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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12章 ...
灵幻汐那从来都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被强行碰瓷。
对象还不是人,只是一条样貌眉清目秀的小狗。
虽然她也知道用“眉清目秀”来形容一条狗蛮奇怪的,但在见到那条尾巴蓬松而卷翘,浑身毛绒绒的小狗之后,这就是第一个出现在她脑海里面的词。
事情要从半个小时前说起。
天空正下着雨,细雨如丝,淅淅沥沥。
人来人往的嘈杂站口,站了不少避雨的人,雨脚打在台阶上,发出海潮般的回声。
她刚刚才从事务所所在的歌舞伎町乘地铁回到米花町,这是她近来几乎每日都要乘坐的路线,因而可以称得上是轻车熟路了。别说看板标识,走下地铁后连路都不用多瞅,低着头随手刷着手机上的新消息,她也完美可以避开人流,找到正确的出站口回到地面上——就是有这么熟练。
然而,人一旦产生类似于“太熟了,怎么可能出错”的松懈想法,就很容易陷入“不出意外的话,肯定是要出意外”的怪圈。
灵幻汐那也不例外。她刚撑开伞打算出站的时候,就感觉到腿部下方飞快地蹿过了什么柔软的东西,等到反应过来,耳边就已经传来几声微弱的呜咽。
然后,目光对上了一双闪闪发亮的湿润圆眼。
一条白色小型犬,满身蓬松的炸毛,两只原该直愣愣竖起来的尖耳朵,现在正委委屈屈贴在两侧。最有趣的是,在明亮有神的眼睛上方,居然长着一对滑稽兮兮的“圆眉毛”。
不行,实在是太可爱了。
灵幻汐那弯下伞,帮它遮去些许被风刮来的雨点,她克制不住地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柔软的短绒扫过手掌心,痒痒的。
“Hello,小狗狗,我是不是撞到你了?”她帮小狗挠了下耳后,果然看到了它满脸放松的神情,“千万别在地铁站这种人多的地方乱蹿哦,小家伙,这可是很危险的。”
那条小狗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只是眼神一亮回应似的伸舌舔了舔她的手指,然后用脑袋拱上眼前人类的腿部,不断嗅闻她身上的味道。上翘的尾巴热情有力地左右摇摆着,表现出相当的信任和自来熟。
灵幻汐那勾起嘴角,又摸了摸狗的身体。她感觉到它身上有点湿,应该是淋过雨的关系,但毛发却很柔顺,像缎子一样顺滑,背上和脸上都肉嘟嘟的——想来应该不是流浪狗,而是走失的家养犬。
所以,她把它从地上抱起,重新走下楼梯回到地铁站内,找到了相关的执勤人员,把狗暂时交给了他们。
“这应该是谁家走丢的小狗,从地面上跑过来躲雨的,麻烦你们用广播通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主人。”
她对那条小狗挥了挥手,而它好似依旧在留恋她身上的味道,一个劲想往她身上拱。
临别之前,灵幻汐那只好用掌心蹭了蹭它湿润的鼻头,轻轻说道:“那再见啦,小家伙,要尽快找到主人哦。”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地铁站,背影消失进漫天雨幕。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等她走出去好一截后,都快回到公寓的位置了,才发现有一团毛发被雨水打湿,一缕缕粘连在一起的毛绒生物,竟蹑手蹑脚悄悄跟在她后面。甚至还会在她回头的时候,把半个身体藏进电线杆背后。
也不知道它到底是如何从地铁站那边跑出来的,小狗的呼吸很是急促,不断哈着气,鼻子贴在浸漫了水气的柏油地上四处嗅闻着,认真辨别气味。腹部和下巴都不可避免地沾染上泥浆,漆黑黏泞的脏污在那身亮白色的毛发上格外打眼。
灵幻汐那不得不止住脚步。
见她停下,那条聪慧的小狗立马抬起四条短腿朝她奔来,又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下,用葡萄似的大眼无限期待地望着她。
可是这回灵幻汐那却没有再亲切地弯下腰,只是举着伞低头回看过去,整个人就如同油画中一道模糊料峭的彩影。
她平静而冷淡地说道:“抱歉,别再跟着我了,我没办法养你,也不是你的主人。”
语罢,她转身就走,地上的水圈溅起无数涟漪。
小狗吐着舌头,绒毛颤动着被雨淋湿。停滞半分钟后,它甩脱掉身上的雨水,仍是锲而不舍地跟了上去。
小小的身影步履踉跄,竟然得半抬起一条前腿才能勉强地往前走路。
“............”
