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契gl》黎和里

41、第 41 章

　　江息自己的戏份是暂时结束了，但她还不能休息。
　　许天旗晚上坐在摄像机后面，白天坐在显示屏后面，他的分镜画一张扔一张，王糯副导问他这样还能不能记得住，他说没问题。

　　“还没完呢，”他揉了把自己的卷毛，“中间部分一点儿没拍，许淞稞呢？别人倒是可以偷懒，他不行。”

　　许天旗嘴里这个可以偷懒的人正抱着水坐在场边吹风。
　　许天旗喊完NG，场里场外都呼了口气。

　　齐缘张望了两眼，缩回江息身边：“看起来不是很顺利啊。”
　　江息本不是很在意，齐缘一提，她才注意到片场内气氛不是很对。

　　许天旗站起身拉伸了会儿，然后走到一边不知道和王导说着什么。
　　江息看了一会儿，一个影子停在她的面前。

　　她抬头，左佑安站在几步外，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
　　而陆泉，骆鑫的饰演者，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她面前，叫她“江老师”。

　　“许导说这部分……”他苦笑一下，“我想请教你一下，我也问过左老师和许老师了，但还是不是很清楚。”

　　江息回忆了一下，让陆泉给她剧本。
　　陆泉和她基本没什么对手戏，自然没有和左佑安他们那么熟。

　　所以才是左老师带过来啊。
　　江息默了片刻，用手肘碰了下身后站着的齐缘。
　　齐缘会意，噔噔噔跑去拿了两张凳子。

　　陆泉和左佑安皆道过谢后坐下来。
　　许天旗看他们聚在一起，也没说什么。
　　看起来短时间是不会开始下一场的拍摄了。
　　“我可能也帮不上你太多。”她翻着剧本随口道，“这一场你们NG几次了？许导说问题在哪里？”

　　陆泉挠头，他蹲下身：“是这部分。”
　　江息一看，几乎全是和木恰两人相处的片段。

　　陆泉剧本上贴了很多便利贴，黑笔标注了很多内容，有些地方写得太快，字都要飞出去。
　　“你不去找木恰沟通感情，来找我和左老师问啊。”她无语了一下，“你怎么想的。”

　　陆泉哈哈笑了脸上：“其实也沟通过，不过……感觉不是很有效果。”
　　“怎么个没效果法？”
　　“您看您和左老师，那感情信手拈来，炉火纯青，看着就和真的似的。”

　　江息：……
　　左佑安：……

　　陆泉丝毫不察现场的尴尬，就连一旁围观的齐缘都要脚趾抓地了，他反而开始侃侃而谈，势要将这段时间两人如胶似漆的场景凭借优美的语言重现一遍。

　　堪称语言界的神笔马良。

　　“所以呢。”江息打断他，“你和尤卷的沟通出了什么问题？”
　　陆泉一愣：“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两天工作的强度有点大，他又老是睡不好，我怀疑他是不是中暑了，前天找他合剧本的时候也问了这件事。”

　　“关心队友，挺好的，然后呢。”
　　“他说他确实有点发烧。”
　　“嗯？”
　　“我说，那我去和许导说，让他给你放两天假，尤卷就说不用了，然后第二天他就开始不高兴。”
　　江息：“……你仔细想想，你还说什么没有。”

　　陆泉开始思考。
　　片刻后，他说：“也没有别的吧，就是我想着他在发烧，就给他倒水去了。”
　　“这不挺好的。”

　　“嗯。”陆泉点头，“就是他好像有猫舌头。”
　　“……你话题转挺快。”
　　“啊，我给他倒的热水，哈哈，”陆泉不好意思地尬笑两声，“他呛了下，好像后来就烧得更厉害了。”

　　江息：……
　　左佑安：……
　　齐缘：……

　　“你给人家好好道个歉吧。”江息正色，“好歹是后面还要搭戏的队友。”

　　陆泉应了一声，垂着头就没说话了。

　　江息看着他的脑壳顶，莫名觉得他有点像只大型犬。
　　“行了，别摆个丧脸，”她叹气，“你和尤卷的戏——严格来说是骆鑫和木恰的戏，本质上和我的情况不一样，和左老师的情况也不一样，所以你参考我们两个去演，会出问题很正常。”

　　陆泉抬头：“噢……”
　　他显得很呆愣，大概是之前很少有人和他说这些。陆泉是非科班出生，严格来说他们都算野路子。

　　所以陆泉会对她滤镜大一点也正常。

　　“会有人和你说写人物小传，去完善角色背后的故事，或者把整个剧本融汇下来，但这些都不是最好的办法。
　　“每个人都会对角色理解有偏差，严格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物，也没有完美的解读。你知道翻译最多能传达到原著精髓的多少吗？最多不过十之六七。
　　“文字尚且如此，更别说你没有原角色的脸，也没有原角色的经历。如果遇上好的编导，就能省一半的力气。好的编剧会修改人物的措辞，让他更符合角色。你把台词嚼烂了，就又像三分。
　　“反之，就要自己花力气。”

