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契gl》黎和里

5、第 5 章

　　横横斜斜的墓碑或依靠或歪斜的放着，孟星几乎每次来都会把它们给扶正，但也几乎每一次，都会见到这副不服管教的模样。
　　孟星后来也就不管了，她拿几颗按照遗留下来的种植图纸重新培育的大头菜，权当给几位基建狂魔一个交代。

　　她随意地蹲下，往后一靠，撑着一条腿，坐在墓碑前，张了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嗤笑一声。
　　“算了。”她一仰。

　　空洞的眼球露出头上的穹顶，磁场风暴后，会有几个月的平静期。
　　这时候的星空会尤其清晰。
　　深黑的墨洒的空中，星屑连成一片。
　　蓝色的、紫色的，他们有的会特别地近，和孤星缠绕几圈，又擅自远离。

　　孟星听拓荒队的人说，那些星球都有它们的名字。
　　什么红丘、青琅。
　　连白壶、三道纲。

　　孟星记得这段时间，风暴期后总会有人出航，或是七个、四五个人，或是最后的那一个。
　　总之，没什么能阻止他们朝宇宙前进的。
　　没了飞行器也能拆矿拆家，就算在孤星的气层里炸成一道烟花，也不宁愿在基地里和她多待一段等待希望的时间。

　　孟星觉得着实可笑。
　　她从未期待过“希望”赴她而来，她是唯一一个，对“未来”都毫无渴求的存在。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星星”遗弃的人，最终得到了眷顾。

　　那些压抑的、沉默的过去，在意外来客的搅和下，变成了一场笑谈。
　　他们所追寻的“生机”和所谓“未来”，在先行者前赴后继的行进后，降临在她这唯一一个被遗弃者的身边。

　　孟星不觉得星星有什么可看的。
　　她想要和谁说说话，来到墓碑前，沉默地放下两头菜。
　　孟星还是站了起来。
　　“我走了。”她动了动嘴唇，“再见——或许，也不再见得到了。”

　　她会跟着研究队的人走，到“大行进”成功后，人类所建立的联邦帝国去。
　　她将是英勇者的后人，将得到无上的奖励和功勋。
　　她将享受称赞与鲜花，像偿还她十七年的孤寂与等待。

　　可真正的英勇者，已经在她模糊记忆中去赴不见的未来里长眠。】

　　*
　　刘如心兼职了江息的助理，在她的戏结束后，给她递了热水和毛巾。
　　其实江息没出什么汗，她的衣服和左佑安他们穿的“防护服”不一样，这衣服贴身透风，别说11月下鼓风机还猛往她身上吹造“磁场风暴”。

　　鼻尖冻透了，若不是脸上盖了的粉，她现在已经变成一只冻红虾。

　　“冷。”她说，“我、我的外套…”
　　刚才脸上七分冷漠两分孤寂还有一分迷茫嘲弄的少女顷刻缩成一团，她打着抖，扯刘如心的袖口。

　　刘如心咬了下嘴唇，没有笑出声。
　　呜呜呜呜她好可爱哦！
　　她在心里狂喜。
　　然后把手臂上搭着的厚外套罩在江息身上。
　　江息捧着保温杯，让热气碰到鼻尖，灌水下去，呼出一口气。
　　“我从没想过。”她木着脸，“这衣服上场能从腰那里透风，不是宇宙科技么，怎么连保温都做不到！”

　　刘如心仿佛看到她往地下“呸”了一口，大啐“垃圾”的模样。
　　“还冷不冷，”刘如心憋笑，“下一场好像不是你的戏。”
　　江息拢拢衣服：“刘导说他们那边要再拍一次科研队下飞船的部分。”
　　刘如心：“哦，这都要六点了…”

　　今天实在不太顺，可能是因为剧组开机还没多久，大部分的演员都还和角色在磨合期。
　　要升级到蜜月期，还需要一段时间。
　　NG一次的也就江息，左影后都没能逃脱“再来一次”xN的命运。

　　刘如心可算是知道外人对江息的评价是怎么回事了。
　　在江息的身上，你很难看到戏。
　　她把角色揉碎了嚼烂了咽进肚子里，然后浑然一体。
　　你很难把她曾经演过的角色联系在一起。
　　就像没有人会相信世界上不同的两人，会拥有同一个灵魂。

