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3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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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将一沓稿纸递上眼前的高台，“多有打扰，本周的原稿都在这里了。”
“哦~真是麻烦了喵。”编辑长应了一声。
然而，紧接着从台上伸出来的东西，却并不是“手”这种方便实用的部位——而是两条毛绒绒的尾巴。
尾巴一上一下勉强固定住了稿件，但显然些力不从心。左右摇晃了两下，眼看着就要滑脱之际，比沉稳声线更早到达的，是男人敏捷的动作。
单手抢救回原稿。再半只脚飞快踩上凳子，让手臂的长度足以够上高台后，眼疾手快地托稳了险些也要从上方栽倒下来的圆滚身体。
“小心。”
“多、多谢。”回归安全区的毛绒生物后怕地用前爪擦了擦冷汗，“看来还是不中用了喵。”
注意到对方的后腿处缠绕着绷带，男人将那一沓稿纸主动摆放到不易掉落的位置，问道：“编辑长怎么会受伤？”
回想起不堪回首的起因，编辑长两根摆动的尾巴立马僵直，颈毛根根树起。“还不是怪那个夺衣婆！最近她又把自费出版的裸|体写真寄送到猫又社来，让我还以为是有新人投稿，看了两眼就直接被吓得从台子上摔下来了喵！”
“夺衣婆？”男人在大脑内搜寻着回忆，“难道是那位负责在三途川边夺去亡者衣物，挂在树枝上衡量罪重的老婆婆？”
“没错，就是她！”编辑长用肉垫揉了揉发疼的额间，“这件事不提也罢，我今天专门让你亲自过来交稿，也是有事情想谈。上个月的读者满意度调查出来了，你这回直接垫了底。”
“............”
“没什么想说的？”
“没有。”男人用手撑住冒出胡茬的下巴思考了片刻，“硬要说的话，那就是我最近深感写小说确实很难。毕竟真正动起笔来之后，才发现与作为理想时有很多不同之处，需要更多细心的琢磨。”
“......我没叫你说理想喵！”
脾性急躁的编辑长“啪啪”拍了两声桌子，“《周刊三途之川》过去主要负责的是对新闻进行杂志报道，又细分为八卦部门和正统部门。但为了进一步扩大读者受众，我们才开设了文学部门，吸纳了包括你在内的一些固定投稿人——但现在集体效果不佳。如果不能好好起到作用的话，迟早会被取缔的喵。”
“原来如此。如果要是取缔的话我确实会有些头疼，毕竟现在家里还有五个小孩要养。”
“那你就想办法多多努力一下！碰撞！激情！便当！快节奏！”编辑长的竖瞳中激射出光芒，“现在的人都更喜欢看这些！实在不行你就多出去走走，四处找找灵感试试喵。哦对，我记得你来地狱的时间还很短，几十年来着？”
“四年。”
“才四年吗。”舔了舔爪子，编辑长看了眼手里的怀表，“我待会还有事，这周的稿件我晚些再看，如果还是不理想的话可能会退回的喵。”
“......好的，我知道了。”
说罢，男人转身离开了猫又编辑社。
在门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正当他思考着刚才的对话，打算先回家一趟再说的时候，脚边却意外撞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哎呦！好痛！痛死了！”
“抱歉，你没事吧？”他立马蹲下身道歉，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只头戴贝雷帽的黑白纹猫又。
“什么啊，原来是织田作。”猫又整理了下衣衫领口，“看你这个样子，又被主编批评了吧。”
眼前的猫又名为“小判”，生前曾是被游女饲养过的猫，现如今在地狱猫又社当八卦部门的打工人。
织田作之助递给小判一张创口贴，却并没有被接受。猫又奸猾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直言道：“刚好，我听说在众合地狱那边出现了一点风波，干脆你和我一起过去一趟吧。”
心想起先前编辑长关于“灵感”的建议，距离回去给孩子们准备晚饭还有一两个小时，既然如此倒也可以去看看。