灵幻汐那抿了下唇,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看地上那些像镜面一样清晰的水洼。
没看过就好了。
她低头静默地走着,走着,穿过一户户住宅。这个时间点,因为下雨所以路上的人并不多,只是偶尔的,会有伞下的行人用不解的目光打量她和那条狗。
“............”灵幻汐那只好加快脚步,在尽头处拐了个弯,又拐了个弯。
小胡同七拐八绕的,她一手支着伞,一只手在社交平台上浏览附近有没有寻犬信息,只期待能赶紧在上面找到狗的主人。
只可惜,找了半天,却并没有。
或许是这地方太绕了,小狗没能跟上来。
伞尖快速抖落雨滴,灵幻汐那跑到一处可以避雨的檐台下面合上伞,靠着石墙静静喘息了两刻,还未等她平复好心底翻涌的情绪,就听闻到几声凶恶的犬吠声从不远处传来。
除了那些犬吠外,湿漉漉的雨水还带来了几声虚张声势的“汪汪”,和一些耳熟的细碎呜咽。
灵幻汐那顿时恍惚了一下,神经一下子绷紧。数秒后,她深吸一口气,踩着浑浊的泥水就往回快速地跑。
篱笆矮墙上竖着道栅栏,一户人家的前院养了条四肢矫健的大型猛犬,正龇着白森森的利齿对闯入地盘的同类进行示威,看上去随时都可以扑上去彰显实力。
好在两边还有栅栏隔着,但那条胆子并不大的小白狗着实被吓到了,在地上滚了满身泥水,把自己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耳朵软趴趴地贴着,只能蹲在那里呜呜求饶——发出害怕与求救的声音。
灵幻汐那赶紧跑过去,没去管会不会弄脏衣服,把狗身轻轻托抱起来。
这时候,那户人家玄关外的前门也被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了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在看清眼前情况之后,他安抚了吠叫的猎犬,又对灵幻汐那说道:“小姑娘,这遛狗可不能不栓绳子啊。”
“......它不是我的狗。”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就是下雨天一路跟着我跑过来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老人倒是比较友善,他点点头,隔着栅栏给她递了条毛巾出来。
“那应该是流浪过的狗,很多这类型的小型犬对大型犬的应激都非常严重。”他抬眼看了灵幻汐那一眼,“而它对你那么执着,一定是有缘分的。”
说完,老人也没说什么“有缘的话,你应该收养下它”之类的话,只是转头牵着狗回去了。
灵幻汐那却在原地愣住了。
流浪过的狗......吗?
如果、仅是如果,它这回是再一次被人抛弃了呢?否则又怎么会如此执着的跟着只是摸了它两下,给予过一点点温暖的她。
这岂不是意味着在曾经得到过幸福之后,又被命运无情打回原形。
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未窥见过一涧光明,自始自终都呆在那深黑无光的渊底。
“..........”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和那条狗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看着那双澄澈的眼睛之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像是被彻底打败那般,唇角终于带出一分笑意,“Hello,我们又见面了。”
小狗在听到这句话后,一改颓恹,露出了活跃的神情,“汪”了一声就好像在回复。
“你好像很喜欢‘hello’这个词语的发音诶,难道你的名字就是这个吗?”灵幻汐那顺手薅了把狗头,唤了一声,“哈罗?”
“汪!”
“小哈罗。”
“汪!”
“哈哈,看来就是这个了。”她把伞从地上捡起来,“没办法,先带你回去看看伤,再洗个澡吧,不过家里还住着一个讨厌鬼。虽然长着张娃娃脸,下垂眼也显得很乖,但实际上冷酷独断得要命,不知道会不会同意先暂时收留你呢。”
“汪汪!”
