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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他不明白 ...


  •   “哦?他真的这样做了?”

      问话的男人右手托着盛满琥珀色酒液的水晶杯,嘴角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戴着灰白色的及肩假发,穿的是雾蓝丝绒马甲和马裤,领带浆得硬挺雪白。虽说他上了年纪,但难掩风流神态,仍可窥见年轻时俊容。若让人猜上一猜,只估摸他50岁左右,谁能想到他刚过了62岁生日。

      “是的,他下决定很果断,可谓雷厉风行……”

      答话的中年男子面貌敦厚,眉头微蹙。他露着一头灰褐色短发,穿着中规中矩的棉毛混织马甲和灰羊毛长裤,乍一看,不过一个普通富家翁。

      他双手交握着酒杯,有些摸不准对面的意思。即便自己已经是中央银行总裁和法兰西商会会长,但每次面对这些老牌贵族心里总是没有底,好像自己还是佩尔戈银号里一个不起眼的簿记员。

      巴黎协和广场东北角一幢四层白色大理石宅子的会客厅里,两个衣冠楚楚的男人相对而坐。里沃利街上熙攘的行人们一辈子也无法知晓这外观毫不起眼的建筑里是怎样的富丽堂皇。这里没有一面白墙不用金箔装饰,比花纹繁复的波斯地毯更贵的是被它掩盖的由一块块头等木料拼接成图案的胡桃木地板,走廊二十步一盏的水晶吊灯在白日里也燃着蜡烛——若是让习惯精打细算的马格洛大娘瞧上一眼,恐怕昏厥前也得捂着胸口喊一声“我的上帝”了。

      唉,尤其是跟塔列朗公爵打交——这人总喜欢话里有话,虚实难辨,若是要摸清他对事对人的态度,倒不如让船工去塞纳河里捞一条项链来的容易。

      “我想您知道这消息应该比我早上许多吧。”他抿了一口酒。唔,是加了蜂蜜的肉桂酒。热酒下肚,心情被熨平了几分。

      “哪里……”宅子的主人笑道,“我已经不是政府成员了,路易十八他做什么我怎么会清楚,还不是借你们这些肱骨之臣的耳朵略听一二。”

      这话品起来略带酸味,男人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拉菲特先生,在这种时候,不是谁都有本事挑大梁的。既然陛下让您伴在左右,您身上肯定有过人之处。”塔列朗当然不会让气氛凝固,他接着说:“比如您居然能让海关总署那帮懒虫动起来,真是令我开眼呐。”

      拉菲特苦笑一声:“还不是陛下的命令太急太紧,我还能从哪儿榨出钱来?”

      路易十八充盈国库的命令从去年下半年复位伊始就开始催促,重量全压在拉菲特的肩头。他在政府里的位置没有被替换掉不就是国王看中了他搞钱的能力嘛,拉菲特对自己的用处心知肚明。

      既然为拿破仑能筹集巨额战争款项,那么为波旁的金库填钱只是轻而易举的小任务吧?现在法兰西不打仗了,欧洲和平了,没有战火的纷扰,钱似乎就该从地里自己长出来。

      拉菲特被路易十八和波旁王室的天真想法搞得焦头烂额。

      波旁的回归源于拿破仑的战败,可是这帮大老爷们似乎不清楚,拿破仑的战败相当于法国的战败。1815年的巴黎和约对法国的苛刻闻所未闻,战争赔款高达七亿法郎,更不得了的是,十五万盟军要在法国境内驻扎五年,每一年的军费都由法国支付……

      拉菲特一个头两个大,面对这种情景,他和财政大臣的意见非常一致:这就是个无底洞。拿破仑在他家银行存储的500万法郎丢进去也不见得有个响儿。可是这洞又非填不可,法国人再没有力气发动战争了,退一步就是被分割的命运。

      还能怎么办呢?作为战败国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您说我挑大梁,倒不如说我是泥瓦匠,干的都是东修西补的活儿。”拉菲特自嘲道。

      发行国债、跨国借贷、提高税收……拉菲特想尽了方法用法兰西的信用变现。可是面对千疮百孔的法兰西,再心狠手辣的银行家和政客也知道竭泽而渔是万万不可的做法……除非他们活腻了想再来次大革命。

      “我知道您的工作难做啊……”塔列朗也跟着叹一声。

      如今的局面不都源自外交的失败么?虽然塔列朗这样想,但心上却没有悔愧的负担。他自认已尽人事,维也纳会议上他竭尽所能在各国使团间周旋为当时的法国争取到了最好的退路,但拿破仑的毁约和路易十八的软弱让他的心血全都化作泡影,若说没有怨怼,怎么可能?

