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零一九》侍香金童

1、第 1 章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医院的中心调控区不断循环播放着性别分化的知识，医院最高负责人和院长站在二楼，俯瞰着大厅正中央——那里，有整整一个学校的五年级孩子正在接受检查。

　　在医院的各个角落，站满了全副武装的警备人员。

　　“其实您没必要亲自来一趟的。”院长马博推了推鼻梁上厚厚的眼镜，把双手插进了口袋里，“这次只是性别分化检测的第一个阶段，要完全确定还需要几次检测。”

　　不断地有孩子被从队伍中喊出来，站到另一边。

　　“而且很多孩子在十一二岁还没有开始分化，很难确定他们到底是Alpha还是Be……”

　　最高负责人转过头来，牢牢盯着马博。马院长正在说着的话被迫中断了，他咽了口吐沫，口袋里的双手出于紧张使劲搓了搓。

　　年轻的高戈，来自中心集团的核心家庭，S级别的Alpha，亲自要求调度到这个偏僻的小镇来监督一次大规模的性别检测——这个本身就代表着政治的动向，以及最高的威胁——加上高戈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才二十六七，然而行事冷酷，更何况那标志性的笑容

　　——高戈侧头笑了一下，像一头凶残的跃跃欲试的鲨鱼。

　　“马院长，相信你已经听过了那个传说了，一个堕落的Omega，徒手杀死了五个行刑官，从所属的基地中逃脱。在那个愚蠢的传说里，他用自己的双手掏出了那五个行刑官的心脏。”

　　“我听说了那个传说，但那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一个Omega，是无法伤害Alpha的，更何况是那么多的……”

　　高戈带着食人鱼般的笑容探过头去，凑到马博的耳边，低声说道：“如果我说那不是传说，而是真的，而且这个邪恶的Omega正在这个镇上呢？”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马博的脖子上，马院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这不可能，这里只是个……”

　　他的话再次被粗鲁的打断了，楼底的中央大厅传来尖叫声，一个孩子在两个警卫队的手中不停地挣扎着、叫唤着：“不！我要回家！我不要呆在这里！放我回家！”

　　恐慌的情绪立刻在队伍中蔓延，被挑选出来的孩子开始啜泣、尖叫。

　　还有一个孩子开始发出嘘声——一个新晋的Alpha，他大声嚷嚷着：“别哭哭啼啼的，你们这群小婊/子Omega！去完成你们的使命吧！”

　　高戈低下头，对准衣领上别着的麦克风：“注射镇定剂。”

　　“别这样做！他们只是孩子！”马院长急忙向楼下跑去，“吴医生、刘医生，麻烦立刻到前面去处理！”

　　然而从护士的队伍里立刻跑出几个人，他们迅速地给闹得最凶的孩子注射了镇定剂，那几个孩子很快昏睡过去。

　　都是刚刚分化的Omega。

　　新晋的Alpha孩子们发出哄堂大笑。

　　马博试图挤上前去，却被警卫队拦了下来。他抬起头，愤怒地喊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只是孩子，他们只是紧张而已！注射镇定剂对他们没有好处！”

　　“全体休息五分钟，学校的老师上前再把纪律和秩序重申一遍。”高戈冷冷地望着马博，“马院长，做好你自己的事情。这些珍贵的Omega，你没有能力为他们负责。”

　　·

　　马博重重地将办公室的门摔在身后，门板撞在门框上，发出巨烈的声响。他烦躁地将为数不多的头发向后捋去。

　　他端起水杯，里面残留着昨夜加班剩下来的半杯冷咖啡，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一口吞了下去，感受着胸口燃烧的那股怒火。

　　“我警告过你了。”

　　马博浑身一僵。

　　“我也告诉过你，Omega在所谓的‘基因工程延续基地’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所谓的英雄延续者是一群怎样可悲而又卑微的生物。”

　　“不，这不能说明什么。”马博叹了口气，取下眼镜在眼镜布上擦了擦，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神色，“那只是高戈的个人行为。而且我不认为Omega呆在基地有什么不好的。生育是Omega的职责，就像我们Beta，忙碌的工作是我们的职责。”

　　“Alpha呢？”阴影中的人向前迈了一步，“他们天生就该凌驾在你的头上，对你们指手画脚？”

　　马博条件反射的想回答是，可刚刚高戈的所作所为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Alpha只是天生的愚蠢的暴力狂而已。他们掠夺Omega、欺凌Beta，本质上却不比你或者我更好。”

　　阴影中的人完全走了出来——那是个穿着一身黑衣的年轻的Omega男性，身量高挑细瘦，目光阴鸷寒冷，阳光下，他的目光很漂亮，剑眉星目，是古时候标准的美男子。特别的是他的头发，在发尾处，似乎是深海色的蓝。

　　他对着从窗户□□进来的阳光眯了眯眼睛。

　　“人类的灰烬时代，除了阳光，一切都是灰暗的。”