“你的意思是不管他对吗?”灵幻汐那用毛巾裹起小狗柔软的躯体,暂时把它塞进了包里,只露出来一个头,“刚好,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们走吧。”
很快,雨势渐弱,一人一狗走到公寓门口。
灵幻汐那用指纹解锁打开大门,“还好这栋公寓是可以养宠物的。我先把你弄干净,待会再给你拍一张帅气的照片,然后发到平台上看看会不会有人把你认领回去,没有的话你就先乖乖待在这里吧,我再找找收养人。”
没错,灵幻汐那从未想过,也不敢想——如果找不到原养主,就由她来真正成为这只狗的主人。
毕竟她和波本这段虚假的关系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再过不久任务完成以后,她就会离开米花町回到过往的生活,狗狗并不适合交给她来长时间照顾。
因为只有真正的家庭才会一起养狗,才有勇气去增添一位新的“家庭成员”。
想到这,灵幻汐那低头敛下眸,她其实一进门就看到了那张正对玄关的甜蜜婚照,却只能回避开视线低嘲一声。
“家家酒游戏,只需要两位成员就够了。”
小狗不明所以地用前脚搭上她的脸,接连“哈哈”地喘了两口气,在进入家门之后它的情绪明显比之前要兴奋高涨得多,恨不得立刻从包里面跳出来,用脏兮兮的爪子四处奔跑撒欢。
猝不及防被又脏又湿的肉垫子,连续在脸上踩了好几下的灵幻汐那:“..........”
她危险地眯起眼睛,抓住拼命挣扎想下地的小家伙后颈上的软肉,语气阴恻恻的,“我算是发现了,你其实也是个小混蛋是吧?特别会装。怎么,之前腿不是还瘸得厉害吗,不抬着都没法走,怎么现在一下子就能划得那么用力起劲了呢。”
开心的狗子仍看着她直乐,完全搞不懂自己还得卖力继续多装装才行。
“算了,难不成还把你扔出去吗?小坏蛋。”
灵幻汐那拍了下狗子的屁股以示惩戒,然后掰过它的狗爪子认真地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关节处有些红肿,指甲磨破沾着点血迹外,其他倒没什么大问题,洗澡的时候小心点就可以了。
她没给脏兮兮的小狗可乘之机,直接把它抱进浴室。热气将身体上的湿冷冲走,小狗洗澡的时候很乖,只可惜暂时没有犬专用的洗浴液,只能先用配方温和的沐浴露将就着使了。
折腾了好半天,把狗子洗净吹干之后,灵幻汐那自己也飞快地冲了个澡。小狗在屋子内遍地撒欢,不知为何,它尤其喜欢去挠波本房间的门,但那家伙日常都会把房间锁上,当然是挠不开的了。
灵幻汐那收拾好浴室,把客厅的空调调热。她用手机给小狗拍了张照,然后把走失相关的信息都登记在平台上,留下了联系地址和邮箱。
接着又给小狗准备了些白煮鸡胸肉,撕成细丝给它喂了一些,抱着肚子圆滚滚的小狗软和温暖的身体,躺倒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看了会儿节目,眼皮不禁感到有些沉重。灵幻汐那打了个哈欠,渐渐抵抗不住困意,陷入了沉睡。
当安室透带着满身凉气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天空暗沉下来,仿佛倒置的海面,但室内却是温暖和煦的。他从站着的地方望去,恰好能看到余晖穿过阳台,落到了那个头枕着手臂睡着的身影身上。
她被融进夕阳里,像一簇烛光,他知道这种热度会灼伤人,可有的时候还会显得那样脆弱飘摇——在风中曳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烛火独自燃烧,身旁还有一团在汲取热度的毛绒生物,安心蜷在身边睡着,并不忧心自己会被烫伤。
他不禁想起一句话。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放轻脚步走过去拉上窗帘,遮去阳光最后洒下的一丝光芒。他恍然想起,烛火是可以随着烛台被带走的,让烛火继续燃烧,它自有无穷潜力,不应该落入风烛残年的下场。
只可惜的是,他的眼睛早习惯于在黑暗当中视物,因此并不需要特意照明也能得看清楚位置。他更需要的,是来一阵风轻轻吹动烛火,看看火星到底偏向了哪个方向,以此来寻找到真正的出口。
——他不应该去动那盏烛台,理性分明是这样告诉他的。
