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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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活着。
灵幻汐那在脖子处传来的轻微刺激中，恢复了些许意识。
有谁的手在自己的侧颈上涂抹着什么，感触黏腻而温醇。她下意识动了一下，接着便发觉双手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
全身瘫软没有一丝力气。她蹭了蹭脑后的枕头，想要缩藏起那块被摆弄得又痛又痒的皮肤——顺带把好不容易从昏乱中清醒过来的思绪，想办法理顺一些。
色块纠缠，线条收束，逐渐还原出失去意识前的场景。大楼，浓雾，敌人，飘散的灰尘。
战斗的剧痛，告别的话语......还有，还有——
那腥甜潮热的一吻。
仿佛此刻在口中，还依稀残留着铁锈味咸湿的气息。她不自禁地用柔软的舌头划过齿背，那些曾遭被动搅弄的遥远记忆逐一重现复苏。
看她都想起来些什么玩意！！！
灵幻汐那紧急让自己停下微小的“回味”动作，红云不知不觉间烧上脸颊，大脑一片溶热。她很想掩耳盗铃地找回一个温暖的地方，重新进入沉眠。
然而，耳朵边上，却突然传来一声毫不留情的轻嗤。
“............”哦对，她差点都忘了，好像旁边是还有个人。
意识朦胧不清，眼皮倦重，只有眼球在底下不安地转动着，她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掀开眼皮。
不一会儿，那只放在她脖颈上面冰冰凉凉的手被拿开了。她依旧昏沉，只隐约捕捉到了椅脚轻微的吱呀，逐渐远去的低沉脚步，和门被轻轻关上的声响。
她彻底放弃挣扎，不再去思考辨认对方是谁。既然还醒不过来的话——那就再咪一会儿好了。
她又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她终于可以撑开眼睛了，令模糊的物象呈现在眼前。有柔软的白色织物，跳跃的日光，和布面上影影绰绰的黑色影子。
她发现自己正躺卧在侦探社医务室的病床上，周围拉着隔光的床帘。
灵幻汐那揉了揉眼睛，她听到外面正有人在翻动报纸，想从床上起身却没有成功。
“......太宰先生吗？”
她轻声唤出所想的名字。
听闻到动静，那个人干脆地把报纸一折一放，把帘子只拉开了一小条缝隙——这样既能刚好让灵幻汐那看清他的模样，又不至于被外界骤然增强的光线打个措手不及。短短一个动作，就足以让人窥见此人平日行事时的细心周道。
下一秒，灵幻汐那饱含惊喜的鲜亮眼神，便攸地投射过去。
“师傅！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看看你这个胡乱来的家伙怎么样了。”
说着，他把陪护用的椅子推近了些，为她垫好后背靠坐的硬质枕头后，又随手递来一杯淡盐水，“先慢慢喝点，恢复体能后再继续说话。”
她听话地点了点头，一边捧着杯子慢饮，一边打量着眼前许久未见的熟悉之人。
他大约二十后半的年纪，体型精瘦，一头鲜桔亮色的短发，虽然是个圆脸，模样却帅气周正。
身上的一身灰西装和梅色领带都是低价抢购的杂牌子，却被他每日一丝不苟地熨烫至最佳状态，一举一动，都流露出自信大方。
当然，作为合格成熟的社会人士，他还拥有不少得体之处，就拿他此刻的状态来说——
一方面，他在坐下时，会自然地佝曲下腰部，把手臂撑在大腿上，动作自然地令躺坐在病床之上的灵幻汐那完全不用仰视他，而是简单轻松做到平视。另一方面，他早就在探病前使用了薄荷喷雾和糖果，遮掩消除掉了身上久伴的淡淡烟味，不为病人带去丝毫困扰。
他可以成熟、狡猾，又的确温柔、灵巧。
而这些，都是灵幻汐那一直以来最为憧憬和羡慕的特征，与他相比起来，她深感自己还所差甚远。
过了一会儿，感觉到自己身体已经缓和过来的灵幻汐那笑了一下，“抱歉师傅，明明今天是和你有约的，我却没及时赶过去。”
