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同人）山鬼》富贵山庄

8、顾惜朝

　　八顾惜朝

　　五百年前这片土地，尚不是尹氏的天下，五百年前这座城市，尚不是周朝的国都，五百年前的这个院落，也还不叫楚园。

　　那时候这棵瑾花树还小，只有手腕粗细，每年春夏都会开出纤细的花朵，香气也不像现在这么霸道，只有从树下走过时，才会带起一些缭绕在衣发间。

　　那是一个鼎盛了七百年的王朝，那是一个几乎如传说般的盛世，那是一个仿佛永远不会倾颓的奇迹……也曾有金碧辉煌的城市，也曾遍地意气风发的少年，也曾诗文风流，礼乐悠扬，也曾威播异域，万国来朝。

　　那时候有谁会想到，这样一个巨人般的王朝也会覆灭，这样一个传说般的盛世也会终结。

　　那只是一个充满私心和欲望，甚至有些残忍的开始，但是却因冥冥之中一些阴差阳错，走到了最后那样的义无反顾，和刻骨铭心。

　　在后来漫长的五百年里，戚少商不止一次地回忆过那一场相识。

　　说起来他是运气极好，从最初荣氏夺取天下便一直承平，从未发生过大的战事，也没出现过什么异常的征兆，没有天灾也没有人祸，他那时最大的乐趣便是游戏人间。

　　九万里山川河岳的灵气集于一身，他这个护脉神龙做的舒服得很，自在得很。

　　在第一次正式认识之前，戚少商便早已知道顾惜朝的名字，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只要有趣，只要有意思，无人不可以相交，所以他那遍布天下的红颜知己里面，很有几个狐精花妖一类的人物。

　　那应该是哪一年？时间实在过去太久，戚少商自己有时候也有些恍惚，元康三十年，还是章和二十五年……总之是那三十年间的事不会错。他就像突然冒出来的一样，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横扫五岳三山，令万妖俯首称王，一时间那个名字无人不知晓，就连在床边枕畔，戚少商也听过很多次。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戚少商有时也会感到好奇，但是却没有想过去见识一下，毕竟彼此身份不同，他管不到他，他也管不到他，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

　　开始的时候是一场艳遇，戚少商后来每每想起，能够令寒气逼人的巫美人使出那样的计策，也算是很了不得的成就吧。

　　就是在那一次戚少商认识了秋水姬还有佘先生，那时候墨尊还没有跟着他。戚少商对自己一夜风流之后被捆仙索绑在降龙木上这种状况表示十分惊奇，“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昨晚并不是你情我愿，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没人告诉他到底是得罪了谁，倒是来了几个小妖服侍他洗澡，把他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戚少商有点不明白，“这到底要干什么啊。”

　　“放血。”

　　到底还是巫美人给他解了这个谜，“龙血应该大补吧。”

　　像这种冷美人说起笑话来其实一点也不好笑，戚少商连连摇头，“不补，一点也不补。”

　　“不补？没关系，”巫美人淡淡道，“血不行的话还有龙肝龙髓龙脑什么的，总有一样是补的。”

　　戚少商脸色一下绿了，“谁跟你说的，其实龙肝这种东西跟猪肝没什么区别，不要乱听人瞎说！”

　　巫美人罕见地笑了笑，刀锋一转便挑开了他颈侧皮肤，戚少商就这么被硬生生放了三天血，放到最后连说话都没了力气。

　　王八蛋让我知道是谁老子一定弄死他！

　　戚少商有气没力地说着狠话，这也算是他出道以来栽的最大的跟头，怎能善罢甘休。

　　从巫美人的脸色看来他的血应该是很补，因为他的伙食好了起来，看来是准备养着他好长期放。戚少商软磨硬泡百般讨价下终于被从那根木头上解了下来，然后又慢慢打听到原来是他们有一个重要的人受了点伤，所以需要补一补。

　　戚少商默默地咬着牙，韬光养晦，吃饭补自己，再放血补别人。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终于有一次佘先生和巫美人都不在，戚少商打翻秋水姬找到了那个喝他血的人。他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身形很高，脸上带着种淡淡的倨傲和疏离，眼神从人身上扫过，好像刀一样。

　　戚少商那时候并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自己一口恶气要从他身上找回来，找着找着……就乘人之危占了人家老大的便宜，把人从头到脚吃了个干净。

　　然后拍拍pigu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亲亲他几乎要杀人的眼，拍拍他铁青的脸，笑眯眯地问候，“你猜等那美人回来，看见你这样被绑在床 上会怎么样？哈哈哈哈哈！”

　　以戚少商自己的想法来看，你喝了我那么多血，我睡你一次，怎么说也是我吃亏，但是半个月后他在王屋山被连房子一起砍了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别人的想法跟他并不一样。

　　他只身一人前来，身上杀气惊走了方圆百里的鸟兽，戚少商看见他握剑的手微微从袖子里露了出来，腕上伤痕还未退去，不由生出关切，“怎么伤成这样，也不注意点，那我的血不是白白浪费了。”

　　他脸色青白，被气得几乎连剑都握不住，眼中闪过厉光，戚少商欺他旧伤未愈，招架了几招便腾云遁走，居高临下地逗着他说，“这么容易生气，可不是我的对手啊。”

　　仿佛就是这样的开始，注定了以后百般纠缠。

　　他每一次都是只身前来，有时候胜，有时候败，但是无论戚少商怎么问，他都不开口，也不说自己的名字，只是在戚少商手下留情时会怨毒地看着他，一直看到戚少商受不了。

　　后来有一次戚少商偶然遇见了秋水姬，才从她嘴里套到原来他就是顾惜朝。

　　原来他就是顾惜朝，不知道为什么戚少商心里有些暗暗地爽，或许是因为再见时又多了一个能让他暴怒的把柄吧。

　　有时候情分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两个人打架打多了也会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情意，当然这也许只是一厢情愿，总之在戚少商心里，他渐渐有些不一样起来。

　　只是顾惜朝却没有变，仍旧千方百计地想要把他碎尸万段。

　　就在这棵树下，就在这个物是人非的院落里，他曾用剑指着他说，不把你碎尸万段，顾惜朝誓不为人！

　　那是什么时候……章和三十二年，还是三十三年？戚少商闭了闭眼，那时候他竟然相信他说这句话是认真的，是真的恨他……或许他真的是认真的，真的是恨他。

　　只是那都已经不重要，也再无从分辨。

　　后来有很多年戚少商一直都在想，如果没有那一场突如其来的祸事，就让日子那么过下去，会不会有一天，他们终究会彼此淡忘，不管是恨或者不恨，最后都会变成一个无所谓的插曲。

　　每次这样想的时候戚少商心里都会涌上难以言喻的酸涩，比起这样铭心刻骨的爱和恨，他其实更宁愿他能够好好活着，追杀没关系，要他死也没关系。

　　到底是多么激烈的情感，能够将人永生永世地锁在里面……戚少商有些酸苦地想，或者就像是一出戏，明明折子上写着细水长流来日无限，可是就在你以为真的来日无限的时候，他却在这个时候断了，没有了，把你所有的念想都定在这一刻，这一刻的爱和恨便被无限放大，放大到，让人难以承受。

　　所以不能不说，他和顾惜朝这场戏断的好，正断在了心尖上，将他永生永世地锁在了里面。

　　锁在了顾惜朝最后回头的那一个刹那，除他以外，全是云烟。

　　所以当他不在以后。

　　那便是，山河永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