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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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以前。
灵幻汐那把磨磨蹭蹭的太宰治轰出家门，自己梳妆打扮好后，就独自出了门。一路搭乘着地铁，很快便来到了丸善大楼楼下。这个位置靠近横滨车站，周围有很多购物中心，非常适合逛街败家——也是与谢野晶子曾竭力推荐过的好地方。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发现距离与师傅约定好见面的时间，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左右不如在这附近逛一逛，顺便把许久不见的见面礼提前买好。
走入大楼，灵幻汐那逛进了男性服饰区，在店员的热情款待下，她很快就选定好了一款商务风格的银质领带夹，夹身纤短方正，镌刻着几个简单的字母图案。
在去结账前，她无意间又路过另一面柜台，上面呈现的大多数都是些造型繁复的西式领结。然而，深深吸引住她目光的，还是被置于柜台中心的一枚领结扣——翡翠色的宝石镶嵌其间，矩面流畅，良好的切割工艺使得整颗宝石发散出自然的光泽，看上去有如月光般柔润清亮。
底部曳出两条流星坠尾似的长带，像是在拽着遥遥的月光不让它飞远。她只是略偏过头去多看了两眼，就被店员小姐瞧出心中所想，彻底为了业绩拼了。
“小姐你的眼光真好，这款领结扣其实是北欧手工大师制作的款式，听说他所居住的小镇纬度很高，尤其是在冬日，就只有四五小时的白日时常。大雪纷飞，旅居在孤单长夜之中的他，便只有头顶的这轮月光永恒相伴了。”
“你这背景故事说得倒是挺好的，但你想太多了，我只是随便看看。”
店员小姐心急了，她急吼吼地说出卖点，“其实它还是有名字的，就刻在宝石背面，只要对准光线就能看到，叫做‘月亮’。”
灵幻汐那愣了一下。
她喃喃自语道：“......月亮？”
最后还是买了。
手握被刷爆的账单，她的心在滴血，加入侦探社后本就得用存款倒贴才能生活下去的日子，现在更是雪上加霜了。即便也有一些咨询婚恋烦恼性质的委托，偶尔可以补贴补贴，但她现在毕竟是接线上远程的模式，比起过去，当然也挣不了多少。
哼，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太宰治那个混蛋的错。
一边怀抱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抱怨着脑海里出现的那个人；再一边将店员给她的包装盒细心DIY好，灵幻汐那郑重其事地把那枚重金购入的“月亮”收入盒中。
轻轻用手指接触上宝石表面，指尖传回来的触感，是真实而清冷的。
她淡淡笑了一下，看着隐约浮现出来的那串小字，心想“月之宫”这回都被她请了下来，太宰治那个家伙，今后也没有什么必要再孤零零地抬头仰月了吧。
反正他也说自己飞不回去。那还不如将翅膀爱怜地交给她。
“咔嚓。”——让她扯断它。
关上盒子，灵幻汐那掩去了眼底的思绪。在店员热情的礼送下，她又转头去了食品店，买了些制作团子的面粉和馅料，但她其实并不擅长做甜点。为了以防自己把事情搞砸，还是买了几盒制作精良的成品。
......不对不对，明明是打算出来给师傅买礼物的，怎么可以满脑子都在想那家伙的事。
灵幻汐那甩了甩头，试图把那道身影甩出脑海。她提着包装精致的两只纸袋子，继续搭乘扶梯，往楼上的家居生活区走。
最近师傅好像很喜欢搞盆栽，虽说他的兴趣爱好本身就很广泛，但在SNS和事务所的官网上，都po出来了不少植物的图片，说明近来一定沉迷于此。干脆再买一些送给他好了。