“这点事就不要道歉了，又不是你的问题。”他伸出了一根手指，看着她亮声说道：“你听好了，汐那。你当时正在做的，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情，拯救了很多人——别说对我失约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是让一百个饿死鬼齐刷刷站在便利店门口，排队鞠躬等你提前进去挑走最好吃、最便宜的至尊便当，那都是应该的。”
“......噗哈哈哈。”她一如既往的，为对方口中奇妙的比喻而开心笑出了声，“真不愧是师傅啊。”
“哼，那是当然。”他从鼻息里喷出一口得意洋洋的气，“我可是本世纪最强大的灵能力者——灵幻新隆，身为我的关门弟子，你平日里完全可以像螃蟹那样横着走。”
“不，这个就请容我拒绝，实在是太丑了。”
接下来，他们又聊笑了几个稀疏平常的生活话题，直到灵幻新隆用手指上她的脖子，把话题一转。
“不过话说回来，我听你们侦探社里的人说，你已经被那位医生用异能力完全治好了，但脖子上怎么还会留着点印子啊？”
“嗯？是吗？”
闻言，她摸了摸先前脖颈处发出刺痒的部位。
虽然没摸到包，但却察觉到那里还残余着些许药膏凝滞的手感，闻起来有浅淡的清香。她猜想到，这应当是被蚊子叮咬之后，有人帮她及时涂抹了药膏，包很快消下去了的缘故吧。
最近天气炎热，蚊子确实是多。
她又摸了两下，“师傅你这给我上的是什么药啊？感觉很实用的样子。”
“药？你在说什么药？”灵幻新隆对此明显一无所知，“我是十分钟前才进来的，刚刚一直在和社里的人进行交涉。”
“哦，那没事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心想等晚些再问问太宰治好了。
灵幻新隆是个巧舌如簧的男人。在揭过那些放松下心情的闲聊之后，他用三言两语就彻底打听清楚了灵幻汐那近来的情况，以及发生在丸善大楼里的事故真相。
最后，他又适当地对她现在的想法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要继续待在这个【武装侦探社】，那歌舞伎町那边的事务所，我就先帮你关停保留两个月好了，两个月后再转租出去。”
“为什么是两个月？”她困惑地歪头，“那不得多付房租吗？”
“笨蛋，两个月后才是开学的旺季啊，到时候转租出去当美滋滋的中间商，不香吗？”灵幻新隆用手势比出一个手搓钞票的动作，“当然，主意是我想的。得你四我六，懂？”
“......你五我五。”看着旧态复燃的灵幻新隆，她只能试图讨价还价，“我现在收入很低的！”
“成交。”
从床头随手挑出一只最大最红的富士苹果，灵幻新隆展开随身携带的小刀，凭借杂耍般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法，仅凭十秒便削出了一整列的兔子形状苹果切块，开始一个个往上面插牙签。
“对了。师傅不是说，你来横滨是有灵异相关的委托吗？已经解决了？”
“差不多吧，只差最后一步了。”他递了一只给灵幻汐那，“再用平板电脑处理一下后续就行。”
“嗯？是什么样的委托？”
“事情发生在几天前，有一位自杀身亡的女性演员。听说她是为情所困，在清晨时分用电线缠绕着脖颈，吊死在住所二楼的外墙上。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公司就对外谎称她修养去了，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灵幻汐那察觉事情还未说到重点上，于是主动问道：“然后又发生了什么吗？”
“然后，演员有一位好友是我灵能相谈所过去服务过的客户。她称，在此之后，曾在半夜看到了演员的脑袋隐隐漂浮在窗户外面，被吓得够呛后便找到了我。”
“女性演员”、“几天前”、“自杀”、“为情所困”这几个关键词不由触动了灵幻汐那的思绪，这倒是和先前“十字路口占卜事件”发生的时间和特征都完美对上了，倒也不奇怪......但半夜脑袋会漂浮在窗外这件事，听起来还是有些诡异。