      “您不知道我有多羡慕您,我也想早点退休,您这日子过得多舒坦。”拉菲特的话一半奉承一半真心。

      他现在算是带着镣铐工作,跟那些苦役犯似的。拿破仑旧臣的身份在自己头顶闪着危险的红光,若是没筹到季度目标,路易十八就得怀疑他是不是不尽心尽力——是不是还挂念旧主?拉贝多瓦将军的脑袋还在广场上述说着拿破仑党人的下场。

      “这回要够折腾的。”塔列朗对于拉菲特带来的消息只说了这么一句。

      其实在那个小小的马赛检察官入宫觐见的晚上,塔列朗就知道路易十八要干什么了。

      看来咱们的国王誓要把清洗深入法国的方方面面啊,连教会这块硬铁板也得踢一踢……不过这是应该的,红衣主教约瑟夫·费什——拿破仑的舅舅,不就被撵到罗马去了么?塔列朗知道这只是个信号,路易十八再强势也不敢对教会的人怎么样,这位主儿可没有拿破仑一半的胆子。据他所知,费什现在在罗马过得可滋润了,假如那位卞福汝主教足够聪明,想必在任期内早已经攒够了养老钱,即便辞去职位也可衣食无忧,继续做人上人不成问题。

      拉菲特只觉得事发得有些莫名其妙,特别当他得知事件起因是马赛警察逮捕了一个走私犯,而那走私犯恰好是个拿破仑党人……这可不就是兔子撞树上了,人堵枪口上了。他念及自己的政策掀起了一场自己并不愿见的风暴,这会儿真是五味杂陈。

      “对了,您还没说您怎么让那些懒虫动起身去收税的。我看他们很积极嘛。”塔列朗提起了兴趣。

      “这不是我的主意,财政大臣和警务大臣通了气,严抓偷逃税款的,但您知道国内已经是耕烂了的地,要的是休养生息,可不能再折腾了……”拉菲特停顿了一下,“不过所有人都清楚之前的大陆封锁令养肥了多少人。”

      “现在恐怕抓不到肥鱼了。”塔列朗低笑几声。

      大陆封锁令没拖垮英国,反而耗死了法国自己。几家欢喜几家愁,着心贸易的欧陆贵族可不比白手起家的走私贩子。他想到去年年底与策林根侯爵的见面,他仿佛感到自己站在一艘巨舰上,稳当,浪打不翻,但永远攀不上浪尖,若无力行驶只会被波涛越推越远。

      “肥鱼没有,但海里成群结队的小鱼还是可以捞一捞的。”拉菲特也只笑笑。

      走私这事,他们这些人谁没有沾一手,若要动真格,那可就没意思了。

      “我猜现在税署工作应该让不少人争破头吧。”塔列朗大致猜到了方法,这世道利字当头,有什么比得上真金白银的鞭策。他只不过好奇在国库亏空的情况下,还有给公务员们提工资的空间?

      “还不至于,都是辛苦活儿。鱼小,但凶着呢。”

      走私贩子,特别是地中海沿岸那片儿的,多半祖上都是海盗山匪,真要抓来放血,少不了警务大臣的支持。

      “德卡兹伯爵怎么说?”塔列朗对这位接替富歇位子的青年才俊非常有好感。

      “自然是全力支持。鼓励人的点子就是他出的:凡是抓到偷逃税款的,十倍罚款里办案人员可以先拿走三分之一,剩下的再上缴国库。”

      塔列朗愣了一秒,随即大笑:“真是个好点子啊。我敢说现在政府里其他部门都想合并到警务大臣的麾下了。”

