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风止》是龟龟哒

10、白头

　　　　那小弟子人小，好歹也是年轻人，小腿一迈跑起来赛兔子似的。一溜烟就没了影子，只见那满地白雪上一连串的脚印。

　　杜玄修寻着脚印，慢慢的走着要去找那个跑掉的小弟子。

　　可是好奇怪，他走了许久，周遭的地界就越来越偏僻。既不是要向着缥缈峰去的，也不像是要去弟子们的寝房。

　　脚踩在雪地里是沙沙的响声，杜玄修一道走一道看着地上的脚印。可不知怎么，一脚踩在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

　　他皱了皱眉，捡起地上的东西才发现那是一块令牌。

　　正要仔细端详那块令牌，身侧传来了男人的笑声。

　　那笑声狂肆，带足了邪气。听得人身子不住发寒发怵。

　　背后猛地一阵钝痛，杜玄修就重重得跌在了雪地里。令牌立即从手中飞出滚落在了不远处。

　　杜玄修身子虚弱，这一摔摔得意识模糊，半天爬不起来。头皮一疼，正对上了那人一双如血的瞳眸。

　　“真巧，你也是来赶着送死的？”穆梓弈死死地揪着杜玄修的头发，逼着杜玄修和他对视。

　　杜玄修才发现自己所在的不远处就是山门。

　　他冷哼了一声，眉眼里具是对着穆梓弈的厌恶，却是一言不发。

　　他间穆梓弈周身漆黑，身边魔气滔天。一双红色的瞳眸就代表了他是魔界中人。身体对魔界本能的厌恶让他根本不屑和穆梓弈说话。

　　可谁知道穆梓弈却并不在意这些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果真伉俪情深。我可听说你为了活下去蓄意勾引顾玄风呢。要不他怎么会把下山的令牌给了你？”穆梓弈森然一笑，沾着血的魔剑一把挑开了杜玄修的衣襟，只见杜玄修的肩头赫然留着一排早已结痂的牙印。他啧啧啧了一阵，“长清果然遍地是倌妓，怎么，靠身体换来的东西滋味就这么好？还是说顾玄风……”

　　“你……你休要胡说八道！我和顾玄风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不是那种关系，他和顾玄风……

　　顾玄风不讨厌他，顾玄风只是……

　　顾玄风喜欢他吗？

　　顾玄风为什么要和他做那种事情？

　　杜玄修慌了，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清楚自己和顾玄风的关系。

　　“是与不是如今已经没有必要了。”穆梓弈说着大笑出声，大手像是钳子一样扼住了杜玄修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此刻的杜玄修像是一只任人把玩的蝼蚁一样。只要轻轻一用力就会被捏死。

　　杜玄修被掐的脸色通红，眼睛向下一撇，便看到了被穆梓弈扔在地上的长剑。

　　那剑身轻薄，通体莹白。清澈得剑光就像是那人的眼瞳一般，晶莹剔透。

　　那是风行。

　　脖子一松，不知怎么就这般被人扔在了地上。杜玄修半天回不来神，只是愣着看着地上的剑。

　　穆梓弈注意到了杜玄修的眼神，似是为难的摸了摸下巴，笑道，“对了，我答应了顾玄风。只要他自尽，放我入山门，我就放你一命。”说着看向了地上滴答着鲜血的长剑，道，“你说他是不是好奇怪，说自尽就自尽呢。也不怕我食言。”

　　“不过，我这人一向说到做到。你这么弱我又不好意思下手。”穆梓弈说着，指了指山门笑道，“所以，你走吧。”

　　可谁知道，杜玄修并没有任何动作。耳边嗡鸣，他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你会好好活下去的，会陪着我的对吧？”

　　是啊，我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会答应你的愿望陪着你好好活下去的。

　　顾玄风，我好好吃药了。

　　顾玄风，我再也不扔炭火了。

　　顾玄风，顾玄风……

　　顾玄风我会陪着你的，可是你去哪里了？你自己一个人丢下我去哪里了？

　　几乎是一瞬间，青衣男子的青丝变作了白发。

　　像是白雪落满了发间，又像是满树的棠梨盛开。

　　穆梓弈有些玩味的看着这瞬间苍老的男人，看着来人跪在地上佝偻着身子模样像是赎罪。

　　“魔头……”

　　那人开口，声音像是一潭死水。

　　“魔头，你有没有答应过别人什么愿望？”他抬起头，双目空洞。那双眼睛早已干涸无泪，大悲过后哭泣无声。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就积满了肩头。

　　青衣男人捡起了地上的长剑，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他见穆梓弈没有回答，便接着自言自语着。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别人。

　　他说，“玄风，我会陪着你的……你活着，我就陪你好好活下去。你走了，我就陪着你一起走。我不会食言了。”

　　好久好久，穆梓弈呆立在那人的尸体前，突然笑出了声。

　　血色的瞳眸里满载着疑惑，想到那个白衣男人死之前问自己的和那个男人说的竟是那么相似。

　　白衣男人说，“穆梓弈，有个人答应了我一个愿望。我食言了该怎么办？”

　　当日是江言殊和北堂暮雪大婚。

　　红妆从大厅一路蔓延到了山的正门口。

　　长清百年恭贺过一对又一对新人，可是却没人知道那天也有对新人走在了一起。

　　满地银装为聘，满山寒风做媒，百阶云梯上是用鲜血铺就的路，云梯的尽头是新人携手的起点。

　　……

　　当杜玄修醒来时，阳光有些刺眼。鼻尖是药物刺鼻的味道，他不悦的的皱了皱眉，不知地府为何会有药味。可睁开眼时却看到了白衣男人正坐在床边调制药汤。

　　男人面容白皙，瞳眸清澈，逆着光时素日冷酷的表情有些柔和。

　　他冲好了药汤后，将药汤搁置在榻边，正要出声招呼那边帮着唐玄卿一起捣药的柳依来给杜玄修喂药。

　　可谁知道手刚抬起来就被人握住了。来人手掌宽大，轻轻松松就包住了他的手。似乎是因为常年练拳，掌心长满了厚厚的茧，有些粗糙。

　　顾玄风眼睛睁大了些，脸颊之处连带着脖子根红了个透。

　　“玄风，能喂我喝药吗？”杜玄修坐起身，张开手臂将顾玄风整个人揽在了怀里。

　　来人身上熟悉真实的气息让他知道了这些并非梦境，也并非是在地狱。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上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风从窗外行过，终于在辗转了各处之后绕回了最合适的地方终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