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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2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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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幻汐那缓缓阖上眼睛,像是在封存一段记忆。再次睁眼,她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的行动上,狙击目镜冷硬的质感烙上眼眶,她低垂下头,贴镜贴得极近。
夜晚的狙击视野很差,但讽刺的是,燃烧的火光将天空点亮成刺眼的褚色,风狂猎地吹散浓烟。混乱的人流从地面唯一的出口像流动的潮水般涌出,乌压压混成一片。
准星从无数张惊慌失措的脸上和头顶掠过,五分钟后,终于让她等到了可疑目标的形迹。
那人头戴鸭舌帽,半卷的短发被压进帽中。虽然用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样貌,但与人群慌乱逃离大楼的动作不同,他不露痕迹地避让着周围的人流并不时转头警惕着四周,行走路线完美避开了疏散的警车和警察,一路不快不慢地小跑着朝外围某个不起眼的绿化带方向撤去。
灵幻汐那顺着那家伙行动的轨迹继续往前延长看去,果然在附近看到了一辆停在绿荫道上的黑色轿车,很像是在掩人耳目地等待接应。
“哈,就是那家伙吧?外型特征也很符合。”大喇喇盘坐在她附近的宾加举起望远镜,同一时间也扫视到了下面的那道身影,并打开了手上的影像资料进行比对,“看来传闻终究是传闻,组织内专精情报的‘波本’也不过如此,居然连这种程度的目标都抓不住。”
“废话真多。而且如果不是你趁乱搞出这么多没用的大动静,现在也不至于要我在这里擦屁|股。”
说完,灵幻汐那凝神屏息,用皮肤感知风的走向,轻轻滑动指腹将视野里的十字星略向右下的方向压去。
一杆漆黑的枪|口在距离500码开外的黑夜之中,悄无声息地,精确对准了那个身影头颅所在的位置。
寸厘不差。
眼看着底下的身影越走越快,即将要趁乱钻进被灌木林遮挡的地方,就在灵幻汐那扳机即将扣压下去的前一秒——
一股强烈而深刻的直觉迫使她突兀地止住了动作,两侧的耳膜也随骤然加快的心跳被击打得咚咚作响。
不对。
有哪里不对。
指尖不受控地抖了一下,她立刻停下继续向下摁压的举动,让凶恶的枪弹悬于一线。
灵幻汐那紧盯住狙击镜里的画面,一寸寸挪动目光,从那道影子后背紧绷的角度,再到脚下行走时微小的动作,以及藏于阴影下略长的脸部弧度……
一切都显得那样眼熟。
就好像即便更换了着装和发型,貌若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但她却仍能从蛛丝马迹之处发现些许异常。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她突然就拥有了如同波本那样厉害的眼力,也没有经受过类似于肢体动作和微表情观察相关的训练,更看不出贝尔摩德变装那种程度的千变万化。
她想,她仅只是极为凑巧地在不久之前,恰好非常认真地打量过一个人的体态罢了——
没错,就是在某位下属为了给他的“魔鬼上司”购买衣物,于不知情的情况下殷切地把她夸了个飘飘然,于是作为回报,灵幻汐那曾仔细地观察过他的身形特点和行走方式,之后又具体给出建议,专门为他也挑了件时尚合身的衣物。
正因如此,她才能如此简单地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风见裕也。
如果说,之前的她仍对安室透的身份怀抱有一丝不确信的揣测,那么这点不确信,就在此刻正式化为乌有,转而成为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他的确是她的“敌人”。
灵幻汐那呼吸一紧,一个大胆的猜测滚过脑海。
哈。原来如此。
原来那个“骗子”一样狡猾又过分的男人,今晚打的是这个主意。