      “谁听了不说年轻人的脑子就是好呢,实在是后生可畏。”拉菲特笑叹,德卡兹伯爵年仅28岁啊,就已经攀到这样高的位置了,他真是不敢想。

      “我们这些老人家倒也不用觉得‘可畏’,政府里多些年轻的血液,是国家的荣幸。”塔列朗将水晶杯放在手边的小几上,“这酒喝得让人有些燥热了,去年此时应当喝的是温补的麦酒。”

      “是啊,今年过于寒冷了,恐怕不会好过。”拉菲特知道谈话快结束了,眉头松懈,神情淡然。

      “每年都说来年更好,如今看,谁知道呢。”塔列朗把目光投向窗外压抑的灰暗天色。

      拉菲特也望向窗外。他可以看到不远处人来人往的协和广场,似乎一切世间规则就像车马一样川流运转,可眼睛瞟到旁边的杜伊勒丽皇宫,他好像可以从花圃里的荒色里闻到逸出的火药的硫磺味。

      塔列朗突然撑着手杖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走到窗边。

      拉菲特忙不迭地跟着起身,看着塔列朗略带别扭的步姿却没有相扶。塔列朗公爵最讨厌别人对他的腿疾另眼相待,这是政坛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您知道《弑君者法》通过的事。”塔列朗声音低得比云层还低。

      “是、是的。”拉菲特站在他身后,有些不明白怎么话题跳跃得这么快。就在上个月,众议院几乎全票通过了这项法律。路易十八对此龙颜大悦,不止一次称赞众议院的“无双”决策。

      它规定,但凡曾经参与杀害路易十六的人——不管直接还是间接,都该受到迟来的刑罚。

      塔列朗眼睛盯着杜伊勒丽宫的方向。白砂溅血,杀声震天——过去的鬼影仿佛还在那里的花园徘徊。

      “我可以向您保证,我绝无赞成过……“拉菲特紧张起来,这可是要命的法律。

      ”我当然知道。”塔列朗转身看他。路易十八不会让“污点人士”留在他身边,即便再有用。

      拉菲特有些迷惑了。这是干什么?

      “几乎全票通过,您觉得这其中有问题吗?”

      拉菲特不敢接这个话。

      在良久的沉默后,他开口了:“只要遵循国王的指导,投票程序合法合规,那就是没有问题。”

      “确实如此。”塔列朗点点头。

      他走向小几,手指弹了弹桌上的银铃。仆人得到主人的许可进了会客厅,给客人递上了来时的衣帽。

      拉菲特走出宅子的黑铁门时仍在回想塔列朗临别时的话……

      “我建议您近期别来我这儿走动了,多关注一下阿图瓦伯爵的周围,说不定有您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拉菲特登上马车,手指疲劳地捏了捏眉心。我想要的东西在他们的眼里应该一览无余吧,他自觉有点好笑,不过是这些含匙贵族生来就有的。

      他深呼吸,知道塔列朗公爵的建议是在帮助自己,可是阿图瓦伯爵……他是好接近的人物么?这位王弟的身边围绕的可是实打实极度排外的保王党啊,自己这半生服务于督政府和拿破仑的履历在他们眼里算是“非我族类”,皇宫里几度相见都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谈何接近?

      不过有一位很特殊……听说从南方的监狱起复,阿图瓦伯爵一回国就让国王兄弟恢复了他的爵位,又直接调回巴黎,赏了一枚勋章嘉奖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忠于王室,一时让众多保王党人士眼红……

      可是奇怪的是他没有在政府里担任任何要职,好像一尊吉祥物摆在阿图瓦伯爵身边。拉菲特双指掩唇思索,他不明白。

      ……

      塔列朗站在窗前看着拉菲特的马车穿过协和广场往西边的香榭丽舍大街驶去。

      刚才不过一道简单的测试题罢了。

      他嘴角微微一笑。政治素养还不错,至少过基本关了。

      从商入政,他欣赏这份野心,可是能不能在兵不血刃的斗兽场里活下来全凭个人造化。他对拉菲特的野心算不上看好,这年头想借风云变化起势的人太多,他正是惜才——这位木匠之子很擅长理财,还是安于本分,专心地当大家的财政管家不好吗?

      但是……也许平民的浪潮正在涌起呢?