　　他的脚步轻盈得像只豹子。

　　他打开马博的笔记本，插入一只u盘，开始点开文件：“古老的东西总是能派上点用场的，对不对？这些都是我弄来的证据，你要不要看一眼？”

　　马博搓了搓谢顶的地方：“……为什么给我看？”

　　年轻的男子抬起头，挑了挑眉毛：“楼下那么多刚分化的未成年的Omega，你不打算保护他们吗？”

　　“送他们去基地是最好的保护！”

　　“你在冲我尖叫，院长。”男子揉了揉耳朵，打了个响指，“我说了，你只要自己过来看看，你就能明白，所谓的最好的保护有多么可笑了。”

　　马博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稳情绪放下马克杯，走到了男子的身侧。

　　“调出立体影像，不然我看不清。”

　　他说着就要伸过手去。

　　男子一把拍开了他的手：“不可以，如果有无人摄像机拍到了，他们会立刻来把你蒸发掉的！”

　　“蒸发”这个词烫得马博立刻缩回了手。

　　笔记本的屏幕上不断闪现着一张又一张照片，还有文件，都是基因工程延续基地，也就是所有的Omega生活的地方——他们苍白而憔悴，许多人挺着大肚子，脸上的表情麻木空洞，就好像……就好像他们并不是活生生存在的。

　　还有那些文件，详细的记录了基地管□□应该如何对待不听话的Omega，如何对待不能生育了的Omega。

　　那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十岁大的孩子，因为分化成Omega，就被从他们的父母身边带走，送入基地，等他们的身体发育到了一定阶段，就让他们不断地生、生、生，直到他们再也不能生了，就把他们集中起来解决掉——”

　　“解决掉？”马博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生化武器试验，中心集团称他们是很好的回收再利用资源。”

　　“中心集团从来不是这么说的，至高领袖只是做了最好的安排……”马博几乎喘不上气了，他颤抖地从烟盒里取出一根香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平复了一些，无力道，“3019年，人类已经不像几千年前了，Omega和Alpha都变得稀少，Omega的生育率更是降低到了最低值，在缺乏资源的情况下，Omega没法很好的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这是事实。”

　　年轻男子沉默了片刻，就在马博以为他意外的说服了他的时候，男子轻声说道：“马院长，你还是没弄明白——重要的并不是Omega能不能生育，而是生育是不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在此前提上，Alpha、Beta和Omega，都是平等的人。”

　　直到那支烟燃烧殆尽，马博才从沉思中抬起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作为基因工程师，是基地建设中，参与了一个秘密项目。躲在偏僻的地方并不能算是安全，我需要你的帮助。”男子从黑色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朵鲜红欲滴的杜鹃花，他轻吻了一下那朵杜鹃花，放在马博的笔记本旁边，“迦那耶，向你问好。”

　　马博闭了闭眼睛：“我不知道我还能帮助你什么，我已经退出研发集团很多年了。当我退休的时候，那些资料和研发成果都对我彻底的封锁了。”

　　迦那耶蹙了蹙眉尖。

　　医院的警笛突然爆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紧接着调控中心传来指令：“有学生出现异常攻击状况，请老师带领其他学生迅速撤离、迅速撤离。”

　　“学生！”马博立刻睁开眼睛，一股劲风，他只看见迦那耶飞速消失在眼前。

　　迦那耶从四楼办公区域直接翻了下去，双脚稳稳地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敏捷地穿过长廊，迅速向警报中心移动。

　　一个刚刚分化的Omega女孩被团团包围，第一排的警卫队半跪在地，用特制的盾牌防护在身前，第二排的警卫队拿着枪，毫不犹豫地对准了她。

　　女孩的脸上带着泪痕，周围的空气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流动着。在外围，有警卫队的队员倒在地上，胸口被炸出了巨大的窟窿。

　　“嗨～”

　　迦那耶敏感的神经一跳。

　　“我一直在期待着我们的会面，你看，我早就做了准备了。”高戈的冷笑声从迦那耶的身后传来，“一点点小陷阱，你就乖乖地跳进来了。”

　　迦那耶不动声色地活动着他的十指：“是么？”

　　“你只要敢乱动，我就下令杀了那个女孩。”高戈眯起双眼，两排尖锐的牙齿来回磨擦出刺耳的声音，“现在，乖乖地举起双手然后转过身来。”

　　迦那耶缓缓举高双手，慢慢转过身，面对着高戈。

　　“谋杀Omega是重罪，即便是核心家庭，你也难逃责罚。”他的目光落在高戈胸口的家族勋章上，“高指挥官，你准备好被终身监禁了？”

　　高戈笑着舔了一下上唇：“错误，亲爱的。捕杀变种人并不犯法，包括你这种。”

　　迦那耶微微的笑了：“那你就该知道，我们并不好捕杀。”

　　——他的十指飞快地活动起来，两股强大而无形的力量从他的双手中冲破而出，一路摧毁着沿途的墙壁、设备向包围着女孩的警卫队席卷过去，一路以不可阻挡地气势向高戈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