安室透转身展开一床凉被,替沙发上蜷在一起的两团影子轻轻盖上。雪白色的团子大概要更敏锐一点,但它依旧没有醒来,只是用倒过来的身体踹了另一个人的下巴两脚。那个人迷迷糊糊像扇蚊子一样用手胡乱舞了几下,吸过了一口气后,又继续歪头睡了过去。
“............”哈罗这家伙还是那么喜欢拿屁股对着人。
安室透拿出手机,给风见裕也发去一条短信,告知他已经找到了“哈罗”,让他不用再担心。
他其实是在下午才知道哈罗意外丢失的消息的。
因为此回任务的特殊性质,再加上他此前摸不大准灵幻汐那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因而哈罗当然没办法和他继续住一起了,所以他把狗寄养在了下属风见裕也家中。
可哈罗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自己真正的主人,再加上风见裕也平日公安的工作量也很大,又是新手上路第一次在家养狗,有疏漏是在所难免的。但都是些小问题,哈罗只是心情上表现得有些郁郁寡欢罢了,健康方面能吃能喝的,还胖了一点,他一直都很放心。
直到中午的时候,他的下属带着被寄养在他那里的爱犬哈罗,去了趟宠物医院进行例行的身体检查,并顺带做个洗澡和美容。
不巧的是,中午去的人实在太多了,尤其是带着大型犬的家长尤其多。因而在没有特意提醒美容师的情况下,哈罗在剪指甲的时候,因为过去流浪时间太久,指甲血线太高磨甲时被磨出了血。再加上周围的气息实在混乱焦虑,使得它久违的产生了应激反应而挣脱绳索从台子上跃下,未等人反应过来就从窗户跳出去,跑进灌木丛中消失不见了。
风见裕也原本因为工作原因只稍微离开了片刻,把狗放心的交给医院美容师,可等回来以后,却只等到哈罗意外跑丢的消息。
他心急如焚地和医院内部人员在附近找了一回儿,搜寻无果后,只好打电话求助自己的上司,言谈举止间都是真切的歉悔和难过。
安室透倒是显得相当冷静,他和波洛那边请好假后,就直奔自己过去所租住的那间单人公寓,以及从前在雨天第一次遇到哈罗时的那座桥洞之下——他原以为以哈罗的聪明劲,十之八九会找回这些地方,但没想到竟然扑了个空。
可能是因为下雨冲淡气味的原因。
没办法,他只好根据时间和速度推算,大致划定出了一个三公里直径的搜索范围,只可惜雨天到处的行人都不多,他只好去车站、地铁站、百货商店等人流聚集的地方尝试问问,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些许线索。
地铁站的工作人员说,曾有一位女性把一条拥有相同特征的狗交给了他们,却没想到那条狗竟然追着那位女性离开的背影,趁他们不备就直接逃掉了。
安室透闻言怔了一下,他开始大批量浏览起各种信息平台上的宠物走失信息,好不容易才等到一条最新的消息蹦出来——与此同时,在那后面缀着的地址和邮箱,都让他熟悉的简直不能再熟。
想想也是,在灵幻汐那身上......肯定存有他的气息,于是也才会在地铁站被哈罗突然缠上。
倒不如说,他们两人同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彼此的身上沾染到另一个人的气息和味道,那完全是避无可避、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且近来,他最近还把他过去用了十几年的衣物芳香剂给换了,理由也很简单,因为他发现灵幻汐那爱用的那种白茶香味,似乎味道要更加柔和清淡一些,浅浅闻着就能让人放松身体,缓解精神性疲劳。
与之相对的,她也开始跟他一样使用起竹炭牙膏。
直到此时,他才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浅显的事实——即便他和她此前再怎么去忽视,但生活方面的侵入感已经交结成一张细密的网,朝着其余方方面面滴液般渗透进去,改变并扰乱了彼此的作息和习惯。
但这才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啊。
这并不是他一开始想要得到的结果,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过程,他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灵幻汐那的确不是他过去想象当中的那种人。