      不,不是也许。塔列朗闭了闭眼,他能感受到时代的潮水正在背后涨起。

      如果说这辈子自己最骄傲什么,那就是永远不做被潮水淹没的人,永远先浪头一步,永远不落后,永远。

      路易十六、罗伯斯庇尔、拿破仑,他们来了、征服了、都倒下了,而自己还站立着,现在到退场的时候了吗?是时候谢幕了?

      还不是时候,他还没玩够。

      这世界怎么少的了他?

      塔列朗衷心地笑了。

      ————————————————————————

      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在石灰墙壁上用铁汤匙用力划下一横,金属和石头的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一声“吱呀——”

      他的手指摩挲着刚刻出来的符号,五天过去了。

      他已经五天没有见他的梅塞苔丝和父亲了。

      天呐……他倚着墙壁看向密不透风的屋顶,自己居然在这狭小黑暗潮湿的格子间里呆了整整五天。

      第一天,他忍耐着脾气,想着配合警察也许很快就能结束这荒唐的闹剧,毕竟他是完完全全的无罪之身——

      “我向上帝发誓!”他咬着牙,一副坚不可摧的模样,“这一定是一个误会,让我向检察官大人、警长大人或者法官大人解释清楚。”

      没有一个人理睬他。

      那位押他进看守所的冷面警察,在完成任务后就没有再出现过。这些天除了按时来送饭和清理痰盂的专门士兵,他就再没有见过其他人。

      第二天,他奋力摇晃生铁浇铸的栅栏门,可惜未撼动分毫。

      “喂!你们不能无凭无据地关押一个平民!”他的手掌拍到通红,金属做的牢笼发出嗡嗡地悲鸣。

      第三天,他拒绝吃饭。

      “我要跟检察官大人说话!”他紧紧抓住来收拾餐盘的士兵手臂,隔着铁栏,五指深深陷入皮肤。可是下一秒他的手便松开了,小臂上现出一道红痕。

      ”啊!”

      “老实点!”士兵举着短棍似乎要挥第二下。

      他悻悻地把手缩了回去,不住冒出一些安慰自己的念头:也许检察官大人太忙了一时忘了自己呢?马赛是个大城市,每天都有很多案件,而且自己是被误抓的,这种不是大事的小事被贵人遗忘也是很正常。

      他瞪着打人的士兵,心想等自己出去后,第一个起诉的就是欺负人的他,可得好好记下这个人的样子。

      第四天,他的手臂肿起一条大包,仿佛一条法棍斜贯在皮肤下。

      这一天他安静许多。

      第五天……

      “上帝啊,到底有没有人来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罪?!”他脸上褪去了不屈的倔强,黑色的眼睛终于流下了泪水。

      这五个日夜每时每刻对他而言都像钝刀子割肉,对自身处境的一无所知折磨着他的神经,被放置的痛苦是如此难挨,以至于他期待谁来打他一顿。是的,谁来也好,打他一顿吧。

      这是新发明的刑罚吗?

      他以为自己挨过大西洋印度洋的风暴再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世界上有什么比大海更孤寂的囚所?

      正当他痛苦地拉扯自己打结的头发时,一道声音似闪电劈开一切:“维尔福检察官有令,提审犯罪嫌疑人爱德蒙·唐泰斯!”

      唐泰斯热泪盈眶地扑在铁门上。

      ……

      维尔福见到唐泰斯的第一面,对他的印象是极其不好的。

      这就是一个犯罪坯子,他想。即便他常听人讲“切勿信任第一次的冲动”,但他实在难以克制以貌取人的原始想法。他板着脸坐在他的办公桌后,打量着面前蔫了吧唧的男子。

      唐泰斯脸上涕泪交纵,原本一双清澈的黑眼睛充满了疲倦,那昭示着聪颖的宽阔饱满的额头被蓬乱的头发掩盖,苍白的嘴唇正无助地微张着,上面裂开几道鲜红的口子。他身上的衣服沾染了牢房里的污迹:白石灰粉在黑色呢料上划出极不体面的痕迹,这套高贵的喜服被当囚服穿了几日已经完全毁了。更不体面的是唐泰斯没有机会清洁自己,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酸馊味,若他现在走出检察院去到大街上乞讨,好心的太太小姐们会给他几生丁的。

      “爱德蒙·唐泰斯,你对你的罪行有什么辩解吗?”维尔福的语气强硬冰冷。

      唐泰斯愣了一会才如梦初醒:“……罪行?!我的罪行?先生您在同我开玩笑吗?!我没有犯任何的罪!”

