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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新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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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死了,爸妈就能回来了吗?”白曲笑着说,那张过分瘦削的脸上露出的笑意不再像过去一样温暖,反而格外渗人。
白浩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时之间竟然不敢回答。
“小浩,我问你。是不是只要我死了,爸妈就能回来了?”白曲的脸突然凑近,让白浩赶紧松开白曲,连连后退了数步。
“你是傻吗?怎……怎么可能会回来!”他心虚地咬了咬唇,不敢看白曲的眼睛,他说,“你特么别真去死了,你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你!”
“这样啊……”白曲身子有些摇晃。
他想,也对啊,自己的命也就够用来换苏子衿顺利了。怎么可能还有价值再去换父母回来?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弟弟身后走上前的外国人。
白浩看上去气色这么好,看来这些年兰斯将他照顾的不错。他能看到弟弟有了能栖息的地方,心里总算是彻底安心了。
“今天打扰你们了,我马上就走。小浩,喜欢男人并不是错误。你不用因此感觉到难堪。”白曲说着对一旁的外国人说,“Je vous prie de bien prendre soin de lui.(请您好好照顾他)”
说完之后,白曲就再也没有任何留恋的走出了小院子的大门。院子外头有一阵风,凉凉的带着草木的清香吹得白曲过于宽大的衣服一掀一掀的。
或许是被风吹的,白浩眼睛有些不舒服。他迈开步子想叫白曲站住,然而一转眼白曲就消失在了门口。
“……什么叫喜欢男人不是错误,这分明是为你自己开脱,分明……”白浩蹲坐在地上,很奇怪他的眼睛开始不自觉的流出眼泪。脑海里都是男人坐在书桌前陪自己做作业的样子。
白浩很喜欢在做作业之余偷看身边的人在做什么。那时候尚且年少的男人手里抱着一本《茶花女》,灯光下他翻着书页的手指白皙到近乎透明。茶色的书页在他的手里显得格外轻盈单薄……就像是女孩子的裙摆。
白浩看呆了,他见过好多人翻着书页的样子,都没有一个比得过哥哥这样好看。
他好奇地把自己的手放在灯光下看。自己的手除了小了一些和哥哥并没有什么两样,可是他还是弄不出哥哥那样的美感。
头顶忽的一重,白浩转头心虚的看着那已经发现自己开小差的哥哥。
“不好好写作业,在想什么?”哥哥搓着他的脑袋,温柔的问道。
白浩说道,“我在想哥哥在看什么?”年幼的他认为一定是哥哥手里的书在作怪,所以他说,“哥哥能借我看吗?”
如此这般,不爱看书的他看了他人生中第一本法国名著。也是第一次他靠近了这个浪漫唯美的国度。
他和哥哥一起学习了法语,约定了长大一起去法国留学。他们躺在床上幻想着在巴黎圣母院的钟声下偶遇吉普赛女郎。
可是法语学完了,他终于念到了高中,考到了学校的国际班……
哥哥,不见了。
抛下他们的梦想,抛下他。
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为了所谓畸形的爱情。
时至今日,这个白眼狼仍跟他说,这种畸形不是错误。
白浩捂着脸笑出声,泪却大颗大颗地砸在地面上。
那撕心裂肺的笑声让兰斯格外担心。他听不懂中文,但他知道白浩和白曲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小跑着上前,想要将白浩圈在怀里安慰。手刚碰到白浩的肩头,就听到向来温和的男人嘶哑这嗓子冲他喊到,“Allez au diable(滚开)!”
兰斯有些受伤,不再触碰白浩,只是守在他身边,深情而又温柔地唤着他,“Hao.Mon cher Hao.”
兰斯总是以温柔包裹着他的尖锐。
白浩抬头,眼里清泪滑落。兰斯却笑着伸手抱住他的脸,一点点吻去他脸上的泪珠,微笑着说。
“Je t' aime.”
我爱你。
兰斯就像是光一样。
光,又怎么会有错?
