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字成劫》疏枝外

2、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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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楼宫的那位天尊离了天庭许久，这日回来，把南天门那几个守门的大将都吓了一跳。倒不是说哪吒回来这件事有多么惊悚，而是东海龙王家的那位三太子一道跟着回来了。
　　说到这位三太子，在天庭与他相关的传言不少，大多都是探讨他长得究竟是何等国色天香，竟能让云楼宫那位主儿搁在心头那么久。
　　东海龙王家的三太子在封神之战后被封神位，成了这九天之上的华盖星君。云楼宫那位战后肉身成圣，也登了天。
　　有幸经历过那段岁月的神仙，没一个不会感叹一声“世事无常，乾坤莫测”。
　　毕竟谁都想不到，哪吒天尊竟会把华盖星君给娶回去了。
　　东海龙王本是不愿的，好歹也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怎能嫁与他人为妻，还是与东海有大仇的李哪吒。敖丙曾被这人剥去龙鳞抽去龙筋，这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但哪吒不是一个会轻易善罢甘休之人，他自小便是个我行我素的性子，得不到自己心中所念便不会放手。天庭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龙族去惹这么一尊煞神，华盖星君最终为保全龙宫屈身嫁了，这事儿才算是告一段落。
　　可这却不是结局。

　　三百年前，华盖星君离奇失踪。
　　云楼宫的那位疯了一般将天庭与龙宫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把人找着。此后数百年，哪吒天尊游走于世间寻找华盖星君都未能寻得半点踪迹，性格越发偏执，在这天庭除了孙悟空一家子没人敢靠近他。
　　这消息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天庭。实在是这些年哪吒寻人时的动静太大了些，一些新来的小神仙都忍不住凑过去看看热闹，只是碍于哪吒本人，他们不敢靠近云楼宫就是了。

　　云雾渺渺，瑶池间水声清越，芙蕖飘香阵阵。
　　“听说哪吒带着敖丙回来了？”
　　闻言，孙悟空啃桃的动作一顿：“你从哪儿听说的？”
　　“整个天庭都传遍了。”少女提着长裙缓步走了过来，像是一抹绛紫色的云霞般绮丽美好，连池中莲花都黯然失色。紫霞眨了眨眼，腰间银铃轻动，清脆悦耳，“你真不知道？”
　　孙悟空垂着眼，毫不在意地道：“不知道。”
　　“去看看。”
　　紫霞拽着他的衣袖，把孙悟空拉了起来。孙悟空下意识皱了皱眉，但眉眼间却没有丝毫不悦，任着人把自己往外拉。少女腰间环佩叮当，声音带笑，仿若黄莺出谷。
　　“我也好久没见敖丙了，不知道他过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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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以哪吒带着敖丙父女俩到云楼宫后不久，孙悟空就被紫霞拖着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紫霞一门心思就想来瞧瞧昔日好友如何，一进门就挤开了哪吒要坐在敖丙身侧。哪吒对她这做法显然也是习以为常了，并不生气，反倒起身对着孙悟空道：“我们出去？”
　　孙悟空看了紫霞一眼，见人正与敖丙相谈甚欢，目光又在敖丙怀中的孩子身上一顿，点了点头。

