更快到来的是赤色星球的警力。
他们围困这条街道，梧六坐在甜品店里，百无聊赖地用叉子戳坏一颗奶油草莓。
他们发出警告，让恐怖人员放弃抵抗。
梧六对离晚说：好奇怪，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离晚不知道她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多巴胺会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她问不出口。
梧六听着警告，突然笑了。
“西山问我，要不要逃跑。”她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剩下的那只眼睛却一直在看天空，“他说，即使我安全抵达联邦，我也无法活下去。他们想要的只是我的器官，无所谓从尸体身上，还是机器人身上。”
沉默片刻后，她脱手，叉子砸在白色的瓷盘上。
草莓碎的汁液流下来，黏黏糊糊沾了一地。
警员狙击了人造人，一发命中。
离晚坐在她身边，意识回笼。
行动人员冲进来，清理人造人的肢体，他们中的一个开始挥开其余人员，在离晚的面前剖开少女的胸腔，拿出一枚鲜活的，跳动的心脏。
离晚看着梧六瘫软的尸体，潮水将思绪带来又带走。
他们说，原来风止采用的是这种技术。
他们说，皮肤也是很好的东西，要好好收起来。
他们说……
他们说：为什么人造人少了一只眼睛。
离晚呕吐起来。
她的胃液里混杂着草莓和糖果屑，饭粒，煎好的蛋皮。
她的眼前不断回放着踏上星球后的一幕幕，梧六在她面前走着，梧六从别人手中接过食品，梧六在镜子前生硬地学习模特的动作，提起裙摆。
梧六遇到一个街边的目盲乞丐。
乞丐说：请给我一点吃的吧，好心的姐姐。
她没有犹豫，蹲下。
从左边的眼眶里取下自己的眼珠，交到乞丐手中。
那一刻，压抑到要使她晕厥的空气总算轻松了一些。
离晚听到乞丐说：谢谢您，这是弹珠吗？
梧六摇头。
“是宝石。”
乞丐惶恐地捧着它。
“谢谢您、谢谢您！”
离晚再一次在她身上闻到温和的情绪。
再然后，就是梧六问她，这里还有没有更好吃的东西。
离晚的大脑很难转动，但她还是尽力地在思考。
“这里的食物就是这些，如果在有之都的话——”
“吃过了，”梧六打断她，“都不好吃。”
离晚就不再说话了。
她僵硬地跟着梧六，跟在人造人的身后。
她们进了最后一家店铺，她听见梧六问店员，这里有没有“彩箔什锦”。
店员摇头。
她最后点了奶油草莓。
其实就是很小块的草莓蛋糕，草莓占了大部分，蛋糕胚小小的，衬在底部。
黄色和红色混合在一起。
飞船着陆了。
人造人的肢体被回收起来，制成一个新的人偶，存放在赤色星球管理员的收藏室里。
联邦来了很多调查员，都没有办法让他交出人造人的身体。
军团全员存活，离晚精神失常，经过短暂地治疗后接到任务：从管理员手中回收人造人的器官。
而迟来的郑溪山，在与联邦政府协商后，向赤色星球传递出这样一个信息：他只负责取回所有残留的多巴胺，带回联邦封存。
被修好的人造人只能执行最基础的命令，她僵硬、死板地站在收藏室橱窗内，对扫来的光线毫无觉察。
离晚砸碎管理员大楼的控制系统，郑溪山突入最顶层的秘密收藏室。
他夺回它的身体，带上保险箱里的黑色箱子。
那里面装着少女的心脏。
……
它被护送回到联邦蓝星，在万万人注视下被装入最珍贵的宝石制作的棺材。
它的父亲，曾是帝国最优秀、最才华横溢的科学家，也是从赤色星球反叛人员中救出最珍贵实验体的英雄，为她献上第一捧花束。
联邦认定，056号人造人是为了人类联盟大义牺牲的，她是最珍贵的研究体，为联邦承载了生产人类多巴胺，拯救数亿万空洞病患者的重任。
她的棺椁永远无法合上，因为器官只有在她的体内才能运作。
她容颜永驻，因为她的存在，数亿万人的心脏能够重新跳动。
摄像机前，她的父亲为她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名叫“56号多巴胺”的故事。
“从此，她成为了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他头发灰白，摘下可笑破烂的牛仔帽，“她跳进了爱丽丝圈定的洞，从此逃离了外界的追捕，永永远远地生活在自己的梦境里。”
……
“提问。”她站在沙暴掩盖的行星环上，目睹家园的崩塌，“我不应该具有这样的感情。”
“没有什么不能有的，你无法流泪，这是我们的疏忽。”
“数据检测中——未检测出023号多巴胺-悲伤的合成。”
“你可以取一个新的名字，叫什么都可以。我要走了。”
“我与您一同出发。”
“不必跟着我。”
男人朝外走去。
剧目开场的光重现。
他们遮掩住所有的场景，人，房屋，土地，身体。
cast表目出现。
那个声音好像站在场外，他目睹一切的发生，一切的结束。
麻木地，无力地，解脱地。
最终回归一句话：
“你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the end——】
季良暮在转载中写道：
【“是你予她生的机会，又为何回来？”
于万人眼前长眠，做一个美梦吧。】
朱律的眼睛盯着棺椁里，梧六手边的凸起，看了很久。
直到周离穹的声音响起，唤回他的意识，他才发现电影已经结束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流泪，泪水止不住地下落，他不知道那些分开拍摄的部分，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剪辑在一起。
他知道，梧六是自己选择的死亡，他知道，梧六一直不想死亡。
她贪恋世界，贪恋情感，贪恋感受。
珍惜所有好的，不好的事物。
她把眼珠留给别人。
把“彩箔什锦”的竹签留在身上。
郑溪山默许了她的行为，未向任何人解释这一切。
他哭得好像快要抽过去了，座椅后有人拍了拍他。
他带着红肿的脸转过头去。
短发少女吓了一跳，还是好心地给他递纸巾。
她也哭得够呛。
两人对视一眼，尴尬地分开。
没人知道未来大满贯的天才导演在这一年坐在小小的影厅里，因为甚至一部参与制作的电影，哭得稀里哗啦，上气不接下气。
而此刻，也没有人知道，他未来会成为科幻电影的巨牛，与许天旗并称导演界的双子星。
作者有话说第69章 《56号多巴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