但他应该没有想到朗姆这次没有叫来科恩和基安蒂,而是召回了另一位不为人知的亲信“宾加”,并且把狙击的任务交给了她。
相比于几年前组织内狙击实力全能,却接连着两位都是卧底的“天才狙击手”——苏格兰威士忌和黑麦威士忌,科恩和基安蒂的水平显然易见要逊色许多。
他们二人都不是很擅长在夜晚进行精准狙击的类型,尤其是在天气不佳的时候,所以这种情况他们往往都会选用口径更大、破坏力更强的子弹去瞄准目标范围更大的躯干部分,而不是头部。
而这种不经意养成的习惯和瑕疵,自然不会被波本错过。
那么此刻风见裕也的衣服底下应该早早穿有相当厚实的防弹衣,由此被撑得略显壮实的躯体也恰好吻合上了绵贯辰智资料上的身高和体型。这也难怪她刚刚第一时间没发觉出任何古怪,险些直接扣下扳机。
终于想清关节的灵幻汐那恶狠狠地释出口气,她一边暗骂着,一边轻眯起眼睛继续向下望去。
远方的人影可能是因为久等不到狙击而放慢了动作,在绿化带附近不动声色地顾盼起来。
而在她短暂犹疑的两秒钟过去后,耳麦里终于响起朗姆性急的斥声。
【蒂塔,告诉我你在磨蹭什么?】
“……抱歉,没有以前那么熟练,稍微花了点时间准备。”她解释着,并快速掩去眼底保留的情绪和低温,“——现在已经没问题了。”
夜风再次萧萧地鼓瑟起来,风好像越刮越大了,毫无疑问又加大了狙击的难度。
但,没有问题,她过去有好好地学习过。
就在话音刚落的一瞬,灵幻汐那果断扣下手指,一枚亮银色的子弹从管口擦出转瞬即逝的火花,势如破竹地搅动空气朝前射出。
当然未等朗姆说出下一句回复,“砰!”的一声激响,一簇猝不及防的血花从人影背后喷溅而出,那人踉踉跄跄地勉强挪爬了半步后,很快无力地朝前一头扎倒进刺挠的灌木丛中。
杳无动静与声息。
与此同时,灵幻汐那的身旁传来一声雀跃的口哨。
宾加居高临下地欣赏着下方的景象,当看到附近有位女性因察觉到响动而凑上去查看,却被吓到趴倒在地的狼狈模样,他竟然愉快地笑了起来。
“哈哈,真漂亮,正中心脏。”
这一下子,底下本就很乱的局面变得更加混乱起来,在附近疏散待命的警察和紧急赶到的救护人员,之后在持续不断的骚乱中很快地围了过去。
急救人员的白色大褂和手掌全被血污染成鲜红色,他满头大汗地吼道:“快!快想办法覆盖止血!”
“这到底是……不、不行啊!是枪伤,已经贯穿他的左胸了,即便紧急进行心包穿刺也来不及——”
“不行了……他已经停止呼吸了。”
“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啊!先把他抬进救护车!”
与看得津津有味的宾加不同,灵幻汐那完全没有去看自己造成的“成果”,在耳麦那边不再传来动静后,她开始眼疾手快地着手收拾起残局,把枪拆解并塞回吉他包,再用鞋底蹭乱在地上压出的痕迹。
完毕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身后的宾加却跟了上来,他舔舐了一下嘴角兴奋道:“我说,不如以后就和我搭档吧?”
灵幻汐那当然没有理会,背上包就此消失在楼顶。
*
另一边。
安室透在楼道里的转角处,用手扶稳了急匆匆差点撞上他的江户川柯南。
“这个时间,那么着急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来找你,安室先生!我就不说废话直奔主题了,”江户川柯南平缓着紊乱的呼吸,抬眼看向那个从深不透底的阴影中出现的男人,逐字逐句地问道:“你是不是想‘替换’掉绵贯辰智?他现在应该已经在‘你们’的掌控之中了吧。”
“你的消息还是那么灵通,肯定是‘那家伙’告诉你的吧。”安室透听到这后笑了一声,但面容上的表情却不如笑声表现出来的那般友好,“不过这是公安的内部事务,没什么好相告的。”
江户川柯南对他冷酷果决的这一面早就习以为常,因而只是直接自顾自地陈述了下去。
“你应该已经查清了绵贯辰智的事,但为了在组织的眼皮子底下让他顺理成章地‘死去’,并得到他目前所掌握的东西,于是你专门设计了今天的局。”
“——不惜让组织大动干戈损失掉一座大楼并铤而走险地造成恐慌,却又派这么多人手来保护普通人……”江户川柯南露出一个苦笑,“的确是安室先生的风格。”
为了达到“正义的结果”时常不择手段,甘愿化身罪恶刺伤自己,却也要竭力守护住光芒的矛盾之人。
——是波本,是安室透,也是降谷零。
“不过土屋社长死去的事也在你们意料之中吗?”