灵幻汐那掩饰性地轻咳了两声，她在摆满多肉植物的货架上挑挑选选，正当她想转身去结账的时候，后背却被人突然撞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撞到的人是用后背撞上的她，看起来并不是故意的，他连忙道歉，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刚刚没注意到有人站在这里。”
“没关系，不用那么在意。”这点小插曲，灵幻汐那也没往心里去，“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请等等！”中年男人的神色有些慌张。
他穿着一身白色大褂，领口处露出来的衬衫，明显是没被熨烫过的，皱巴巴地拥挤作一团，鞋面和裤脚上还沾着些许灰尘。下巴上冒出胡茬，眼底浮现厚重的乌青，整体上看过去，就是一副冒失又不修边幅的模样。
“请问你有看到过一个金色长卷发的小女孩吗？大约11岁左右。”他在自己腰身旁边比划着对方的身高，语气不由激动起来，“长得像天使一般可爱！穿着绯红色的裙装，哦对，这身裙装也是我今天特意挑选给她的。”
看着眼前明显不大中用的中年男人，灵幻汐那摇摇头，“没有见过，是走散了吗？”
“唉......”他哀叹了一声，“都怪我，明明爱丽丝酱都说不想再试衣服了，但我方才在店里还是勉强她又多试了两套，结果趁我一个没注意，回头人就已经跑了。”
“小孩子本来就比较任性嘛，毕竟那也是他们的天职。”
“没错，任性——啊，就是这份任性，才会让爱丽丝酱显得如此楚楚可怜，让人愈发想要呵护疼爱她了呢。”
“..........哈。”
在？警察叔叔，这里有萝莉控。
“哦对了，我这里还有她的照片，只要给你看看，你肯定就能明白她的美好了。而且如果可以的话，能请你帮我一起找找看吗？我已经找了她大半个小时，跑遍了大楼上下，到处都没有看到踪影，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那你有问过其他人吗？”
“有啊，但其他人都不愿意帮助我。可能是因为我这幅模样看起来不大靠谱吧......还有些女孩子说我是在拿小孩子作诱饵，恶意去向她们搭讪。”他沮丧地垂下头，“真是过分啊。”
灵幻汐那眨了眨眼，“这样。那把照片给我看看吧。”
男人举起照片。照片上的金发女孩长相果然精致，她笑靥如花，周围围起来了一圈小兔子，不远处还摆放着一些餐盘和茶点——真正就像童话《爱丽丝梦游仙境》之中，疯帽子的茶会上，端坐于桌面的那位“爱丽丝”。
“这是你您拍的吗？”灵幻汐那弯着腰看了一会儿，“嗯......取景的角度挺不错的。”
“你果然很懂！”中年男人收回照片，他的语气有些忐忑，“那个，那你还愿不愿意帮我.....”
“嗯，可以。”灵幻汐那看了一眼表，大概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不过我认为到处乱找的效率肯定不高，最好去问问工作人员，进行一下广播播告。如果有在附近看到她的人，也能提供一些线索。”
“啊！你说得没错！”他用拳头击了一下掌心，恍然大悟道：“我真是昏了头了。”
接下来，两人开始往购物中心的服务总台走去，为了不冷场，男人又开始说话了。
“请问这位小姐应该怎么称呼？”
“我姓灵幻。”
“灵幻？”男人若有所思地把手放在下巴上，“是个好听，又很特别的姓氏呢。”
“嗯？特别吗？其实是从我尊敬的人那里获得的。”听到夸赞，灵幻汐那果然显得有些开心，不由地和身边的人聊起天来，“哦对，看您的打扮，您难道是位医生吗？”
“灵幻小姐对我就不要使用敬语了，要不总感觉更不好意思去麻烦你。”他苦苦笑了一下，“虽然还不太成器，但我的确是名医生，我姓森。”
灵幻汐那点头致意，“好的，森医生。”
“看灵幻小姐的穿搭和谈吐，很像职业女性，但在工作日跑出来购物，难道是与人有约了，刻意换了班？”
“没错哦。”她没有否认。
她走在前，很快就领着行动温吞的男人来到服务总台前，却发现这里没有任何人，仅有桌面上摆着剩余的半杯茶未喝完，“唔，难道是工作日的客流量太少了，直接跑去偷懒了吗？”