可是错的到底是什么?白浩不懂,他无法摆脱这些年来根深蒂固的道德观。
他想起了《茶花女》里有这么一句话:人世间的这些悲剧却往往是在维护某种道德规范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下造成的。
白曲又发高烧了。
这一回不是淋雨,也不是受风。但是高烧就是怎么也退不下来。
他烧得整个人昏昏沉沉,似乎连抬起手都感觉到格外艰难。他软软的趴在神明的背上,哑着嗓子说,“兴言……你把我放下来好不好……”
一路上他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胡话,哭着呢喃着,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中滑落,砸到神明的肩头,透过衣物灼得神明发疼。
“马上就到神社了。”神明说着,一步一步地走着台阶。
那些台阶用青石板铺就,没一块上都长出了翠绿的青苔。台阶弯弯曲曲地通往山顶,一阶一阶连接到最上头的神社。
“兴言……”高热中的男人哼哼着,虚弱地把头靠在神明的肩膀上。
“我在。”神明回答,脚步不停。
“兴言……”神志不清的他不断的喊着神明的名字。
“我在。”神明回答。
周而复始,一唤一答。似乎不知倦怠一般,似乎只要男人唤,他都会回应。
“我就在这儿,你不要怕。”终于走到神社门口,神明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看那把头靠在自己肩上的人。烧的通红的脸颊让男人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但是神明很清楚的知道人类身躯的脆弱,也清楚的知道身上这个男人有多少脆弱。
所以他一路走的很小心,就连把人放在偏殿的床上时都格外的小心,他生怕自己一个疏忽男人就从自己身边消失。
整个神社里香火旺盛,但是没有居住的僧侣。所以偏殿里除了一张床还有一盏不知道年岁的油灯之外什么也没有。
天色已晚,神明点燃了油灯。
哧得一声,小小的火在灯芯处变大。整个屋室里充盈着暖意。
他伸手握住男人瘦到见骨的胳膊,不断地注入法力替男人褪下高热。
“兴言……你为什么要管我?”男人身上的热度渐渐褪下,神志也恢复了。他看了一眼神明替自己输法力的手,问出了声。
男人的目光让神明手一抖,松开了他的手腕。动作不自然地摸着自己的面具,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因为……因为契约。”
白曲笑了笑,心想也对,淘宝客服还有售后服务呢,神明自然也要因契约对自己负起责任来。
可是他还是很好奇,神明和很多人定下契约,如果对每个人都像对自己似的,那神明岂不是分身乏术吗?
他问,“兴言这样会不会很累?”
“不会,对我来说只要是跟你在一起就不累。”神明说着,转头看着白曲。
“我?”白曲指了指自己,总觉得神明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神明不置可否,甚至还肯定地点了点头。
“可……”白曲脸上火辣辣的烫,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的高热到底退没退了。神明不懂情爱,这句话肯定是单纯的,并不是自己想的意思。而且自己本来就长相平凡,此刻更是行销骨瘦……神明怎么可能……
所以怕自己亵渎了神明的凡人连忙岔开话题,“我之前就很好奇,兴言的神社里似乎没有守护香火的僧侣。你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儿的吗?”
“我没有资格受香火,所以也不可能有人常住。”神明如是道。漫天诸神,没有一个位置他能容身,这也是他数百年来游荡在人间的原因。
“不会孤单吗?”白曲问着。
“就像是戴面具一样……这么多年,习惯了。”神明说着抚摸着自己的铁面,上头的花纹一枝一叶如何在那人巧手中成型,他还记得一清二楚。他嘴角上扬了些,接着说,“我不感觉孤单。”
“那我能问问兴言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吗?”白曲见神明嘴角的笑意,他知道神明的面具一定有故事。
“因为……”
窗外隐隐有风,灯火飘摇了一下。倏忽,灯火熄灭屋宇被黑暗覆盖。
黑暗像是藤蔓束缚住了什么,寂静也显得格外粘稠。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让白曲有些不安,他叫了几声神明。
可神明并没有回答他。
只是灯再次亮起时,坐在床边的神明嘴角的笑容已经消失了。手紧紧地攥成拳,身子也有些发颤。
白曲有些担心,他很少看到沉稳的神明会这样心神不宁,他问:“兴言,你没事……”
“你早些休息吧。”神明说着站起了身,自顾自地走去了屋外头。
……
办公室里苏子衿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烟。眼看着刚刚倒干净的烟灰缸里的烟头不一会儿又叠成了小山,林安上前先一步拿过了桌子上的打火机。
“爷,少抽一点吧……今天您都抽了好多包了。”他没有叫苏总,而是用了这个相对于娇嗔的称呼。
“你别烦我。”苏子衿看都不看林安一眼,伸手夺过林安手里的打火机。
啪嗒一声,烟草的香气麻痹了疼痛的神经。苏子衿猛抽好几口,重新拿手机打着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管几次,不管什么时候……苏子衿打过去都是这样的结果。就像他不管几次回去,家里都空无一人一样。
他气得直接把手机扔到了抽屉里,心神不宁地冲林安道,“徐敬呢?大早上不来公司,他去哪儿了?电话也打不通。”
林安面露难色,“这……”迟疑的样子惹得苏子衿火气瞬间上来。看苏子衿脸色黑下来,他这才开口,“徐秘书……昨天辞职了。”
“什么?人事部没把辞职书给我。我还没批准他怎么走人了?”苏子衿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把人事部的喊来,胆子大了敢擅自主张?”
