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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庭之?”
      回答南歌的,只有绵长而平缓的呼吸声。

      南歌疑惑地转向洛天青的方向——
      因为白日里消耗过大,没过多久,洛天青就沉沉睡去。月光从窗缝钻.进来,给他镶了道银边,平日里凌厉的气场褪去,留下些易碎的美感。
      是的,洛天青是很好看的。银晖从他长长的眼睫滑落,抚过他上翘的眼梢,复又贴近那饱满的唇珠。月华的眷恋,是否诉说着广寒宫的仙子对远在天边的美人的倾慕?
      或许只在不设防的睡梦中,洛天青那天然的、超越性别的美才得以展现。
      就像在夜晚绽放的昙花。

      这是他的心悦之人。
      昙花对自己的美不自知。昙花更不为谁而开,全凭自己喜欢。可无论如何,这样的美,在这样的夜晚,只有他一人欣赏。
      便足够让人满足。
      南歌的心头被喜悦的热流所冲刷,他的心弦为短暂地拥有洛天青而震颤。
      他几乎想将人揽在怀里,再在那人的额上、发间烙上虔诚的吻。

      把我的心拿去吧。

      这念头在他心头燎着,任他翻来覆去数回也无法压下。终于,南歌认命般叹了口气,朝榻的另一侧转过身。他又凝神端详了洛天青片刻,如瀑的青丝柔顺地搭在肩头,面容平静柔和,似乎在做一个好梦。见状,南歌一点点凑近了洛天青,近到他能闻到人颈后淡淡的檀香,才轻轻地将手搭上人的腰。

      少年将枕边人朝怀里带了带,幸福地阖上眼。

      前半夜,洛天青睡得踏实极了。
      他实在太累了,以至于脑袋刚沾上枕头,便几乎失去了意识。恍惚间听见有人唤他的字,可他还未应,便陷入了昏睡中。耗尽灵力给他的身.体造成不小的负担,他累得连梦都没做,或者是做了梦也什么都记不得了。
      洛天青就这样昏睡了几个时辰,才模糊地恢复些许清明。
      他忽然觉得腰间沉沉,后颈也有一丝陌生的气息。脑子还来不及转动,身.体已经先行一步。先将肘部后顶,重重地击在身后人腹部上,那人闷哼一声,吃痛地松开手。洛天青挣脱腰上的钳制,侧身滚了半圈的同时扬起薄毯,蒙住那人的脸。趁人视线被阻,他又快又准地扣住那人的喉咙。
      这刺客不行,比程千里还废。
      反应慢不说,都不挣扎一下。
      洛天青回身跨.坐在那刺客身.上,一把掀下那人脸上的薄毯——

      少年身着里衣,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卷发,睡意惺忪。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在感受到颈部的压力后,那双圆润的杏眼里添了些委屈,望向杀气腾腾的洛天青。
      洛天青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哪来什么刺.客,这是南歌啊。这是昨天他亲手放进房来的人啊。
      在南歌的目光里,洛天青仿佛读出了“始、乱、终、弃”四个大字。
      于是他尴尬地收回手,放在唇边干咳两声:“呃,南歌,得罪了。我这起床气有点大,哈哈哈。”

      “现在是寅时一刻,鸡都没起。小青你起个床还得提前演练吗!”
      春山虽然没有肉.身,但由灵力策动,偶尔也需要小憩片刻。她睡得正酣,被洛天青这一折腾搅了好梦,没好气地吐槽道:“真是的,大晚上的打.情.骂.俏能不能轻点声…”
      洛天青正忙着尴尬,无暇分神和她拌嘴。

      “无妨的,庭之。”南歌宽声道。
      只是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抵是咽喉被扼,呼吸一度不顺畅的缘故。
      又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看着好脾气的南歌,洛天青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少年没吭声,别过头去不看他。许是洛天青的错觉,南歌的两颊似乎比刚醒时更红了些。
      这是,发烧了?