“确实有可能。那岂不糟糕了，该怎么办？”
“直接去找他们的播音室就行。”灵幻汐那很快做出判断，她指了下伫立在台座旁边的楼层告示板，“看起来是在九楼，如果我们能搭坐员工直达电梯的话，一口气就能上去。”
“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麻烦，”他叹了声气，“也不知道爱丽丝酱到底跑哪里去了，这次也太任性了点。如果能找到她，我一定会好好给灵幻小姐送一份谢礼。”
“不用那么客气。”讲道理，她并不是很想要。
根据一路的路标指示牌，两人很快就找到了非客用电梯所在的隔廊，只需要再经过眼前这条岔道口，马上就能看到电梯了。
然而，就在这时，耳边猝然响起了一道怯生生的说话声响。
那声音的主人之前无声无息，是等他们靠近以后才开口说话的，“你好，实在不好意思，请问可以请教一下吗？”
男人看上去被突然出现在拐角口的身影吓了一跳，他惊退半步问，“你、你躲在这里是在做什么......？”
左前方，正有一位身着校服的女学生把脸藏到了提包后面，听见有人问话，她才略微露出一双眼睛，眼皮和眼眶都红肿肿的，明显刚刚才哭过。
“......这是十字路口的占卜法，两位肯定是和我有缘的人，”她的声音很小，小若蚊蝇飞在耳边，时不时又哽咽上两声，让人有些难以听清她在说什么。“所以，拜托了，我想请两位听听我的困、困扰。”
“十字路口的占卜法？啊，原来这就是最近到处都在流行的那个占卜绝招啊？没想到我也能遇到。”森医生挠了挠后脑，倒是没有拒绝，“呃......虽然不一定能帮上忙，但你不如先说说看？”
女学生闻言后低垂下眼帘，她将眼睛重新遮回提包后面，继而缓缓说道。
“不会多花你们时间的。其实，我最近才有去过地下诊所，偷偷做了次流产。”
灵幻汐那：“............”
一上来就这么劲爆。
“我只是爱上了班级里最受欢迎的同学罢了，但他只是在任意玩弄我而已！”
说着，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这样做的，我总不能不去上学......但最近梦里总会出现婴儿的啼哭，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怎样才能超度婴灵呢？”
森医生“哦”了一声，接着说道：“这种问题，不该去找寺庙或者神会里的人商量吗？”
“对，但我、我不太敢去，因为我不知道这样子我的宝宝是不是会更痛苦，是不是永远都不想原谅我了？”
“会原谅的。”森医生把额发略向后捋了一下，语气十分平淡，“抱歉我们在赶时间，可以让我们先走了吗？”
女学生却还在不依不饶，“是这样的吗？但你怎么知道他会原谅我？有什么根据吗？宝宝会不会其实一直在身边诅咒着我，难怪我最近总是很不安。啊啊啊，不行了，我实在是忍耐不下去了！”
森医生不再说话。
他只是冷淡地注视着眼旁之人因极度烦恼，而痛苦地匍匐在地，身体逐渐扭曲出奇怪的角度，像一条死命挣扎的肉虫，开始在走廊内部来回翻滚。
她躺在地上尖叫，声线变得尖锐而高昂，像是用指甲在黑板上肆意刮擦那样，“——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啊啊！你们告诉我啊！宝宝他到底要怎么样才会原谅我？”
下一秒，森医生藏在口袋里的手掌微动。正当他想侧过身体，朝左前行一步的一刹，灵幻汐那的声线冷不丁从道口另一个方向传来。
原来，不知从何时起，她竟早已站到电梯里面去了。在狭小的电梯间内，她在安静地看着他，“这边电梯已经到了，森医生。”
“好的好的，来了。”他收回手上的动作，三两步跨入电梯。
电梯阖上门，开始向上行。
冗长的安静之后。过了一会儿，灵幻汐那突然开口，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评价道：“其实在有的人身上发生的那些错误和问题，是没有办法解决的，就比如说仇恨和原谅。”