　　二人行至院内。
　　云楼宫的莲花向来开得好，在缥缈云烟间绽开娇艳花朵。孙悟空倚着白玉栏，听着院内水流潺潺，挑了挑眉：“那孩子……”
　　“不是我的。”哪吒回他。
　　孙悟空愣住了，默了好半会儿，才送去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一脸“你在说什么鬼话”的惊悚表情。
　　之后回忆起来，孙悟空表示这是他成佛之后第一次没绷住自己的面部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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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内的气氛却比院内温馨多了。
　　紫霞就着敖丙这些年来的日子问了不少问题，知道对方这百年来生活安稳无甚大病大灾，才舒了口气。之后便对敖丙怀里的孩子表现出了莫大的好奇心。
　　敖莺平日里大多时候都与敖丙一道住在隐居的地方，接触的人也都是镇中淳朴的百姓，这次被哪吒吓得狠了些，一言不发地窝在敖丙怀里，感受到紫霞的目光时瑟缩了一下，更是往敖丙怀里去了点。
　　紫霞抬起视线，瞳光清澈通透。敖丙在接触到她目光的这一刻心中没有来地感到自己被完全看透了，呼吸轻轻一滞。
　　“怎么了？”敖丙皱着眉，心里蓦得有些不安。
　　紫霞转身看了院内二人的背影一眼，“这孩子是他的吧。”
　　这并不是一个疑问。
　　敖丙心里猛然一沉，下意识低头去看敖莺。他薄唇轻颤，微张着嘴，长舒一口气，才道：“不是。”
　　紫霞秀眉微挑，“你是这么对他说的吧。”话语一顿，少女轻笑一声，“也是了，只有他会这样，你随口一句否认就信了。”
　　“敖丙，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不会说谎。”
　　敖丙没有回答。
　　紫霞叹了口气，随手捻起腰间银铃的穗带开始把玩。铃声阵阵，回荡在空荡安静的云楼宫内。院内二人听见动静，回身来看，紫霞朝着二人挤了挤眼睛，等他们不再关注这边时，敖丙听见她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敖丙垂下眼，轻轻揉了揉敖莺柔软的长发，“我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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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丙父女被哪吒安置在偏殿。
　　敖丙坐在床沿，将女儿哄入睡了，把她轻放在床上，掖好被角后起身。他随手拿了件披风穿上，轻掩了房门，行至院内。
　　“你找我？”哪吒坐在池边白玉栏上。他仅着一件暗红色的袍子，耳垂上的金莲耳钉在粼粼波光中泛着银流般的光，“有事？”
　　敖丙点头，小心翼翼地道：“我想回东海一趟。”末了，他垂下眼，皱着眉小声添了句：“可以吗？”
　　哪吒难得见着敖丙这般柔软的姿态，眸中微有讶色。他沉默良久，院内唯有水流声，在静谧之中被放大无数倍。越是随着时间推移，敖丙心中越是多一分失落。
　　哪吒盯着他看，终是点了点头：“可以。”

　　第二日，敖丙起了个大早，敖莺平日里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父亲一喊就揉着惺忪的睡眼起了床。
　　她有些好奇，为何父亲今日看着心情大好。自从到了云楼宫之后，她便总觉得父亲被压抑着拘束着，现今瞧着竟是比之前在凡间隐居时都要高兴几分。
　　“今日要去见你外祖父。”敖丙看出了女儿的疑惑，抱着干净的衣物走到床榻边上坐下。敖莺习惯性地凑上去搂住敖丙的脖子，轻声道：“外祖父？是爹爹的父亲吗？”
　　敖丙点头，顺势把孩子抱紧怀里：“是啊，所以莺儿要乖，要听外祖父的话。”
　　敖莺刚醒，脑海中尚有些混沌，她闻言点头，打着哈欠把衣裙往身上套。
　　待一切都准备完成了，敖丙抱着女儿出了殿门，哪吒早已在门口等着了。
　　敖莺对哪吒依旧心有余悸，当下把头偏了过去，埋在敖丙的怀中，却是怎么都不肯抬头了。

　　这一日的东海风平浪静。
　　咸湿的海风迎面而来时，敖丙的内心难得地平静了下来。敖莺也是龙族，对东海亦是有一种归家的亲切感，在见到一望无际的大海时也显得放松了许多。
　　哪吒御着风火轮靠近，海浪却猛然颤抖了起来，展现出了莫大的恐惧。哪吒却像是毫无察觉一般，还回头去看敖丙父女，敖莺在海浪颤动的那一刻就缩回了父亲怀里。敖丙抱着孩子走上前去。
　　哪吒忽而轻笑一声，而后红绫开道，看似柔软的长绫重若千斤，将那万丈深的海水都劈成两半，海浪滔天而起，颤颤巍巍地朝后退，那是发自深处的臣服，他们畏惧哪吒。哪吒毫不在意，手中神器硬生生辟了一条道路出来，径直通向海底最深处的水晶宫。
　　敖丙安抚性地拍了拍女儿的背，抱着她跟上了哪吒。
　　在哪吒的身边，由不得他说一个“不”字，这是他三百年前就懂得的道理。

　　哪吒在东海的地盘上闹了这么一出，老龙王在看到那抹熟悉的红色时就觉得脑仁套疼的不行，差不多少了几百年的道行。上次见到李哪吒的场景于他而言并非愉快的回忆，他就没见过把人儿子弄丢了还反过来把东海大闹了一顿的这种人。
　　可怜他那宝贝儿子至今都下落不明，头发又愁白了好几根。
　　敖广抹了把老泪，心中暗道这尊煞神今儿个来龙宫又是为了作甚？他这边可禁不起李哪吒再那么折腾了。
　　光华璀璨的水晶宫中，敖广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来来回回跺着步，心中苦闷难言。
　　却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敖广定睛一看，原是他那小儿子提着衣摆跑了进来，边跑边不住地道：“回来了！回来了！”
　　“谁回来了？”
　　“三哥回来了。”
　　闻言，敖广的小碎步都停了下来，但停势过于生猛了些，一下没站稳。敖孪连忙凑上去扶着，再起身时眼角余光瞄到一抹艳烈的红，敖广下意识就是一抽眼角。
　　三百年前他就想了，若是这辈子都见不到李哪吒这张脸那该有多好。
　　可惜，天公总是不作美，事与愿违。