      洛天青不明所以,伸出两指搭在南歌额上。
      肌肤相触的瞬间,少年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
      南歌身.体无碍,额头是冰凉的——可递来的眼神却是灼烫的。平日里澄澈的眸中弥漫着名为“谷欠望”的东西,如有实质。
      是了,他还坐在人家身.上。
      洛天青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仓皇地翻身而下,几乎是跌回自己那半边榻的。

      天色尚早,两人却都没了睡意。

      南歌背过身去,不知在想什么。而洛天青仰卧着,双手叠放在胸前,规矩得要命。
      他在进行深刻的自我检讨。
      “南歌终归是个孩子。”洛天青目不转睛地盯着床纱,心道,“方才准是被我吓到了。”
      莫不是我平日里太放浪形骸,让南歌以为我这般的随便?
      春山挪到了窗前,刀柄反射出的月光白晃晃的——像极了一个白眼。
      “你穿女.装的时候、撩闲的时候,倒是挺乐在其中啊小青?”
      “唉…”洛天青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知道了,下次真要发生点什么时,我一定温柔些。”
      目睹了洛天青被南歌搂到怀里全过程的春山:……我建议你认清形势,放弃幻想。

      翌日上午,南歌和程千里都被唤到了书房。
      洛天青在墙面勾勒出几根线条,他指尖所到之处,青蓝焰光亮起,一个灵力阵随之出现在墙面上。洛天青隔空一抓,灵力阵的中.央出现一个透明的方形物体,随着他的动作慢慢脱离墙体,颜色也逐渐加深。洛天青拿到手时,俨然是个檀木盒子。
      “这是裟湖一役留下来的。”洛天青推开盒子的滑盖,将里头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圆桌上。
      那是些小棍,约莫有二三十根,每一根都有成年人食指这么长。大概是经过了灼烧,外观呈焦黑色,看不出具体的材质。南歌和程千里凑上前去,拿起几根小棍仔细地观察着。

      “这材质,莫不是骨头?”程千里将小棍从中间折断,手指从断面捻下些碎屑。
      洛天青点了点头:“的确。”
      在如此之大的灵力冲击下还能维持原状,绝不可能是木头所制,但又能被人力所折断,便只有骨头。
      可这么细,这么短的骨头…
      究竟是家畜的骨头,还是人的?
      程千里曾经为了追.杀洛天青到过月族,他不禁联想到那年轻的长老、还有大成流传的种种草原上的诡谲故事。某些可怕的猜测让他不寒而栗。
      “是谁的骨头不重要。”洛天青一眼洞穿了这小弟的想法,“关键在于,这些骨头的用途。”
      洛天青和月族交手多年,打了不下百场仗,对方的兵.器他都了如指掌。月族人善用长弓和大刀,而这些骨头太过短小,显然不适用于武.器之上。

      “南歌,你怎么看?”洛天青将目光投向了南歌,自从见到骨头那一刻起,这少年便沉默着没有做声。
      在洛程两人讨论时,南歌聚精会神地坐在桌前。他先是将这些骨头聚拢在角落,然后拿起三四根摆在桌子中.央,摆放成不同的形状,再从骨头堆中抓些加进来。
      “难道是月族的图腾吗?”程千里好奇地凑到南歌身旁。
      程千里还没接着向下问,肩便被人拍了下。只见洛天青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间,示意他噤声。程千里不明所以地回望着老大,又看了看沐浴在老大慈祥目光中的南歌,总有种老大在炫耀着什么的错觉。
      哦不,或许不是错觉。
      看不出来,老大还对养.成系有兴趣啊…
      程千里乖乖地闭了嘴,一面在心底吐槽着,一面和洛天青共同观摩南歌的操作。

      除了战斗时,洛天青鲜少见过南歌如此认真的神情。纵然南歌没有理睬他,洛天青也无所谓,反而饶有兴致地观察起后者的动作。
      只见南歌轻巧地挑出骨头,在日光下将其用指尖捻动着,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骨头微末的截面。不多时,十余根骨头便被悉数嵌入到桌面已有的图案里。
      几番重复后,南歌顿了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此时,洛天青已经能肯定,南歌知道些什么。
      这位曾经的大将军怀着怜爱、怀疑、期盼交错的复杂心情,目睹灵焰在爱人的掌心腾起。