没多做犹豫，织田作之助答应了小判的邀请。顾念到地狱四处的路都相当崎岖，不太好走，搭乘胧车的费用又十分高昂——他直接主动帮忙给短腿生物减轻负担，把对方挂到了肩上。
一人一猫，很快便来到了位于众合地狱深处，赫赫有名的狱卒花街。
道路两旁开着琳琅满目的店面，空气里弥散着诱人的香脂气息。虽然在称谓上是花街，但在地狱接连经历改|革的情况下下，现如今已发展出不少餐饮和杂物商店，更像是一条具备旅游特色的购物街道。
小判跳下地面，灵活地朝人流所在的地方钻去，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带回了情报。
“听说是个从欧洲EU地狱那边过来的高级恶魔，在那家出了名的黑店‘花割烹狐御前’吃霸王餐。因为拿不出钱被关在柴房里，但被挣脱了；抓回来后又重新关起来，再次被他逃脱。现在已经是第三次，听说老板娘妲己已经气到要在众人面前亲自‘料理’他。”
“那么熟练的话，听起来像是个惯犯。”
织田作之助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兴趣，但小判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它早就看准这个面冷心软的男人到底有多好对付了。
它委屈巴巴贴合前爪，两耳下垂，泪眼汪汪地说道：“这是个能获取素材的好机会。我看到还有好几家出版社的人都来了，但我刚刚被撞到之后头还晕着，肯定抢不过他们。怎么办，如果不靠近过去的话，这个月的业绩就很难达标了喵。”
“............”
织田作之助不是没拜读过小判那些写得那些天花乱坠的八卦新闻，一看就有许多胡编乱造的成分存在。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把手放在猫又毛绒绒的头顶搓了两下，重新扛回肩膀，“走吧。”
凭借生前作为顶尖杀手的经验，仅只是避开人流跳上房顶，找到一条可以直达事发中心的道路。这种行动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维持着脚下木屐刚好不会踩碎砖瓦的程度。很快，他就来到“花割烹狐御前”这家店门的对面，弯下腰，把身体隐藏在屋檐背后。
由于视觉角度的问题，如果下面的人自下而上地仰视，是无法看到他们的，但在上面却可以直接将下方发生的事情一览无余。
只见一位拥有海藻般蜷曲长发的绝色美女，身着莲色羽缎，正手执长鞭，讯问着眼前被五花大绑的黑发男性。
“真的一分钱都没有？”
“一分都没有哦。”
“哦呵呵，那你还真敢来花割烹狐御前消费。”
猝不及防的长鞭“噼啪”一声，甩在男人身前的地板上，击起一阵烟尘起扬。周围的吃瓜群众纷纷打了个激灵。
烟尘散去，男人脸颊上沾染到不少脏灰，“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嘛。毕竟没钱的话，去哪家店都一样，我这个人很不挑剔的，对街上每一家店都一视同仁。只不过，是你们店外的招待小姐实在太热情了，让我都觉得有些盛情难却，当然就只好进来咯。”
妲己皱了下眉，那冷厉的视线，立马射向了在一旁颤颤巍巍抱着大尾巴的小狐狸身上。
“我、我是看他打扮是西洋风格的，很像EU地狱那边的尊贵大人，所以就过去问了......因为那边来的大人一般消费水平都很高......实、实在是对不起！”
“EU地狱如果有你这种相貌的高层人员，莉莉丝不可能还没下手，而且她肯定会把事情告诉我。”
同属于【世界恶女协会】的妲己与莉莉丝本就是一对关系极好的闺蜜，如果真有如此“高品质”的男性出现，她们彼此之间早就互通有无了。
“而且更气人的是，你还弄坏了大王三千多年前送我的缚锁！”
说着，妲己扔出了一串金光闪闪的物事。原本犹如艺术品般精美的脚铐，却在两环相接的重要部位彻底被撬碎开，失去了原有的美感。
远远望着下方景象的小判急笔如飞，疯狂拍照，见其他报社的人被堵在人流里三层、外三层之外，没能获得到第一手情报，它整只猫都给乐坏了。
“看这情况，不管这个人是谁，他这回准完蛋了。”小判边说边回过头，可却没想到背后竟已空空如也。
“喵喵喵？”
自始至终，它都没能察觉到身后之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道口突然燃放起了烟火。一束接一束的烟花似离箭冲上天空，将地狱泛红的天幕渲染得流光溢彩，顿时吸引走了所有人的视线，小判也抬起头。