她和他在组织内部多年认识到的所有成员相比,显得非常的......与众不同。
分明是那个黑色组织的一员,性格也不天真,可偏偏会去注意到一张书签,一朵樱花,和一条小狗。
根本就没有这种必要,滑稽到有点可笑了。
而且她还是个不论与谁相处,都会让对方优先感受到舒适的人,即便对他有所不满,但嘴是硬的,行动却往往不够坚硬。
说实话,抛却开目的性质和对立立场,与她搭档的感觉,他其实感觉良好。
过去的贝尔摩德能力更专业更强,但他知道作为多年的搭档,他们的关系向来浮于塑料,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他厌恶贝尔摩德,不论是从哪个层面来说都是如此。
但他绝不讨厌“蒂塔”。
不对,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想这些事。
安室透晃了晃脑袋,试图把想法都摇晃出脑海,却反倒愈发清晰地回忆起了另外一件事——
一件关于赤井秀一那个危险的男人,最初是如何加入到那个组织里面的事。
赤井秀一曾化名诸星大,在接触到组织成员宫野明美后成为其男友,经由她的举荐加入了组织,很快便崭露头角成为新星。那个男人毫不留情的通过情感手段,榨取了宫野明美的全部价值,然后又因意外暴露FBI的身份而脱离组织,最终抛离她而去。
宫野明美,是他儿时就认识的朋友,是带受伤的降谷零前往宫野诊所的爱笑女孩。虽然他确实厌恶那个男人,过去也曾恨不得杀了他,可在这一点上,他并非不理解赤井秀一的做法。
原因只有一个。
宫野明美不折不扣是那个邪恶组织里面的成员,她一直都在为组织行事,而为了达到最终最重要的那个目的、撕开黑暗丑陋的面纱,人往往只能不择手段。
而且他们天生只能是对立的星象两极,带怀无法相容的目的相遇,自然,永远都不可能落到同一片夜空上去。
——他想,或许他现在对灵幻汐那所施用的,和赤井秀一当初用的手段几乎相差无几。
否则为什么,他要在那个时候做出决断,去拥抱住她隐隐颤抖的身体?又为什么要在现在,用手机拍下她和哈罗一同酣睡时安然恬淡的模样呢。
都是为了获取到情报,他想。
他的确出现了想让灵幻汐那喜欢上他,从而快速推动进程的想法,毕竟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并且他能感受得到,她在对待他的态度方面有所软化,虽然不多,但的确存在——那他还需要进一步、再进一步,不白白错失掉机会才好。
时间仿佛缓慢地静置下来。
安室透思考问题出了神,他试探性的用指尖抚摩过她的脸侧,过后,又把手放到眼前那处脆弱白皙的脖颈之上。
他没有太使力,只是用五根手指轻轻包覆住她的脖子,微弱地掐拢在上面。
他能感受到,薄薄的一层皮肤下面,血液在血管中流淌冲撞,奏出规律性的心跳,以及鲜活有力的热量。
指尖传来的触感,如同摸上沾有些许砂砾的蚌肉,温热、柔滑、顺手。
他其实一直都想不通,她为什么总敢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睡着,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且明明半晌过去,她脆弱的咽喉还暴露在他人掌下,却依旧没有睁开双眼,呼吸轻浅而绵长。另一边反倒是哈罗先醒了,摇起尾巴瞪眼兴奋地蹭向他。
安室透撤回了手,然后用手指贴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摸了下它的脑袋,低低说道:“嘘,别吵醒她,让她再睡一会儿吧。不过看来以后你就要先在这儿住下来了,我得好好给你准备准备生活用品。”
哈罗闻言用肉垫亲切地贴上他的手心,然后小小地发出一声喜悦的“汪”以做答应,接着转转身体,又重新躺回灵幻汐那虚持的怀抱中卧好。
“看起来......你很喜欢她吗?”他问。
“汪汪!”
他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在安室透背身离开沙发的那一瞬,身后之人的眼睫却不稳地抖动了一下,好在这点动静并不值得为人注意。
她其实,早已经醒了。
*
几声敲门声在某栋独栋的白色洋房外响起,门快速被人打开。
“博士,灰原在家吗?”