　　江息很少和人讲戏，像上次那样“带戏”的也少，一来是她觉得自己资历不够，二来是没什么人找他，大家多会麻烦熟悉的前辈，或是业内有名的演技咖。

　　她卡在中间，高不成低不就的，身边属实是有些冷清了。

　　“你对着镜子练过戏没有？”
　　“有。”
　　江息便问：“感觉怎么样？”
　　“一开始觉得挺尴尬的，后来好一点了。”

　　“你是练自己的表情，还有什么？”
　　“有时候会看机位。”
　　江息也不纠正：“什么时候你觉得镜子里不是你自己了，多半也行了。不过得有人带你出戏——少用，不过也看你自己。”
　　她把剧本拿给陆泉，指着上面的一段说：“你读下这段台词。”

　　陆泉瞥了一眼，酝酿了两秒，闭了下眼，再睁眼时已经换了一副神态。
　　他有些得意，但仍难掩那股胆怯。
　　这是在木恰醒来后，骆鑫与他说了两句话后的台词。

　　“我可是侦探嘛，”少年压低声音，轻笑着暗讽自己，又带着些后怕说，“观察力，好奇心，直言不讳的勇气，缺少其中之一都不能自称侦探。”

　　这一句后接的就是木恰的台词：
　　【“你要是能如大家的愿成为一名合格的侦探——”他扯到脑后的伤口，倒吸一口气，“那大家可都得抱着佛祖的脚，大喊阿弥陀佛，谢谢老天爷了。”】

　　虽然他们两人总是在互怼，但也不难看出，两个少年都了解彼此，且把对方当成重要的同伴。
　　他们在追求什么呢？骆鑫为什么要做侦探，木恰又为什么义无反顾地与他同行？

　　他们经历过什么，又有什么坚守？为什么一个人总是把侦探这种自称挂在嘴边，而另一人又在厌烦中纵容着他的行为？

　　这都是作者没有告知，但演员必须弄清楚的东西。不然就只是笔墨写成的一张字砚，翻来翻去，都只是字，而不是人了。

　　其实他不懂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泉很有天赋，他也是靠天赋吃饭的，这当然不是说他的努力不够，相反，江息觉得这家伙比自己努力得多。

　　毕竟她当时没有快吃不起饭，而陆泉的经济情况大家有目共睹。

　　但是这种天赋和努力在许天旗面前都行不通。
　　许天旗是个固执的家伙，他心里有一杆秤，及格线在80，差0.1都是NG，而大多数情况大家都只有五六十分的演技，剩下的看造化。

　　以及他今天的心情，想不想“算了”。

　　许天旗绝对不是个好相处的导演，但就像大家公认的那样，他是个天才。
　　文字是有间隙的，声音是有错裂的，影片有隔阂，镜头里，镜头外，是两个世界。

　　但他能跨过世界的间隙，把故事从湍急的时间长河中拽出来。
　　《格格不入》这剧组不算个好班子，许天旗选剧本的时候就没指望它能爆，虽然有着《风生鸟·二》的名头，但风生鸟也是个意外。
　　大部分人奔着个情怀来，但情怀打造不了好片子。

　　更挣不了钱。

　　目前这部影片是赔的，江息不关心许天旗要怎么赚回钱来，她只希望陆泉他们不要NG太多次。

　　不然那家伙心情不好，后面的人更难过。

　　陆泉已经足够优秀了，在许天旗的那杆秤里，大概已经75分有余。
　　再加把劲就好。
　　江息收回视线。

　　“你觉得自己做的怎么样？”

　　陆泉有些不敢答：“……还不错？”
　　“你在摄像机面前能有这个水平吗？”
　　“差不多。”
　　“那还得往上够够。”江息无情审判，“你还是在演，在读，这些话还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是从在摄影棚里演戏的你嘴里说出来，而不是名叫骆鑫的侦探。”

　　“可是——”
　　你这样说更加让我糊涂了。

　　“画室应该是没人的。”
　　陆泉一愣：“啊？现在？现在应该没人。”
　　“你，休息好了就叫上木恰——尤卷一起过去，”江息用下巴指片场的另一边，“你俩只许用角色的身份说话，先说上半个小时。”

　　陆泉懵了：“啊？”
　　“你要是觉得人不够，可以把范老师拉上。”

　　路过的范伽：“嗯？”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觉得热闹想过来吃个瓜.jpg

　　陆泉神色复杂地看着江息，过了一会儿，他摸着自己的耳朵尖，声音闷闷地吐槽：“我现在觉得您一点儿都不贴宋末了。”
　　江息：“？”
　　陆泉继续嘟囔：“您和许导可以并封剧组双煞。”

　　江息：……
　　这哪儿跟哪儿啊。

　　江息：我哪里不贴宋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