“……”
安室透沉默了几秒,最终叹出气来。
“那倒没有,我的确没想到绵贯辰智已经疯狂到这个程度。这个家伙之前行事谨慎,东躲西藏、深居简出了很久,非常不好把握行踪。因此按理来说,他这次好不容易亲自露面,就是想要从土屋社长这边获取到海外方面的材料供应和资金链支持,所以应该彻头彻尾地捧好对方才对,但他却因为一点口角和利益分配不均的问题就拿对方试手,丝毫不计后果。”
江户川柯南点了点头,“我想也是。”
他立刻联想到了对方的父亲——那个曾和他打过交道的绵贯辰三,也是个不按套路出牌又相当狠厉嚣张的人物。
不过话说回来,绵贯辰智研制出的药物与组织的APTX4869好像稍有不同,一方面是有延时性发作的问题,另一方面就是在隐藏生理毒性方面偏弱——毕竟他大概只在过去偷看了“雪莉”某一阶段的研究成果后,自己又想办法捣鼓出来了点东西。
但光是他过去看到的那部分,对于想要击垮那个黑色组织的公安方面来说,的确就已价值千钧。
是十分重要的情报。
不过,随之江户川柯南又很快想起了赤井秀一先前的提醒,“安室先生应该还有别的什么打算吧?”
“谁知道呢。”
金发深肤的青年蹲下身,看着眼前的少年淡淡道:“不过,我的确有在把握一个难得的机会就是了。”
“那你——”
“好了,我的事就先说到这,”他转头看了眼背后扑涌过来的浓烟和火势,“现在还是先抓紧逃命吧,小侦探,再过不久上层部分就要彻底全塌了,我可不想被活埋。”
说罢,他不容拒绝地单手夹起江户川柯南的身体,开始快速向下行进。
也是在这个时候,江户川柯南才在身体上下颠簸的同时,视线捕捉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他注意到,在安室透的另一只手上好像挂着个布袋子,却被他保护得相当好——理由就是安室透是任由着他被颠得个七晕八素的,却尽力没让那个袋子遭受到多少摇晃。
下意识以为那里面可能装着什么重要证物的江户川柯南先是凑过去摸了摸,却摸到了满手的温热,然后震惊之余又凑着闻了闻,这才满脸不敢置信地笃定了某个猜想。
再联想到他刚刚找到安室透的位置,江户川柯南抽动了下嘴角,“……安室先生,你该不会是为了拿这个东西,才专程铤而走险地跑到厨房这边来的吧。”
夹住他的青年对此不置可否,而是用一种相当冷静的语气答道:“顶楼的这间餐厅短时间内很难再开起来,但如果这次还吃不到,有个家伙肯定就要闹了。”
只不过,即便他说话的口吻再怎么轻描淡写和理所当然,脸上流露出来的神采和眼神却没办法骗人。
江户川柯南:“……你难道是在说蒂……”
从小就和青梅竹马浸泡在恋爱氛围中,并在不久前正式告白成功的某位大侦探在这方面可谓经验丰富,这可骗不到他。
掩去眼底震惊的神色,和心底一些复杂的担忧,江户川柯南在犹豫之后还是没有再问下去。
直到在两人快要到达底层之前,他才转变话题重新开口,“虽然上次库拉索的事有惊无险,但安室先生最近还是要多加小心。赤井先生告诉我,从基尔那边刚递来的消息,组织今天又在海外分别狙杀了来自ASIO(澳大利亚安全与情报组织)和BND(德国联邦谍报局)的两名基层人员,虽然他们都还没有获得酒名但是……”
安室透的脚步猛地一顿。
“分别狙杀?”
“对、对啊,”江户川柯南差点从上面栽倒下去,“怎么了?”
“分别在澳大利亚和德国?”
“对。”
“是基安蒂和科恩?”
“除了他们还会是其他人吗?”
“…………”
安室透眉头紧锁,他深吸了一口气,面目顿时沉了下来。
果然,朗姆对他还抱有怀疑和试探。
如果说,这次负责狙击的人不是那两个为他所熟知的家伙,来的是其他什么人,就比如朗姆手下另外一位不为人知的亲信——
而且假如对方技术超然,在狙击的时候瞄准的是风见裕也毫无防备的头颅……那么他……
该死。
他立刻将江户川柯南放下,拿出手机拨出公安内部的联络信号。
然而,仅仅是忙音等待的短短数秒,于他而言,却像是拷问灵魂的巨大煎熬。
难以言喻的恐惧,以及历历在目的回忆开始不受控制地溢上脑海——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位战友了。
“…………”
好在,电话那端很快就被接通。
他立刻急不可耐地出声,“风见?你现在在什么地方?任务马上终止,你立刻找到个安全的隐蔽处,不要暴露在——”
“咳咳……那个,降谷先生,我没事的!”