“这……昨天,他的辞职信是您批的。昨天您还打了他一拳……”林安说着,生怕苏子衿对自己动手,站在原地不敢走近。
林安这么一提醒,苏子衿这才记起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了,再发现白曲又一次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后,他第一时间就回了家。
空无一人的别墅,和上一次一样家里什么都在就只有白曲不见了而已。
他叫来了那个大早上就出门接人的徐敬,可是向来对他毕恭毕敬的秘书这一次却格外强硬地说,“白先生已经走了,老板您就放过他吧,他对您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苏子衿叫来徐敬并不是想听他对自己说教的。这么年来他在公司只手遮天,还没人敢对他大呼小叫。所以徐敬的话分明惹火了他,他冷着脸说,“所以这就是你给自己强词夺理的理由?我让你接人,结果人丢了,这个责任你不打算承担?”
“我之前就说过,白先生爱去哪里是他的自由。老板,您无权干涉他。”徐敬说着丝毫不惧怕苏子衿的盛怒。他从来公司开始就认识白先生。那个温和的男人总是托他照顾在商场上奔波而不顾身体的男人。
他亲眼看着老板的公司越做越大,亲眼看着老板如何开始和别的花花草草纠缠,亲眼……亲眼看着白先生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无力。
徐敬的工作并不是惯他们的私事,可是于公于私,身为白先生为数不多算是朋友的他,这一次必须得为白先生说几句。
“什么叫无权干涉!他白曲吃我的住我的!他在外头养野男人的钱也是我给的!他有什么资格说走就走?”苏子衿气得一拳砸在茶几上,过大的拳劲砸的那玻璃茶几瞬间出现了裂痕。
为了让白曲留下,他从不低头的苏子衿做了多大的让步?他为了白曲断了和林安的联系,为了把白曲安排进公司他还向股东们做了那么多思想工作!他还第一次为了订做两枚戒指奔波了一整天。
他换来了什么?
白曲还是走了!
自己吃力不讨好,做的所有的一切就是换他再一次逃离?
他就知道,白曲这样的男人欲壑难填,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知足!
执迷不悟的人让徐敬只是觉得如此地让人看不起,他说,“您只看到了您自己做了什么,可是您确定您做的这些他需要?”
要知道这个世上总有人自以为是地把自己的东西强加给别人,并冠以爱的名义强迫他人接受。殊不知这样做感动不了别人,却感动了自己。
“他不需要他不会说吗?用得着你来为他操心?”苏子衿冷笑,手上砸桌子弄出的伤口他也丝毫不在意。
“以他的个性他会说吗?他连发高烧倒在家里都不敢打电话麻烦您的人,他会说吗?您知不知道前几天媒体堵到这儿来,白先生为了不麻烦您什么都不说。等我到的时候,他头上伤口的血从家里一直滴到小区门口?”
苏子衿心里一疼,眼前隐约浮现出男人瘦小的身影无助的在那要吃人似得人群中穿梭的模样。
双眼看不见的男人,孤立无援声嘶力竭……他也许叫过苏子衿的名字,也许摔得浑身是血,也许……
苏子衿不敢想象,心里一个劲的发慌。可是他还是想着为自己争辩,不想担下这个错,他不甘示弱地说,“那是他自作自受……他和顾少秋的事情网上众人皆知,要不是……”
“连您都不信他,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帮他说话?”徐敬知道苏子衿无药可救,心里彻底对他失望,他说,“那些新闻您看过吗?您仔细研究过那些所谓曝光图到底是真是假?”
