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祸之地球篇》固态氧化氢

29、玛琳的梦

　　距离东非大裂谷的惨剧已经半年。地火双方似乎已达成默契，不再发动大规模攻击，只是小范围冲突仍零星而持久地存在。而特行组返回纳木错后，也没有接到过重要任务，只是规律地生活、训练，不时参与巡逻或去医疗区、实验室、信息部帮忙。旷晴的父母分别从两地发起通话，告诉她近期没有任务，可以经常和她聊聊。物质匮乏的状况有所改善，特行组休息室的茶几上，又摆上了薯片、派和松塔。
　　但旷晴能明显的感觉到，在这相对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更为隐蔽也更为凶险的博弈。首先，是那些诡异的安全事故、暗中进行的断线行动和他们不时听到的内部消息。其次，慕可星已公开与地球进行多项合作并对地球提供大量物资与武器，卡赫星也多次援助地球，而火星则声称将“不计代价地阻止慕、卡两星干涉‘太阳系内部矛盾’”；星际联盟正式将火星除名，星际局势前所未有地紧张。原本被火星操纵的幻星爆发了大规模武装冲突，地球裔、慕可星裔与卡赫星裔奋起反抗傀儡政府，地、慕、卡三星也派遣部队协助夺回幻星控制权。与此同时，几个星际联合建设的太空城也陷入骚乱。
　　还有一些事让旷晴有些不知所措，与局势关系不大，而是……而是特行组成员的……私人关系。
　　旷晴还记得上次希瑟凑到她耳边，一脸八卦：“珊妮，你磕不磕霁月和林策的CP？”
　　虽然她迅速给了对方一眼刀，并让对方别这么无聊，但从那时起，她看到霁月和林策的互动，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咳。
　　最关键的是，也许受了霁月他们的影响，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对沙迪?格雷的感情中，似乎夹杂了什么友情之外的成分……是这样吗？
　　为什么她会有意无意的给他多一点关注？为什么他生病或受伤时她那么慌张？为什么她会不自觉地欣赏他的容貌，尤其是他笑的时候？她什么时候开始隐约期待他的下一次玩笑了？她好像渐渐地不怎么真的生他的气了。还有，当他们产生肢体接触时，哪怕只是训练时拉一下对方的手臂，都会令她有点紧张；他们两个说话时，她有时会莫名其妙的脸颊微热……
　　这，这是喜欢吗？还是她在近来组内气氛的影响下想多了？沙迪对自己又是什么态度？她知道他即使再招惹自己时也是善意的，她也知道他其实对自己很好，但是他完全可能只是把自己当成好朋友啊。可是有的时候，她又觉得……也许是自己自作多情……
　　“好了好了，我说你呀，不就一时口误吗？也不知道生什么闷气。”
　　“别自作多情，我又不喜欢蔓越莓。”
　　“果然还是副组长英明，疼痛训练真的有必要。”
　　“我是病人，可你一点也不耐心。”
　　“才几分钟没见，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
　　旷晴的思绪越来越乱