“不对哦。”他伸出一根手指，“我倒是认为，不论是什么样的问题，理论上总会有最优解，再困难的格局，也能找到理性的破围途径。”
“理性，并不代表正确。”
男人听完笑了一下。
下一秒，他就将那闪放银芒的手术刀架上了灵幻汐那的脖颈。很快，几滴断线的血珠，便顺着刀锋经过的地方，缓缓滴落下来。
“我有点好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您不是从一开始就没认真隐藏吗？不是有一句老话说过，眼睛其实是另一面镜子。”灵幻汐那叹了一口气，再次说话时，她刻意用回了敬语。
“在那张照片上，少女碧洗的眼眸中，投射出来的不正是站在对面的太宰先生吗。”
准确来说，是比现在明显年轻上几岁，少年感十足的“太宰先生”——
虽然仅只是出现在虹膜上的一束古旧倒影，但她却可以隐约看出他彼时淡漠的表情，以及阴郁寡淡的气质。“无趣”和“无畏”这两种东西仿佛一道深刻的伤痕，被刻印进少年体内。
他用绷带束缚住了右眼，头发倒没有现在这么乱，一身漆如鸦羽的西装紧紧束缚着他，嘴角不带半丝微笑。
宛如他好像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深渊。
“说是这么说，但想要发现这一点，其实是相当困难的，这也说明你当时看照片时足够谨慎仔细，这让我很欣慰。”
“......过奖了。”
“——太宰君他作为干部，过去曾是我最优秀的部下。”
说着，森医生，哦不——森鸥外冰冷的笑意蔓延至整张脸部，眼角处依稀可见几丝操劳的细褶。
灵幻汐那在明晃晃的刀子威慑下，倒也没有乱动，她只是问道：“是吗？我对这点并不感到意外。我倒是更想知道，像港口Mafia首领这样的大人物大驾光临，偏偏不去找他，而是来找我这种小人物有何贵干？”
“呵，倒也不是专门找你，我在这里本身也只是巧合。否则以港口Mafia内部出了不少乱子的近况，也没有必要如此鲁莽地跑出来。”
“说的也是，毕竟您手下的棋子有那么多。”
灵幻汐那感叹了一声，话音刚落，伴随“叮”的一声轻响，电梯到达九层。
森鸥外没有放手，他维持着原样的动作，慢慢向外走了出去，而灵幻汐那则被他半推着肩膀，强迫性地走在前面。
他不再收敛身上冷静狠绝的气息，和先前那个废柴男人的伪装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他谈笑似的说着，“对了，那个想要复仇的女孩是叫松浦夕纪对吧？看起来是借用了点奇怪的特殊力量，正在努力向港口Mafia讨要债款，但我这个人其实很讨厌‘负债’这个词语。”
“............”
“还是太天真了些，毕竟债款这种东西，她能向我讨要，当然我也可以——毕竟那是发生在先代时期的事，又怎么能全部算到我头上呢。而且之前那些犯下错误的人，也已经被太宰君处理了。”
森鸥外露出了一个冷淡的表情，“况且她根本就没考虑清楚，自己想与之为敌的，其实是城市过去的‘暗面’本身，而不是我一个人。当然，我本人也不赞同先代的做法就是了，但既然被盯上，我也会做出防御反击。”
灵幻汐那垂眼，“......不得不说，您真不愧是过分合格的组织首领呢。”
“多谢夸奖。利滚利，债滚债，只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我毕竟没有什么闲心把事情继续耗下去。”
“好吧。那么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我想知道为什么从给我看到那张照片起，您就一直在隐隐挟持我，我只是一个与此事不相干的人，有这种必要吗？”
“因为她对你十分手下留情，我猜大概是因为你对她之前有过些不必要的恩情或是关心吧？”
说到这，森鸥外忽然顿了一下，“其实我之前以为你和她是一伙的。毕竟从你来到横滨后，加入武装侦探社的时机也有些过于凑巧了——事实也的确如此，从你一来到这里，横滨就在朝着某些前所未有的方向发生异变。”