“公司一堆事情,我哪有时间……”
“不是没有时间,您是不敢。”徐敬冷笑一声,“您是怕看到自己误会了白先生,您是怕承认自己真的对不起他!您……”
徐敬还想接着说下去,盛怒的男人直接拽过他的衣襟狠狠地冲着他脸上来了一拳。徐敬修过体术,却故意没有躲。
一拳砸的他嘴角出血,他眉头都不见得眨一下。他只是扯下了挂在自己胸前的工作证,扔在了苏子衿的面前,“苏总,这一拳算是还您当年对我的知遇之恩。给您工作这么多年,我觉得我没对不起过什么人。最对不起的……就是白先生了。您如果真的爱他,请您放过他吧。”
说着他给苏子衿深深地鞠了一躬,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辞职信和一个小盒子放在了苏子衿面前的茶几上。
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苏子衿看了一眼茶几上那封辞职信和工作证,就注意到了信边上的小盒子。
蓝色的盒子约摸手掌般大小。材质并不奢华,但却看上去十分精致。
苏子衿伸手拿起那个盒子,不知怎么竟觉得手有些颤抖。颤抖地他几乎拿不稳,颤抖地仿佛一不小心这个盒子就会被他弄得消失不见。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盒子,却发现里头躺着一对做工精细的银色戒指。
盒子里头放着一张卡片,男人清秀的字迹在卡片上整齐地排列着:
大老板,我很荣幸,又陪你过了一个逢十大关。本来想亲手给你戴上,但是你那么忙应该没时间回家。所以我只能让徐敬带给你,等你有时间了帮我戴了。
大老板,我很想你。
我爱你,生日快乐。
苏子衿看完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就再也站不稳地跌坐在了沙发里。他死死地攥着那个盒子,不让它从自己的手里逃走。
他感到头疼,太阳穴处的疼痛让他睁不开双眼。
以前每到这个时候,男人都会坐在他的身边让他枕着自己的双膝。修长的手指替他按摩着,一边按摩一边说着,“工作别太拼了。”
“你会心疼吗?”苏子衿他的侧过身抱住白曲的腰,把脸埋在白曲的肚子上。男人身上淡淡的香气总是能让他放松紧张的神经。
“我当然会心疼,我只有你一个了。”白曲笑着摸着他的头,轻轻的吻着他的额头。
可是啊,梦醒了,苏子衿的头疼丝毫没有缓解。反而变本加厉地刺激着他,不让他入眠不让他沉湎,将他困在没有那人的现实里。
“白曲,我头疼……”苏子衿说着,不管叫几次男人都再也没有出现。
戒指戴在手指上是那么的合适贴切。他无法猜测男人是怎样在他数月不归家的时候,靠着回忆和想象来估计出他手指的尺寸。
更是无法想象,他如何独自一个人用那双长满冻疮的手将冰冷的银器弯成圈。
窗外没有下雨,艳阳高照的下午却没有光透进窗棱来到苏子衿的身边。
苏子衿清楚地知道,自己弄丢了什么。
他弄丢了自己的太阳。
白曲在神庙里住了五天了。
这五天来,他虽然不怎么和神明碰面,但是每天早上自己的床边总会多出很多一整天的食物,还有一些衣物被褥。
四月初的风吹着神庙外的树木。百年的树突破了天际似得高,就像是围墙一样将外头隔得水泄不通。
白曲发现就连上山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参天高的树给挤没了,只看得到树根狰狞地在地上生长。
也许是神明为了保护自己,才施法让树破坏了上山的路吧。
白曲想着总觉得过意不去。毕竟自从自己和神明认识以来,神明就不断地为自己耗费着法力。这几天自己心口疼也是靠着神明的法力止疼的。而且神明还为自己提供住处和衣食,自己总得为他做些什么……
白曲想了一想,想到了神明那堆满灰尘的主殿。便抡起袖子,去偏房拿了神明送来的水桶,就去后院的水井里打水了。
他身子使不上力,一连花了三次才把水桶里的水打满。等他把水桶拖到主殿里的时候,水已经打了一大半了。
白曲苦恼的挠了挠头,只好将就着用。
神社的主殿很大,丝毫不亚于一些香火鼎盛的大寺庙。但是由于年代久远,又没人肯打扫,地上的灰尘厚得能没住脚踝。
白曲听到那晚神明说他没资格受香火所以也就没有僧侣。自己现在住在这儿,应该也算是替神明守护香火的僧侣吧。
嗯,自己心诚,又信奉着他。应该算是个带发修行的僧侣了。
带发修行的信徒想着,打扫的势头就更大了。除尘,擦地,扯下蜘蛛网,他做的得心应手。本来就擅长打扫的白曲只花了一天就把整个大殿的地面擦得一尘不染。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液,瘫坐在干净的地面上感觉十分有成就感。他感觉到了因为身体衰竭而带给他的负担,骨骼之处的酸疼让他没有任何力气从地上站起来。