      他激动地要站起来。

      “不得无礼!”

      就在维尔福出言呵斥的档口,一双铁钳似的手立即按住了唐泰斯的肩膀,把他压回了板凳上。

      唐泰斯转头一瞧,好哇!是那个把他从婚礼上带走的警察!

      他肚里怒火翻涌,胸膛剧烈起伏,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要冷静,冷静,先弄明白这一切。

      “检查官大人,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说我有所谓的罪行,因为我根本没有犯过罪。”他尝试用平静的语气述说,但他的嘴唇因紧张和急切颤抖,同时他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蔑的鼻哼,“我在结婚的日子,在婚宴上被这位警察先生带走,他却没有跟我说明逮捕的缘由,难不成当天是法律规定不许结婚的日子么?”

      唐泰斯说到最后一腔愤怒澎湃,可对面的检察官的表情不曾变过,依旧是冰冷严肃的模样。

      “爱德蒙·唐泰斯,你要为你在这里说出的话负责。你真的没有犯罪吗?你自己好好想想。”

      唐泰斯被检察官坚定的语气住了。难不成自己真的犯过罪吗?自己犯了罪而不自知吗?他低下头好一阵思索。

      “沙威先生,您不用一直钳着他。”维尔福倒不是为唐泰斯着想,而是他面对的这场景太难看了。

      沙威闻言便退到一边负手而立。

      唐泰斯却因为维尔福这个小举动心中对他升起了一丝好感:人家检察官只是依法办事,不苟言笑说明他很认真对待我的案子,也一定能还我清白,一个正直的好检察官就应该这样。

      “没有。我没有犯过罪。”唐泰斯把他19年来的种种经历在脑子里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没有就是没有。

      “那这是什么?”

      只见维尔福把一只木箱摆到了桌面上,唐泰斯盯着那小箱子一时目瞪口呆。

      啊这……这是!

      “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么?”维尔福把箱子打开,抓了一把切成细丝的烟草举起给唐泰斯看,“这就是你走私和叛国的证据!”

      “不,我……”唐泰斯张口结舌。这个箱子在父亲家,怎么会?

      他看向房间里的警察。这些穿黑制服的类人兵器围站在他身后,蜡烛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到墙壁上,这个房间像一道人筑的监牢。他们把父亲怎么了?梅塞苔丝呢?他们也同自己这样被拘捕了吗?他不能想象自己体验过的痛苦降临到最亲之人身上。

      他的大脑因霎时的恐惧而一片空白,他再说不出半个字。

      维尔福提笔写下:“罪犯对其罪行无异议”。

      他以一副庄严的神态拿起文件对着烛光校对,满意地点点头。

      “带他下去吧。”

      ……

      当铁牢的锁再次沉重地合上,唐泰斯才清醒过来,他的罪名是走私和叛国?!

      走私……好吧,那个小木箱里装了一些他用自己的钱给父亲和梅塞苔丝买的外国小玩意儿,价值不算高,确实没有上报海关。可是这是海关与海员间一种心照不宣的约定俗成呀,多少年来都没有问题,从来没有说,这是一种犯罪,若要较真起来,不过补上税款就是了。唐泰斯敢说每个海员都携过那么些个物件,到他这儿就是犯罪了!

      而叛国?完全无稽之谈!

      自己上岸的时间还不过半个月,怎么叛国?如何叛国?

      “我没有罪!我没有罪!告诉检察官大人,一定是他弄错了,你们抓错人了!“

      沙威轻蔑地扫一眼栅栏后激动到扭曲的面孔,手下动作没停,不发一言,干净利落地上了锁。

      呵,你不能指望一个罪犯松嘴承认自己的罪行,法律会好好教他们做事的,沙威带队离去时想。

      ……

      当监牢恢复安静,唐泰斯摸到了墙壁上他才刻上去的记号。

      他在黑暗里痛苦地闭上了眼。他不明白。

  •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不仅有冷面警察,还有拉面警察、刀削面警察、热干面警察、干脆面警察……
    写唐泰斯的时候脑里总回闪黄渤的模样,惨兮兮的场景结果我越写越想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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