“小哀啊,她是在,不过晚餐都还没吃,一直就泡在地下室搞研究呢。”阿笠博士把手放到江户川柯南的肩膀上,“新一啊,要不你去劝劝她吧,晚饭光喝咖啡填肚子可不行,小孩子的身体怎么能摄入那么多咖|啡|因呢。”
“......这家伙,上次就劝过了,现在还这样,好啦我等一下会再和她说说的。”
说完,江户川柯南熟练地走进玄关,然后在博士的眼光中,迈下台阶来到地下室门口。
紧阖的门内,几丝微蓝色的电子灯光从门缝中泻出。他拉开门,入眼的便是一位在漆黑的环境下,坐在电脑屏幕前正在转笔深思的茶发少女,对于他的突然来访则完全是一副不感兴趣、也不想问的态度。
“哇,这都第几条咖啡了。”
“第四条。”
“......真是恐怖的数量。”他瞥了眼桌上的速溶咖啡袋,“别喝那么多了,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体只是个小孩。”
“不喝的话不容易冷静下头脑。”
“你之前还因为博士高血压偷吃甜食的问题而生气呢。”他直接点出问题所在,“反而自己做不到爱护身体吗?灰原。”
“......一过来就那么啰嗦啊,大侦探。”说是这么说的,但她还是把咖啡杯推远了一些,“所以说特意来打扰我的原因呢?”
江户川柯南的神情被隐藏在宽大的镜片背后,过了两秒钟,他沉下声音直入正题。
“我需要你帮忙看看,有一个人是不是‘那个组织’里面的成员。”
灰原哀闻言身体顿了一下,指尖的笔也不转了。
“我说啊......我也不是在组织内谁都认识的,倒不如说反而大部分人我都没有见过,可不要对关起门来做研究的研究人员,总是抱有那么大的希望。”
“只是试试嘛。”
江户川柯南倒是没放弃想法,他从手机里调出某张照片。这是他从铃木园子手里得到的,用指尖把屏幕上的某个部分放大之后,出现了一张姿容姣好的脸。
“都说了,你别总是抱那么大的——”
未说完的话语僵住了。
“看来你确实认识她。”
江户川柯南把手机亮在灰原哀眼前,清楚地窥见了她脸上震惊的表情,“她也是组织里面有酒名的成员之一吧,代号呢?”
“......蒂塔。”她慢慢吐出这个名字。
难得一见的是,他竟然没在灰原哀的脸上,看出她此前那种对组织成员专有的厌恶和恐惧,反倒是纯粹的惊讶要更多一些。
“蒂塔。”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荔枝口味的香甜利口酒吗,倒是和雪莉酒一样都是甜口的。”
灰原哀挪开视线,“所以呢,大侦探,你是从哪里得到这张照片的。”
江户川柯南没有马上回话,他把那张照片缩小后,露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照片上的两人站在一起握着手,明眼人就能看出他们举止上的亲密和不一般。
“波本?”灰原哀眉头一皱。
说实话,虽然事后有证实这个人和他们一样,都属于与组织为敌的红方阵营,但......对于一个过去曾用过手段追捕她,又确实给她造成过极大精神压力的家伙,灰原哀在心底对他根本没有多少好感就是了。
“她现在是波本新婚没有多久的‘妻子’。”
“......呵。”她唇齿间溢出一声冷笑,“所以又是组织给强塞过去的任务是吧。”
对于这个在江户川柯南意料之外的回答,他直接果断追问道:“你好像很了解她?”
“也没有很了解,只是恰好的......认识罢了,偶尔也会一起在研究所那边......一起喝上一杯咖啡。”
她重新转起那根笔,同时陷入了深思与回忆,“她在组织内比较神秘,认识她的人不多。而且从严格名义上来说,她并不算波本、琴酒、贝尔摩德那一类的行动人员,负责的方向也很特殊,一般是不会轻易出动的。”
“她负责的是什么方向?”
听到这个问题,灰原哀眼里露出一抹似笑非笑,转眼看向电脑屏幕上滚动跳跃的数字与化学式,上面都是她正在研制的数据材料。
“那我给你举个你熟悉的例子好了。一年多以前,我和琴酒、伏特加一起去了一座拥有不老传说的人鱼岛上,并带回来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和素材,促使我最终研制出了那个药物——APTX4869。”
APTX4869,作为半成品时,组织会用它来杀人,毕竟尸检不出任何毒素的快速致死药物,绝对是想不留痕迹实现完美犯罪的首选。
然而其真身作为可以逆转时间“返老还童”的梦幻药物,也是目前他们两人能以现在这个幼年姿态站在此处的直接起因。
“这和蒂塔有什么关系吗?”