可是,一想到自己欠了什么这么大的人情,他又咬着牙从地上站了起来。
主殿的正前方是唯一没有擦拭的神像。
石头砌成的神像约莫三四米高,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在上头注视着白曲。因为灰尘厚重,甚至叫人看不清神像的表情,就像是带了一层面具一样。
白曲笑了笑,心想还真是很像神明本人。随后念了一声多有得罪,便踩着供台要爬上神像。
可谁知那已经酸到发疼的腿忽然一软,他整个人向后要跌到地上。
白曲吓得闭着眼睛,等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叫人抱在了怀里。
“在干什么?”男人面上的铁面在油灯暖色的光下显得不再那么冰冷。他稳稳地横抱着那从供台上摔下来的人,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水桶上。
白曲余惊未销,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想着神社的正殿没人打扫,就来整理一下。刚刚神像上有灰,我就想着爬上去擦干净,结果没站稳……”
又给神明添麻烦的白曲有些不安,他怕神明责备自己,就垂下眼睑不敢看神明的脸。
“没摔着就好了,明天我跟你一起打扫。”神明说着抱着他走出主殿。
“这……其实我一个人打扫就好的。”哪有神自己擦自己神像的?这看上去不奇怪吗?“而且你这些天这么照顾我,我也该做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神明抱着他走回了偏房,将他放在了床上。随后单膝跪在白曲的面前,握着他的手,“你只要好好的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如果之前的话白曲可以误解,但是这句话白曲无论如何都不能联想到其他的意思去。
他忙将自己的手从神明的手里抽出,对神明说道,“兴言,我很感谢你。但是我……我这样一个将死之人,不该获得你这样的青睐。”
“你不会死的,有我在你能长命百岁。”神明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像是要证明自己真心一样,“白曲,我喜欢你。不要让我失去你好不好?”
“我很好奇,你到底喜欢我什么?”白曲觉得很讽刺,自己这样一个已经面露死相的人,怎么就会被神看上。而真的自己在意的人却连正眼瞧自己都那么艰难。
神明抿了抿唇,好半天才慢慢地开口,“你小时候承诺过要当我的新娘。你也许不太记得,毕竟那时候你年纪还小……”
此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让白曲差点当场两眼一翻,他声音大了些,指着自己:“我小时候?”
神明点头。
“你同意了?”
神明抿着唇不说话,但是那已经通红一片的耳朵证明了此事并非子虚乌有。
“那个……你也知道我那时候年纪小……”白曲扶着额头,他小时候确实经常和父母一起到神社游玩,毕竟当地除了佛教天主教以外的寺庙也就剩下这一间了。父母不信佛祖耶稣,自然也只能来这里。
可是谁能想到,这来神庙玩一下拜个神还能把自己搭进去的?
“正因为年纪小,所以我才一直等着你成长。”神明一脸笃定的说,那个样子实在是让白曲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而且更加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堂堂神明居然攥着自己的手不撒开,深怕自己变卦逃跑似得。
白曲叹了一口气,“兴言,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心里住着别人。我这一辈子已经因为爱他失去了所有精力,我怕我无法回应你。毕竟感情这种事情,只是单方面的付出只会让大家都受伤。”
“我知道。”神明说着,“我可以等。”
“我时间不多了。”白曲说着对他笑了笑。
“那就下……”神明想也不想的要开口,可是白曲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不需要等我,兴言。如果人无来世,你该如何?”白曲说着,把手再一次从神明的掌心抽出。他躺在了床上,背过了身。他说,“我想休息了……”
神明仍跪在地上,望着那只握过他的手发愣。许久,他才把手放下,站起身替白曲盖好了被子,说道:“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