　　纳木错初雪之际，特行组收到一条奇怪的命令：立即前往三号实验室。
　　他们此前从未去过三号实验室，只知道那里与脑科学研究有关。实验室位于基地最底部，与一条洁白的隧道状走廊相连。走廊光线明亮，但空无一人。
　　实验室中央，升降式工作台旁有三个人影，其中两个呈半透明状。
　　“妈？函冰阿姨？”林策有点诧异，接着才想起同队友们一起向王菁少将敬礼。
　　“特别行动小组报到。”霁月说，四片扇形复合材料在他们的身后合为圆形。
　　王菁示意六人落座，全息投影开始在空中出现。那是一个白色的世界，无数机械单元在空中翻涌，有如被惊扰的浓雾，又如咆哮的大海。
　　“这是？”旷晴问。
　　“这是我们将玛琳?布恩斯的思维画面化后，所得到的结果之一。”王菁答到。她转向林砚书：“林博士，你来解释一下。”
　　林砚书说：“前段时间，阿策希望我为玛琳提供帮助，我答应了，着手安排她接受催眠治疗。催眠很顺利，但当我收到催眠师的报告时，我发现玛琳的噩梦很不寻常。”
　　她喝了口水，继续道：“她在描述梦境时，提到了很多奇怪的情景，没有见过的动植物、会变化的房子、不用嘴说话的人、无穷无尽的走廊、四处可见的不明符号等等。但引起我注意的是，她反复提到一个银色短发的紫眼女孩，好像是慕可星人。她说那女孩身着黑色护甲，肩上有两条白色飘带。”
　　特行组愣了一下。
　　“但是……玛琳在离开火星基地时见过星团的影像，梦到她似乎也是有可能的？”林策单手撑着头，转向母亲。
　　“我在询问阿纳斯塔西娅后，也是这么想的。但随着对她梦境的进一步观察，我发现了一件更奇怪的事情。”
　　“玛琳的一份催眠记录中，详细记叙了她对某个关于会议的梦的叙述。那段描述中的几个关键词，让我瞬间警觉起来。”
　　“这是我后来调取的录音。”
　　一个陌生的声音，应该是催眠师：“你看见了什么？可以说说吗？”
　　玛琳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恍惚：“我……我看到了一间很大的房间，有很多人，很多工作台。”
　　“嗯，我明白了。那么，你能看到那些人在做什么吗？”
　　玛琳迟疑道：“他们在……好像在开会。”
　　催眠师有些疑惑：“开会？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在说……说……声音有点模糊，我听不太懂……元素周期的尽头……物理学的极限……隧穿效应……暗物质……星团，飘带，星团，那是她的名字，那是她的名字……”
　　录音戛然而止，特行组成员全都变了脸色。
　　“我被这段记录吓了一跳，因为对上次飘带造成的事故，我也有所耳闻。我向王菁少将求证，那次会议的内容的确与这段话吻合，问题是，玛琳不可能知道这些。她妹妹也说过，玛琳在出事前，对尖端物理或化学的了解也有限”。林砚书说。
　　“事情太过巧合，我相信背后一定有隐情。鉴于思维画面化技术与你们上次使用时相比，已成熟了许多。我决定尝试画面化玛琳的思维。”
　　“我很快发现，玛琳的梦境不但离奇得超乎一般人的想象，而且似乎与始祖文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除了这个外（她指指投影中的机械单元），还有这个（画面切换，灰色的金属液体在地面上蠕动变形），这个（一群发光的大鸟在白色的树林上空盘旋）……”。
　　“除了这些场景外，她还会做另一类梦，内容更简单，但也更诡异。下面我们来看看一个典型的。”
　　空中出现一条昏暗的走廊。走廊是黄色的，被棕褐色的方框一段段分割，向前望，向后看，都只能看到棕色正方形在无尽的走廊中层层嵌套，越来越小，最后脱离视线。
　　一个娇小的人影出现，长长的飘带在空中起伏。
　　她向前走着，身体逐渐缩小，好像在向幼儿时期退化。
　　旷晴似乎听见自己的大脑发出轰鸣声——
　　这情景太眼熟了！难道，这也是……
　　影像中，星团仍在前行，口中喃喃着：“还有多远才到家？我想爸爸妈妈，想我的小树了。”
　　她的声音，已变为稚嫩的童声。
　　“不对，”她忽然睁大眼睛，“小树已经不在了。”
　　“爸爸妈妈早就不在了，家早就不在了，我的一切，早就不在了。”
　　无始无终的走廊瞬间土崩瓦解，星团悬浮在纷乱的色彩下轻蔑地微笑。
　　“你，又失败了。”
　　“林阿姨，难道这是……思维战的情景？”旷晴试探地问。
　　林砚书叹了口气：“目前无法确定这场景意味着什么。我们只发现玛琳常在梦中看到星团被困在某种无穷无尽、不断重复、没有边界的封闭空间内，有时是漫长的走廊、一望无际的隧道，有时是无数个完全一样的房间，有时是永远走不出去的迷宫，有时是广袤无垠的荒原。在这些场景中，星团常出现头晕、意识模糊、失忆、身体变小等症状，似乎是她的自我意识正在被削弱。可一旦她恢复清醒，这些场景就会消失。”
　　“看起来的确像思维战。”霁月说。
　　“等等，”林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树已经不在了’是什么意思？是说读心树的死吗？我之前以为玛琳是在某种情况下偶然读取了一些读心树对星团的记忆，可是星团不可能说出这句话，因为她本人死在读心树之前啊！”
　　“你是说，这不是真正的星团？”希瑟问。
　　“更重要的问题是，星团，真的死了吗？”沙迪望着空中的影像，平静地吐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