“当初那座岛屿的情报,就是她提供的,当然我也不知道她是从何而知。”
他想,他大概明白灰原哀的意思了。
“......所以她才会和身为研究人员的你有所接触。”
“嗯,不过她以前倒是经常出入研究所,但近来一两年频率少了很多。”灰原哀终于还是没克制住,挪回咖啡杯浅浅地抿了一口,“当然,除此之外也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了。”
“另外一个原因?”
“组织成员在获得代号以前,总会有自己的名字吧?如果没有代号,那么就会被直呼其名,就比如我姐姐。”在提起姐姐时,灰原哀的眼底浮现出一丝温暖和复杂,“但是她却没有,我只听过其他一些资历老旧的研究人员,偶尔会叫起她另一个称谓——”
“B-44,B组44号。”
“............”江户川柯南立刻联想到了这串数字背后的含义。
在专门从事研究事物的研究所内,又有什么东西才需要特意被编号呢,答案再清晰不过。
“她的事项我几乎都不清楚,内容并不是由我负责的,而我们也不会谈起工作。只是她偶尔会趁过来体检和休息之余,给我带点没什么用的小玩意儿罢了。”
有的时候是唱片,有的时候是甜点。她曾经还为她特意带来过猫屎咖啡,但那种经历过猫咪肠胃发酵过的咖啡豆,从心理层面上来说,她是拒绝的。
但确实很香,口感别有风味。
蒂塔是除了姐姐之外,唯一会和她分享这些东西的人。她过去曾羡慕过可以在外“自由生活”着的她们,但渐渐的,也没有那么羡慕了。
“我想,在知道发生于你和你姐姐身上的事之后,她肯定是伤心过的吧。”
江户川柯南已经从灰原哀的话语和他先前与那个人短暂的接触之后,大致在脑内描绘出了灵幻汐那在组织内部的形象。
灰原哀轻轻地“嗯”了一声,如果是过去的她,她绝对不会回答这种根本不擅长应付的问题——但经由她脱离组织之后的种种改变,她的确也和过去不太一样了。
冷淡,可多了点直率。
她们之间有诸多相似之处,所以过去她也才无声默认了蒂塔的靠近,偶尔毒舌地挑剔她带来的那些东西。
人是感温动物,再怎么孤立,再怎么把自己比喻成深海中的肉食鱼,偶尔也是需要抱团才能相互取暖的。只是取暖的时候还需千万小心,不要去触碰到彼此的伤口。
“既然她以那么奇怪的身份出现,那说明她和波本应当在执行某种不得不为之的任务,我猜想大概率与我们无关。”灰原哀的第一直觉向来很准,“但以目前的状态来说,毕竟你以‘工藤新一’的身份都‘死而复生’多少次了,完全不被人怀疑才比较奇怪吧,大·侦·探。”
突然被cue到的江户川柯南:“......咳。”
“所以,目前绝对不能让蒂塔知道我还活着,又变成灰原哀的事。”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过去她和我接触得多,又很熟悉我的长相,还有一些超乎寻常人的特殊认知,很可能在看到我之后难免会联想到什么,因而我需要尽力避免出现在她面前。”
雪莉现在是了无牵挂、叛出组织的“已死之人”,即便知道她还活着,对蒂塔来说也无半点益处。
那只会让她看似举足轻重,但本就危险重重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难上加难。
她知道蒂塔绝对不是坏人,她被困于组织的缘由不论是出于其自身还是他人——但现如今,她们已然站在阵营不同的对立面上了。
“我明白,”江户川柯南皱起眉头,“但我觉得反倒是波本的举动有点耐人寻味。”
“什么举动?”
“......他为什么要在已知他身份的我面前,把对蒂塔的特殊态度表现得那么明显呢。”江户川柯南把视线投向灰原哀,“——除非他一早就推测出,我会来找你求助。”
我来啦!哦对了昨天稍微修了一点点前面的内容,不会影响剧情和阅读。
然后恭喜“过家家”喜提新成员哈罗,等我们看看它以后的助攻表现如何x
我想机智的宝子们可能看出来了,到这里我们的叭嘣大人其实已经动心,但目前正在锲而不舍给自己挖坑等埋呢.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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