“森医生，我想你是高看我了。您这样说，就好像是跟网络上那些要把世界不和平的原因，全都归咎于是因为‘异能力者’存在才会如此的那套理论一模一样。”
灵幻汐那压下心底淡淡的不适，继续说道：“我举个例子。这种情况下，就算世界没有异能力，人们照样也会用武力、毒物、情感去伤害彼此。真正该去锤炼的其实还是人的本心，而不是把问题归咎于某一事物、某一个人，比如你，比如我。”
闻言，森鸥外颇感意外地睁大眼睛，他放声笑了一下。
“哈哈。原来如此，我算是理解为什么太宰君那样的人会中意你了，或许你可以考虑和他一起来港口Mafia，我也会祝福你们的。”
“......那倒不必了。”
话题突兀地跳转至此，灵幻汐那抽动了下嘴角，没想到自己还有被港口Mafia首领亲口挖墙脚的一天。不过当她抬起头时，却蓦然蹙起了眉。
她沉脸望向窗外，不知何时，外面竟然为无人知晓察觉的情况下，弥散起了漫天浓雾。
而这里分明是九层楼高的地方，居然也被雾气笼罩，此时视野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看来是想把我困在这里了。”森鸥外看起来并不意外，他还是那般从容不迫，“松浦夕纪的背后应该还有其他的什么人在指点，毕竟今天能这么快地追上我突发奇想的行踪。”
“您刚才不是还在怀疑是我吗？”
“是的，不过现在已经不怎么怀疑了。毕竟以实际接触下来的情况来看，你虽然有些小聪明，但还没到那么聪明。”
“............”呵，她还该说句谢谢是吧。
森鸥外收回了手术刀，他把这把危险锋利的医用器皿，像在把玩指尖陀螺那般，在指间玩弄旋转。
“既然如此，干脆还是使用Plan B好了，毕竟我还有还有一位部下现在也在这栋大楼，他一定也等不及了。”森鸥外冷笑着沉思了一下，立马做出了决断。
“任何优秀的战略家，随时都应该准备出三条可行的道路，并随机应变找到最合适的那一条。那么灵幻小姐，请问，你准备好你的道路了吗？”
话完，两人面前的窗户忽然被打开。
未等灵幻汐那反应过来，她就感受到胸口倏地一凉，有什么针刺物在一瞬间扎中了她。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突然。接着，她便在窗外看到了一位漂浮在外的洋装小女孩——准确来说，她就是照片里的那位爱丽丝。她此时举着一只针筒扎上了灵幻汐那，并缓缓地推入药水。
“接下来，祝你好运。”森鸥外踩上窗沿，他把手握上爱丽丝的小手，又回头看了灵幻汐那一眼，“我说过，我可以给所有问题都能找到最优解，不论手段的话。”
爱丽丝接受到指令，她的身体浮现出异色的光芒，拎起森鸥外的衣领就直直飞上了天空。很快，两人的身影便被浓雾吞没，不知所踪。
留下来的灵幻汐那身体不受控地倒地，她剧烈喘息，体温在一点点降低。与身体变化相悖的，是她愈加清晰的意识和头脑，她甚至怀疑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具会思考的尸体。
正当她还在挣扎时，顷刻间，从身体下方传来了剧烈的震动。楼道里发出了岌岌可危的崩坏声响，一些石灰和粉尘顺着墙角边缘扑簌落下。
——楼下有爆|炸|物！
灵幻汐那瞪大眼睛。她想，她现在终于明白森鸥外所说的Plan B是什么意思了。
在他的此项计划中，他现在出不出得去，其实都没有任何关系，想必松浦夕纪本人也一定在丸善大楼之中。只要不顾一切地先把这栋大楼炸上天，那么自然就可以等事情结束后，雾散了再出去。
而他，现在就只要想办法飞在半空中，又或者是跑到楼顶——总之找一个相对稳定的位置藏好自己。他今日出现在此只是突发奇想，并没带多少人来，所以一点也没考虑过正面对决，又或者是硬碰硬的情况。
过分合理又无情的决断。他仅只需要静静等待这座楼体彻底倾塌，在最低的成本范围内，解决掉隐患即可。
“......果然还是坏人做事方便啊。”
