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引》夏冰蝉

4、第四引

　　帘幕重重，漫漫帷帐，那个站在权力顶峰的男人就在那层层遮蔽的后面。
　　大殿之中，灯火昏暗，人影绰绰。许多戴着面罩的侍卫手中提刀，立在两侧。
　　灵歌的指尖死死拽着云淮的袖子:“哥……我怕……”
　　云淮轻声道:“不怕。”
　　景帝低低咳嗽了一声:“咳咳……”
　　云淮和灵歌行了个礼:“儿臣拜见父皇。”
　　景帝道:“起来。”那个老男人的声音嘶哑，“这次叫你们回来，主要是因为立储……也就是新皇……登基之事……我活不久了，新皇登基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咳咳……”
　　灵歌怯怯问:“那……新皇登基之后，我和哥哥还能回少书院吗？”
　　景帝“唔”了一声:“灵歌很想回少书院？”
　　“……嗯……”
　　景帝哑着嗓子哈哈一笑:“以后都不会有少书院了……”
　　灵歌大惊:“啊？！”以后都不会有少书院了？！可那是她和哥哥从小长大的地方啊！
　　景帝撩开帘子，苍老而可怖的脸露了出来，那张脸上疤痕交错，突出犹如金鱼般的眼睛，那之上布满红血丝，抓着帘子的手完全可以用皮包骨来形容，白色而稀疏的头发散落，他甚至没有挽发！
　　灵歌险些尖叫出声！她死死抓着云淮的胳膊。在景帝的脸露出来的一刻，云淮皱着眉，将灵歌挡在了身后。
　　云淮紧锁眉头:“父皇……这……”
　　景帝扶着龙椅，对着云淮道:“皇儿，这帝位，父皇愿传与你，你可欢喜？”
　　？
　　！！！
　　灵歌瞪大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嘴……父皇，父皇他……想要让哥哥当皇帝？！可是哥哥应该不同意的吧……
　　景帝咳嗽得脸上通红:“灵歌觉得如何？”他指了指云淮，“让你……你哥哥……做皇帝……”
　　灵歌看了看云淮，对着景帝道:“如果哥哥想要做皇帝的话，那自然可以……可是……”
　　云淮上前一步，跪拜道:“儿臣无心帝位，只请父皇看在灵歌还小的份儿上，让她待在我身边。”
　　景帝眯了眯眼睛，看向灵歌:“十六岁了……”
　　灵歌看到景帝眼睛的一瞬，头皮发麻，她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像是猎人看猎物的眼神一样，带着审视带着阴狠。她抓住自己的袖子，不安地站在那一处，直到景帝沙哑着笑出声来:“灵歌都十六了……哈哈……”
　　云淮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再次将灵歌护在身后。
　　景帝像是疯了一样:“是我的罪过！哈哈……让我看着自己的孩子间……产生不伦之恋……哈哈……”
　　灵歌感觉这些话，这些疯话像是扎在了她的心上一样，面上霎时血色全无。
　　不伦之恋……
　　云淮看她面色发白，有些担心，悄声问道:“怎么了？”
　　灵歌低下头，耳朵泛着绯色:“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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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歌待在皇宫的第一夜，百般不适应。
　　寝殿内吹了灯，她裹着被子翻来覆去地折腾。
　　最后，听月走了进来:“公主怎么了？”
　　灵歌看着她，道:“我想我哥哥了，我哥哥呢？”
　　听月替她掖掖被子:“二殿下在宫外的齐王府中，您明早就能见到了。”
　　“我哥哥在宫外？”灵歌道，“那我们明天收拾东西，也搬到宫外去住吧。”
　　听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憋着笑意道:“公主想什么呢。我朝历来都没有公主搬到宫外居住的，除非嫁人。”
　　“可是……可是我哥哥在外面呀……”
　　“殿下。”听月凑到她跟前，柔声说道，“二殿下身为皇子，是一定要去宫外自立府邸的，否则非招人笑话不可，更何况，他将来肯定要成婚的，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宫里陪着您啊。”
　　灵歌感觉，心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撕开了，那道隐晦的伤口，她以为她不去想，就可以不在意，可是当这道口子暴露在阳光下，真的是难以忍受的痛楚。
　　是啊，他到底是她哥哥，他早早晚晚都要成家的啊。
　　听月安抚着灵歌躺下去，给她盖好了被子，正要离开的时候，灵歌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听月，那……我哥哥以后……是不是不能再陪在我身边了？”她的声音中带着害怕。
　　听月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灵歌的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她抓着听月，带着哭腔道:“我……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回少书院……”
　　听月:“殿下已经十六岁了，自然是成家要紧……哪里还能再待在少书院呢……”
　　“我不要成家……哥哥说，说我还小，让我在他身边再待几年……”
　　“公主……”
　　灵歌从心里恨死了“公主”这个位份，她不是公主，她只是少书院的赋灵歌，她有一个哥哥，被唤作“云淮”的哥哥。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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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淮知道司命有多喜欢编故事，几乎每个神仙下凡历劫，他都能编出一折子好戏，历劫回来后的神仙无一个不是憔悴堪怜。
　　但是现在，他还是冷着一张脸，看着司命。
　　司命星君干笑了两声:“帝君……”
　　云淮将手上的竹简放在桌子上:“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要当皇帝了？”
　　司命:“您不是皇帝，皇帝是您在凡界的这个哥哥……”
　　云淮点点头，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问:“那那个‘不伦之恋’……？”
　　司命做了个礼:“这个晚辈是真的不知道……卷宗里没写。”
　　云淮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窗外的夜色，喃喃:“灵歌今天只怕又会是不能睡觉了……”
　　司命也看向窗外:“君上，其实……您不必如此在乎赋灵歌，她的所思所想，所有意识，都是佛祖控制给予的。”
　　在司命看不到的地方，云淮眼中的光霎时灭了。司命并没有注意到，他身边的这位帝君眼中，划过了一道痛惜。
　　那可能是对一个女人的感情，可能是对爱人的感情，但绝不会是对妹妹的感情。
　　他从来都不是赋灵歌的哥哥赋云淮，他是太行的玄照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