咳嗽的动静打断了安室透急迫的话语,对面的那道声音听上去依稀有些虚弱,却仍旧如平时那样气势高涨地对他说道:“我现在完全没事!你交给我的任务圆满完成,我现在已经被顺利抬进救护车里了,完全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所以才能接通你的电话。”
“风见,你……”
“不过说起来,山田这家伙的演技居然比我还好,不仅把血浆抹得到处都是,还抱着我吼什么‘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对不起!我身为医者却没能拯救你!是我无能’之类的话,差点让我没忍住喷笑出声来,看来我还是锻炼不足啊,还需要降谷先生的更多指导!”
“………”
“嘶……啊疼疼疼!山田你动作轻点行不行!我还在和降谷先生联络呢!啊哈哈,不过肋骨还是因为冲击断了三根,但比预想当中的少了一根,还算幸运。”
“…………”
“……喂?那个……降谷先生你能听得到吗?”
久久未等到回复的的风见裕也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小心翼翼地又呼唤了一声,“降谷先生?”
良久的沉寂过后。
“嗯。我能听到,接下来你就好好修养吧,修养一个月也没问题。辛苦你了,风见。”
安室透沉稳平和的声线终于缓缓流淌而出,“还有——”
“没事就好。”
*
事件之后,由泥惨会引发的其余后续骚动,则被赶回的琴酒强势镇压。
作为一个灰色暴力团体,其本身也不过是在组织过去为了利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才能作威作福罢了,并时不时还会被组织所利用——要么拿来当枪使,要么不知不觉成了替罪的挡箭牌。
因而此次“以下犯上”的举动,算是真正触碰到老虎的胡须,在遭遇了几近灭团的剿灭和报复后,泥惨会之又颓败了很长一段时间,彻底不成气候。
不过,这只是本次事件带来的其中一个结果,另一个结果则发生在组织内部——
是波本与琴酒撕破脸的对立。
这种程度的对立,甚至比几年前琴酒和黑麦威士忌之间的竞争更为严重。
本身按照琴酒长期以往的做法,本次事件应该完全让他来行动,既然是过去的失误,那就该由他来千百倍地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地讨要回来。但在他这次获取到情报以前,波本就趁他不在,直接把最为关键的目标对象偷偷锁定并解决了。
事后经过朗姆,波本把琴酒“玩忽职守”和“肆意妄为”的举动添油加醋上报给了boss,还特意点到琴酒对库拉索这样忠心耿耿的人才下手,完全是出于自以为是的误判。
总之,凭借长久以来搜集起来情报和事件汇总起来,竟然让琴酒在boss那里久违地受到了禁令和斥责。
此等挑衅和屈辱,自然是让向来冷酷高傲的琴酒怒不可遏,按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但偏偏又在此时发生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波本正式取代库拉索,成为了朗姆的心腹。
“你太冲动了,Gin。”
端坐在高脚椅上慵懒惬意的成熟|女性摇晃了指尖轻握的玻璃杯,豆蔻色的甲油与金黄的酒液交相辉映,她红唇轻启,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我不是告诉过你,蒂塔很可能是朗姆那边的人,但你一直不相信也不放在心上,除了她,还有那个宾加也是。你上次对库拉索的处理,她肯定都默默看在眼里并准确汇报给了朗姆,即便我事后怎么周旋也毫无作用,再加上朗姆早就对你……”
“闭嘴,贝尔摩德,我不是让你来这里对我指手画脚的。”
“那好吧。”贝尔摩德耸了耸肩,在吧台上又点燃一根香烟,“至于波本那个男人,他向来是个野心家,以他的本事,我想他一定也是察觉到了蒂塔和朗姆那边的关系,因此顺手推舟想借机往上爬并不奇怪。再加上你上次把他和基尔当做怀疑对象,以他睚眦必报的危险个性,他想针对你就更不奇怪了。”
“呵。想针对的话,就尽管来试试吧。”
话刚说完,琴酒就扔下还未抽完的烟头,用鞋底踩灭后转身就要离开。
“不过话说回来,我听说蒂塔七年前是被你带回组织的?”
“……”琴酒的脚步一顿,“你想问什么?”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她到底是怎么成了朗姆那边的人。”
“切,我怎么知道。”
不过,另一边的伏特加还是在脑海里努力回忆了起来,片刻后突然恍然大悟地说道:“大哥你不记得了吗?我们好像是从一群叽里呱啦说什么鸟语的毒|贩那边把蒂塔捡回来的,后面那群人全被你杀光了,你就把她扔到了研究所那边,因为你说瘦瘦巴巴的女高中生看着就没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