“我去了那位客户家里，她在房门背后贴了两个人的合照。所以我猜想，大约是半夜的路灯照射和强烈的愧疚心理作用下，让她自己产生了视觉错觉，以为投射在窗面玻璃上的光影其实是漂浮着的脑袋。”
“说的也是哦，我记得师傅以前就接到过类似的委托。”
“没错。所以我现在只需要对照片上似是而非的影子完成‘除灵’，就可以结束在这里的出差工作了。”
听到这话，灵幻汐那忽然眨了眨眼。她望着手里如同蜷卧在窝边一样可爱的“兔子”苹果，脑海里划过一个想法。
“师傅，那你能教教我这种形状是怎么削出来的吗？”面色上浮现出两抹不大显眼的酡红，她偏头挪开视线，“不是快到月见节了嘛，我想试着削给太宰......咳，我是说侦探社里面的同伴们尝尝，讨个好彩头。”
“好啊，反正也很简单。我再削两个给你看看后，你就能学会了，后面就是再多练习一下。”
灵幻新隆答应得很是爽快。
在把具体步骤和拆解要领演示给灵幻汐那后，等到她差不多理解理论，便让她在一旁拿着剩余的苹果多作实践练习。
另一边，他又见缝插针地打开平板电脑，找到最新版本的P图软件，把那张客户发来的照片上面——女演员隐隐映照在玻璃上的模糊头影，用软件工具一点点擦除，再填补上新的颜色。
没错，P图怎么就不算除灵了，这是物理除灵！
——除了不会除灵外，其他什么都会的灵qi幻zha大师如是说道。
此时的病房内部静悄悄的。两个人各做各的事，被切坏的苹果也被他们分食吃完，空气里逐渐弥散起了自然熟稔的静谧氛围。
等到灵幻汐那操练得差不多了，灵幻新隆那边也搞定了收尾工作，他把照片用邮箱传发给客户后，便从椅子上站起身。
临走之前，他如过去那样，随便摸了下弟子的发顶，嘴角扬起微笑。
“汐那，虽然我过去和你说过，偶尔当一个孤勇者是一件自豪爽快的事。”他很快收回了手，“但也别忘了，在身后，也会有为你受到伤害而感到心痛害怕的人存在。名为‘失去’的恐惧所割裂开的伤口，可是很难消除的，这点你也明白。”
“......嗯。”她低下头。
“所以你得好好安慰下那些人才行。”
说着，灵幻新隆晃了晃手里的装饰盒，里面装着那枚银质的领带夹，“多谢你的礼物。如果现在搭乘电车回调味市，刚好能等到龙套放学。哦对，给你的慰问礼在桌子上，那我就先走了！”
“好的，谢谢你，师傅。”
她只能笨拙地再次道谢。
目送灵幻新隆挥手离开的背影，她打开了他送来的慰问礼品，里面是满满一大盒水油豆腐。
......好老年养生的礼物啊！
完全不像送年轻女孩子礼物时该出现的东西，但的确又很有灵幻新隆本人的风格。
正当她掰开勺子，想要挖出一小块尝一尝的时候，门外却不时传来若有若无的对话声响。可由于门已经被关上，她实在听不大清楚，只捕捉到拼凑不起来的只言片语。
在说话的，应该有与谢野晶子。
“刚刚......偷听......多久。在意的话......直接......”
“给她......惩罚......下次......”
没多久，两道脚步声便渐远离开了，而病床上的灵幻汐那也把滑嫩嫩的水油豆腐吃完。
内心逐渐平静。她抚触着已然弥合，不见任何伤痕的躯体，缓缓地闭上眼睛。
想起灵幻新隆临走前的话语，她摸上自己规律的心跳，那里还有跃动的血脉和筋肉包裹着胸骨，她依稀记得，那时的太宰治倚靠在上面时的沉痛。
以及，最后句似威胁、似哀求的话语。
此时的她，光是回想便已经快喘不过气来，只想赶紧好好贴身安慰他。
已经可以心意相通了吧，她本这样想着。
但灵幻汐那却万万没有预料到——接下来的两天，太宰治不仅完全不来看她，甚至连宿舍都不回，夜晚她去敲门时人根本不在，不知道大半夜鬼混去了哪里。
好吧，就算白天还会有点良心去上班，但完！全！不！理！会！她！啊！
......啊这，这可就给她整不会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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