      那是纯净的紫色,代表着凡人灵力的至高境界。他那天赋秉异的发小魏子元,在南歌那个年纪也不过刚突破蓝境。南歌能拥有如此灵力,实在蹊跷。
      这个疑问在草原上埋下了种子,到了祁都一度被忘却,却在这书房里破土发芽。
      只见紫色的灵焰化成了极细的丝线,如同孩童玩的翻花绳。丝线的一头连着那些骨头,另一头则绑在南歌的指尖。南歌的手指灵活地上下翻飞,焦黑的骨头也随之移动。方才每一根骨头都经过他的手,南歌对自己的记忆力显然十分自信,因而动作毫不迟疑。
      炫目的紫光在洛程二人的视野中留下几道残影,待光芒褪去时,一个球形的物体缓缓地悬浮于圆桌之上。

      南歌掌心收拢,手中的灵焰也随之熄灭。他后退半步拉开些距离,凝神打量着空中用骨头搭成的架子,这是个不完美的球形,表面有好几处凹陷。
      唔…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循着脑海中的印象,南歌欲转身去寻那缺失之物,不料被人直接递到跟前。
      “先凑合着用吧。”洛天青手拎几张宣纸,在南歌眼前晃了晃。
      南歌感激地接过宣纸,上前将其小心地糊在支架上。洛天青则背过手去,再次笑眯眯地当起了观众。

      什么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这就是啊!
      程千里被这默契秀一脸,但他早已不是刚认识洛天青时的毛头小子了。多亏了这两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心灵沟通,程千里的理解能力像烟花儿似的蹿得比天高,他略作思忖,便跟上了这两位大佬的思路——之前潜入月族刺.杀洛天青时,好像见过月族人人手一个这么个东西。
      还是晚上提的,像个灯笼。

      南歌的手脚很麻利,不多时,一个纸糊的“灯笼”便做成了。他熟捻地将掌心虚抵在纸张表面,一缕灵焰透过纸张钻.进去,“灯笼”映出通透的浅紫色。
      “这是灵灯,只有我们月族才有。”南歌收回手,端正地坐回桌前,“如你们所见,灵灯除了照明之外,还有别的用途。通常,裹在外层的纸都画了符文,往灯内注入灵力后,如果受到外来的攻.击,里面的灵力会被激发,起到防御的效果。”
      程千里反应挺快:“原来如此!我听过个说法,说草原哪里都是宝,灵力充沛,除了些奇珍异草,有时还会养出些攻.击性极强的猛兽,月族人才要以此防身吗?”
      “正是。”南歌道。

      不,不完全是。
      方才,洛天青一见那灵灯的骨架,便联想起他被魏子元揍了一顿,浑身是血地由南歌扶回去时眼中所见:那片由无数明灯组成的,与天上银河相争辉的星河。
      可星河再璀璨再夺目,也难掩干涸的血迹。
      “从外部攻.击,灯里的灵力会跑出来,那如果反过来,灵力从内部被激发,会发生什么?”洛天青一针见血道。
      “如果灯中灵力微薄,便会直接消散。反之,那灯便会吞噬周围所有人的灵力。”
      “没了灵力,那些人还能活吗?”洛天青追问道。
      南歌摇了摇头:“肉.身灰飞烟灭,三魂七魄也一并被吞噬。”

      洛天青收回了锐利的目光,他垂下眼,掩去一闪而过的哀怮。
      这灵灯的残骸便是在裟湖发现的,而当年带兵进入裟湖的正是他的哥哥洛江白。灵灯损毁至此,定是吞噬了过多灵力的结果。想来,在场的洛江白也没能逃过灰飞烟灭的结局。
      斯人已逝。
      天底下再没有人唤他“阿青”了。那个人再没能从草原走出来。

      夏日暖阳在桌面上投下一道圆形的光斑,桂花香和微末的粉尘上下齐舞。再和煦不过的天气,洛天青却仿佛在冰窟里,寒意遍布全身,掌心都开始冒冷汗。南歌忧心地望过来,欲言又止。程千里也觉察到了不对,果断闭了嘴。
      就连春山也难得地安静下来。
      鸟儿在欢快地啁啾着,蝉鸣间杂其中,更衬得房内的死寂。
      “我出去透透气。”
      洛天青兀地起身,逃也似地往门外走。仿佛再多待一秒,他的灵力都会因为情绪失控而暴走。和兄长相处的片段顽固地占据了他的脑海,洛天青宛若行.尸般抬起腿,跨过书房的门槛。

      一道劲风直朝他面门而来。
      杀机四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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