灵幻汐那咬紧了后槽牙，她紧紧攥住手里的纸袋，反复深深地呼吸，好不容易才从地面上挣扎爬起。掏出手机，她试图往外拨号求助，敲键给太宰治打了个电话，但收到的只有忙音。
此时的信号已经完全被雾隔绝。
又是......又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不知为何，脑海中又不经意地闯进刚刚那张照片，她聚焦而去，再次看到了少年漆黑孤绝的身影。
......连他都在努力改变。
“嗯，要不还是再努力一下好了。我总得挺起胸膛回去吃团子的嘛，毕竟都已经约定好了。”
她轻轻对自己说。
*
根据灵幻汐那的大体估算，此时这栋楼内差不多还有不到百来个人。
敌方，除了森鸥外口中在下方放置炸药的那位“部下”外，还有松浦夕纪这颗随时起爆的定时炸弹，以及轻而易举便可能被“黑衣美少年”无形中操弄意志的无数普通民众。
而友方，就只有她自己。
她深知赢面实在太小太小，自己也不是什么战斗人员，那点本应拿来帮人谈恋爱的能力，在如今岌岌可危的情况下去救援他人，讲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但这是她必须得去做的事情，不可以，也绝不能逃跑——
她得鼓起勇气把礼物送给那个人，再亲口告诉他自己真实的心意。
灵幻汐那走进广播室，她拿起对讲机，然后平静地开始陈述。
“请注意，请注意。我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灵幻汐那，大家不要担心，外界肯定已经在积极设法营救我们了。到时候肯定会有直升机，请各位想办法往顶楼层逃跑，千万不要搭乘电梯，也不要聚集在低矮楼层。尽可能保护好自己和家人，并用身边的柔软物，如枕头、衣服等包裹好重要部位，奔跑时请放低重心，不要太靠近墙体——”
“最后，祝各位好运。”
说完一遍后，她把顺带也录制下来的录音挂上循环播放，转身便离开了九层，开始往低楼层前行。
购物大楼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楼道内有无数人在惊叫哭喊。的确，有人听从了她的话，开始往上跑路，但情况依然糟糕——还有不少滞留在楼层里的民众，她每隔几步就能撞上一些个还忙着进行占卜的癫狂之人。
这群人失去理性后的模样简直惊悚万分，见到人就逮着问问题，甚至到处乱砸物品，做出了不少激进的行为，完全不顾及自身性命。
灵幻汐那又走了许久。
终于，在四层的位置，她见到了与人流格格不入的松浦夕纪，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苦痛，大约是身体支撑不住如此庞大力量开销的缘故。
与此同时，仍有源源不绝的振响从脚底下传来，看来爆炸的源头还在楼下。
灵幻汐那定下心神，用灵视模式朝松浦夕纪看去。只见她现在几近油尽灯枯，而自她影子而存生的俊美少年，反倒身影无比清晰——他比常人高出了大半个头，碎发蓬松、薄唇如血，上挑的眼眶当中只有眼白，气质阴冷诡谲。
眨眼间，他便“看”到了灵幻汐那，一抹蔑笑爬上唇角。
他轻轻勾了勾手指，周围为他疯狂的人群就通通定住了身体。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扭动着咯吱作响的脖子，如转动的指针，毛骨悚然地瞪开充血的眼珠子，全部朝着灵幻汐那的方向，一眨不眨地狞视而去。
即便是她，也在这种环境下感受到了剔骨的怵然。但灵幻汐那并不能对这些普通民众动手——毕竟他们只是在被迫的情况下失去了理性。
“呀啊——！”有人尖叫了起来，“十字路口的美少年先生，我们爱你爱得要死呀！”
应该是受到的影响过大，此刻，他们也能清楚地“看见”那位美少年。
然而在他的神情里，却并没有对这些爱语感到丝毫波动，只是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是吗？那你们就先杀死前面的这个女人，再为我而死吧。这样我就相信你们‘爱我爱得要死’。”