众人纷纷仰望天空，“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不会吧，如果是节日，狱卒早就放假了。”
“说的也是，难道是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
炫目的烟火持续燃放了很久，等到大家回过神来，就只听到从店门外传来一声惊呼。
“——不好了！那个吃霸王餐的人跑了！”
*
道路尽头就是河堤。河堤是由红色的土堆堆积而成，表面覆盖着几株肆意生长的野草。
不，说是野草其实并不准确，因为这种生物既是动物、也是植物，作为地狱近来颇受欢迎的观赏用宠物，它有一个特殊的名字——金鱼草。
金鱼草体型臃胀，长有鲜红色的背鳍和尾鳍，硕大的眼珠子可以胡乱转动。然而，它的下半身却经由绿色的茎叶被插进土里吸收营养，野蛮而又顽强地在野外生长。
织田作之助在草丛里挑挑选选，终于找到了长势喜人的一大只，将其握在手上。
“呀，没想到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伴随着靠近的脚步，由远及近地传至耳边。
熟悉，是因为还是那个人；但陌生，却也是因为他在过去，绝不会用如此开朗自然的声线说话。
“好久不见了，织田作。”
“......好久不见了，太宰。”
之后便是停滞长久的寂静。
右侧红发男人穿着一身深色的和风襦袢，悠悠闲闲，完全无需再像活着时那般奔劳忙碌。
然而，相比于谈起自己平淡的地狱生活，他本有诸多疑问想要对眼前久别之人说，却正是因为问题太多、思绪太乱，反而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犹豫良久，他只好指着太宰治的身上问道：“你现在不是亡者吗？”
“算是吧，但也不完全算。”
“不完全算？”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不过我之所以没有穿普通亡者那身白色单衣，只是因为我当时抵达三途川后，直接读完了夺衣婆强塞给我的写真集，又认真夸奖了她几句。趁人一开心，我就开溜了。”
“............”
“然后光明正大地跟着几个狱卒逛进了众合地狱的花街，后面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
“不过话说回来，三千年前制作的锁确实有些难开，迫不得已只能破坏了。”
“............”
“怎么不说话？”
绷直的后背逐渐放松，织田作之助缓缓吐出一口气，冷硬的嘴角边上终于勾勒出一丝弧度。
“你真的变了很多。”他感慨道。
“那是往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
“好的方面。”
“谢谢，那就好。”顺手脱下外衣，太宰治在道旁抖动着满是灰尘的沙色风衣，“相比于漆黑来说，我也更喜欢现在这套浅一点的颜色。”
“漆黑的那件怎么样了？”
“已经彻底烧掉了。”太宰治轻描淡写地说着，“现在这套比较适合做侦探的工作，看着就十分帅气靠谱。”
织田作之助的眼睛微微睁大。
良久之后，他说：“那真是......太好了。”
太宰治伸手又指向他手里攥着的东西，难得流露出复杂紧张的情绪，“说起来，我刚刚就想问了——这个恶心巴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能不能拿远一点。”
“晚餐材料。”织田作之助抚摸了下在茎秆上摇摇晃晃，精神饱满的金鱼草，“肉质很新鲜，大家都爱吃。”
太宰治默不作声地后退两步，“..........”
“差不多该回去了，否则那群小家伙该等急了。”
“好啊，那我就去蹭一杯。”像是想起来些什么，太宰治突然低低笑了一声，“刚好，正如她所说，可以有个好机会可以向朋友好好炫耀一下了。”
“嗯？炫耀什么？”
“我的女朋友啊。”
“............？”
“啪叽”一声，金鱼草滚落到地上。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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