　　江息眨了下眼，往杯里吹气：“这场就过完大概就收了。”
　　刘如心回神：“为什么？”

　　抿了口热水，把自己裹在厚外套厚毛毯里的江息望天。
　　日薄西山，皓月将近。

　　“时间要不合适了，而且左影后的部分，上一场就完成得差不多，这会儿只是在磨队长的戏感。”

　　刘如心看不出个所以然，讪讪地应了一声。
　　果不其然，李铭均在这一场后喊了“cut”，随后场务来通知今天收工。
　　江息换了衣服，卸完妆，回到剧组租下的农房里，被人叫出来吃饭。

　　“今天他们在院子里煮火锅！”道具组的小姐姐朝江息招手，“来呗！老热闹了！”
　　江息昏昏欲睡，她揉了把自己的脸，“就来。”

　　江息走到的时候，剩李铭均身边一个和外围一共两个位置，气氛已经抄热了，有个跑龙套的小演员老远看见她，喊：“江息来了！”
　　一众目光刷刷刷地射向她，活像被统一遥控的机器人。
　　江息僵了半秒，往外围的空板凳处走。

　　她刚朝那边迈步，一只手把她拽了回去。
　　“诶诶——挪挪地儿。”
　　那只手搭上她肩膀，活脱脱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走啊小星星，跟我坐李导旁边儿去。”

　　江息拧动脖子，往身旁一看。
　　牛仔外套，里面一件圆领白T，下巴上留着些胡茬，右眼角有道不明显的长疤，褐色的眼睛，在她看过来时轻佻地眯起。
　　他朝江息眨了个wink。

　　“少逗人家。”左佑安佯作耍脾气地笑，“迟到了还好意思拉人下水么，坐一边儿去，裘旭。”

　　说是这么说着，周围的人已经动起来了。
　　外围的那张板凳被移到左佑安旁边，裘旭拉着江息走过去，把她送到了，拍了拍肩，潇洒地迈到李铭均身边。
　　然后被拽了耳朵。
　　“诶疼疼疼——嘶！您不是说不下狠手掐么！”

　　李铭均拧完他耳朵，松了手，淡淡道：“我这不是下狠手拧的么。”
　　裘旭呲牙咧嘴，敢怒不敢言。
　　江息听见周围善意的笑声，愣了两秒，被人拉住了袖子。

　　她一低头，对上左佑安含笑的眼瞳。
　　“坐啊，”女人敛眸轻嗔，“站着也不嫌傻。”
　　江息耳朵一热，“哦”了声，小心地跨进去。

　　“刚才那是裘旭，饰演莫荒，《点星》的男主角，剧里算是你父亲——这个你大概知道，”左佑安拿了她的碗，“喝汤么。”
　　江息：“不用了那个、我，我自己来就好！”
　　左佑安避开她的手，拿汤勺盛了一碗：“他有点事耽搁了，除了开机那天到了一下，现在才来剧组，李导就把我们的戏提前了。”
　　江息手上托住了左佑安拿给她的碗。
　　“小心烫。”

　　左佑安说的那些她当然知道。
　　不过现在解释这些，大概是怕迟到的她尴尬。

　　李铭均和其他人介绍裘旭：“这人大家认识哈，老熟人了，之前和我合作过，耳朵软，大家得罪了他呢，就多说几句软话，多半也就过去了。”
　　裘旭：“诶不是，什么叫得罪我就过去了啊，我这么好脾气可不容易得罪！”
　　李铭均：“哦，那就是我记错了。”
　　裘旭：“诶这就对——”
　　李铭均：“他得罪我了，说软话我也不让这事儿过去。”
　　裘旭：“不是咋还没完没了了呢。”

　　你俩这是要在新年前先表演一下春晚Y市分会场的相声吗。
　　江息闷头喝着汤，慰贴的热意下肚，朦胧的浓汤香气中，她迟来地反应过来。

　　【“走啊小星星…”】
　　小·星·星？

　　裘旭这是把她当女儿了是么。
　　明明演戏而已。
　　这完蛋玩意儿刚才占了她个大便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