于是，这些着了魔的人群拿出了五花八门的“武器”，菜刀、椅脚、花盆、高跟鞋，什么都有，什么都可以成为凶器。她们疯魔地朝着灵幻汐那围拢过去，包围圈在一点点缩小。
灵幻汐那没有回避开美少年此时凝望向她的逼人视线，她只是默默在心底说道。
『系统，打开强制检索功能。』
系统：【已开启强制检索模式，积分扣除500。】
『强制检索“丘比特之铅箭”正式版，兑换后直接扣除积分就好。』
【检索完毕。正在兑换“丘比特之铅箭”......兑换成功。扣除积分4000，积分余额129。】
积分基本见底。
这也象征她一直以来，持续积攒的那些努力快要付诸东流，但......也正代表了她此刻愿意孤注一掷的决意！
灵幻汐那站在原地，手里出现了一根银灰色的长箭，周身淌起淡银色的流光，似星辉盘绕。
【根据玩家以前的对话要求，系统提醒，你现在可以划破自己的手指，彻底消除金箭带来的影响。】
“没有这种必要。”她目光沉静，直接把话说出了口，“当时就那么点突兀的影响，到现在早就该变淡或消失了，而不是越来越浓烈，我清楚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
这还是系统第一次失语，她并没有多管，而是眼疾手快地在被人击中之前，将箭先一步刺入了一脸迷惘的松浦夕纪胸口。
银箭并没有造成伤口，而是在触及对方皮肤的那一刻，便化作光束吸收入身体。下一秒，又迸溅出无数闪耀斑驳的星点，像一条条带尾划过夜空的星辰，从四面八方地没入那些受到精神影响的人体内。
“哈，我赌对了。”她的眸光中，终于丢掉了担忧于失败的不安，多了些坚定的释然，“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果然‘爱’才是最深重的诅咒，只要消除了这一点，我想夕纪小姐也能找回自我了吧。”
【根据铅箭消除“爱”的作用，她的确会忘了相关部分的记忆。】
果不其然，松浦夕纪晕了过去。而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和灵幻汐那说上一言半语，但灵幻汐那感觉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走过去轻轻摸了摸松浦夕纪的头发，对方终于舒展开眉宇安详沉睡的模样，让灵幻汐那心里也好过了一些。
“对不起，我只能做到这些，还远不能消除你内心所有的痛苦。但以后不会再那么辛苦了，睡吧。”
身后，黑衣美少年的身影不固地剧烈摇晃，变得忽明忽暗，他在不甘地扭动肢体，却是连随口吐出怨毒话语的机会都没有——他很快退缩成了弱小蜷曲的一小团，只有不到拳头大小。
说不定，随便哪来一道阳光直射下来，都能把他就地湮灭了。他的恶意终于走向终端。
渐渐的，陷入混乱中的人们，也开始从亘长的梦境里苏醒过来。
缠绕上丸善大楼的满天浓雾，也有了散开的迹象，如同被揭去面纱的少女。
只不过，还有楼层底下时不时传来的一阵阵爆炸声响，再次提醒着灵幻汐那——事情才刚成功了一半。
接连起爆的炸弹造成了诸多坍陷，硝烟的余臭未散，余浪一层叠着另一层，沉重地撞上地板。
再这样下去，楼可能真要塌了。
好在先前的广播还在播放，清醒过来的人群还能根据指示继续往上走。这种情况下，她只好匆匆把松浦夕纪暂时拜托给其他人，让他们带着一起走。
至于她，她选择的道路还剩第二步——那就是干倒并阻止那个为所欲为的炸弹魔。
嘶嘶作响的火舌不一会儿便蔓延开来，混着滚滚上升的黑烟。灵幻汐那平缓了下呼吸，她逆着人群跳下了猛然被轰开的楼道大洞，而在她踏稳脚步的那一刹，身后的墙体被迅速地破坏了。
接着，一个柠檬形状的东西，朝她迎面恶狠狠地砸了上来。
“砰——！”
皮肉发出了被热浪撕开的钝响。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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