　　敖丙亦步亦趋地跟在哪吒身后进了水晶宫。小姑娘总喜欢好看的东西，一进水晶宫，敖莺的眼睛便落在了随处可见的彩色珊瑚上。她缓缓地抬起眼来，那双好看的水蓝色杏瞳便在那一刻，对上了敖广的。
　　敖广眼前一黑，当即要朝后倒去。若不是敖乙眼疾手快，估计得摔个够呛。
　　天哪。敖广在心里哀嚎，竟然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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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丙与敖广许久未见，自然要好好叙旧。哪吒对父子情深的戏码没什么兴趣，便出了水晶宫四处逛逛。
　　敖丙待人走了，才和女儿一同跪下，给敖广行了个大礼。
　　“是孩儿不孝。”敖丙道，“让父王担心了。”
　　敖莺自然也是懂了，俯身下去又给敖广磕了个头，乖乖唤了声：“外祖父。”
　　敖广应了，但心中仍然难过。把二人扶起来后，侧身过去抹了眼泪，叠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三哥今日回龙宫想必废了不少周折。”敖孪默不作声地替敖广遮掩，温声道，“若是有需要龙宫协助的地方，哪怕刀山火海，弟弟也替你闯。”
　　敖丙闻言皱眉，他侧过视线看了眼敖莺，苦笑道：“我希望能把莺儿留在龙宫。”他合眼，深吸一口气，“那我也就安心了。”
　　“什么意思？”敖孪不解，“李哪吒那家伙还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
　　敖丙垂着眼，眼睫微颤，终是摇了摇头。

　　因着这一家子聊的太久了些，又许久未见了，敖广便打算留敖丙下来住一晚。
　　敖丙回了自己曾经在东海龙宫的住处，他虽数百年未归，但敖广也会派人前来打理，从不怠慢。这些熟悉的事物难免会使人触景生情，敖丙捻起桌案上的一颗夜明珠，细细地抚摸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是哪吒推门而入的声音让他回拢了心神。
　　敖丙抬起眼，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一片浓重的火色。眼皮顿时一跳。

　　哪吒的心情很不好。
　　这是他脑海中划过的第一个念头。
　　哪吒是一个很不会收敛情感的人，无论是爱恨还是喜怒，敖丙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因为太过外露了。就好比现在，敖丙能感受到哪吒周身向外溢出的怒意，像是滚滚巨浪滔天起，在他的面前铸就一道密不透风的牢笼。
　　敖丙能清晰的意识到，他逃不了。

　　“敖丙，你还是不信我。”
　　哪吒沉默着，与敖丙对视了半晌，才在敖丙快要支撑不住时开了口。
　　敖丙微愣，手紧紧攥在一起。哪吒周身的威压太过明显，他的喉咙像是被紧紧扼住了，连呼吸都很困难：“你为什么这么说？”
　　哪吒冷笑一声，带着浓浓的嘲讽。他咧着嘴笑，“你还是认为我会伤害敖莺。”
　　敖丙呼吸一窒，他微张着嘴，薄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任何否认或是反驳的话来。
　　因为哪吒说的就是事实。
　　见敖丙不回答，哪吒笑着说：“我说对了？”
　　敖丙深吸了一口气，干脆地闭了眼。
　　算是默认了。

　　哪吒轻“呵”一声，嘴角的弧度都带上了几分嘲弄。
　　敖丙的心突然一沉，他颤抖着后退了两步，海蓝色的瞳中映着对方越来越近的身影。哪吒靠近，他便后退，直到双腿撞在床榻边沿退无可退时，哪吒已然俯身过来，附在他的耳畔轻吹了一口气。
　　敖丙微愣，慌张地要推开哪吒，却被对方的双手紧紧地禁锢住。无边无际的恐惧在他心中油然升起，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时，背后是柔软宽敞的床榻。
　　哪吒覆身上来，在他耳畔轻声道：“敖丙，你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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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加了点私心，然后查了查资料，彻底摆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