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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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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是一个热得人心慌的夏天,知了不要命的叫,树叶子也耷拉着脑袋,离开空调就没法活着似的,但是王秋扬就像不知道热一样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来回穿行,为了每单五块钱的配送费。
王秋扬送啊送,热得发晕,但是不敢停下来。
这一单要送到7楼,但是没有电梯,王秋扬只能用腿爬上去,更可恶的是楼道里并不比外面阴凉多少,还是热,热得他心烦意乱。
笃笃笃,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咔哒,房门打开,灿烂明媚的女孩子探出头来:“谢谢……王秋扬!”
最尴尬的情况出现了,王秋扬磨了一下后槽牙:“嗨。”
女孩开心的打开门:“你在打暑假工呀,真厉害!快进来坐,我给你拿水!”
房间里的冷气溢出来,扑到王秋扬的脸上,但他只觉得脸上烧烫:“不坐了,我还有订单要送,谢谢。”
“诶,那我给你拿水!”女孩不由分说拉着他进来,不许他走。天知道王秋扬在学校是个多么难接触的帅哥呀,总是跟人不咸不淡,明明同班同学三年了却还是拒人千里之外的,不抓住机会怎么有未来?
王秋扬推脱不得,只能被拉进门,他的短袖已经湿透了,忽然被冷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战。
女孩一边打开冰箱一边高声和王秋扬说话:“前几天我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到啦,我被X大学录取了!我记得你填的是医科大对吧,虽然都在本地不过医科大离X大还挺远的呢。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没?”
王秋扬点点头,接过女孩手里的可乐,忍不住立刻打开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很爽,让他稍稍的缓过一口气,回想起这个暑假唯一快乐的瞬间,包裹得非常漂亮的通知书被快递员亲自交到手里,打开的那一刻感觉全世界都为他松了一口气。但是与这个瞬间同一天到来的,是他爸爸被判强制戒毒的通知,还有需要他支付的戒毒费用。
女孩仍在喋喋不休:“周六晚上咱们班同学聚会你知道吗?为什么没有回群里消息啊,你会来的吧?”
“我不去,有事情。”
“什么事这么忙呀?这可是大家上学前最后一次聚会了,等开了学大家就各奔东西,想见面可难了。”
王秋扬没有回答,只说自己真的要走了,再次感谢了女孩,便匆匆把自己又一次扔进闷热的室外空气中。
他没法告诉女孩自己的窘迫,更不想看到同班同学各色的目光,从小到大人们都觉得他孤僻高冷,可最起码他还有优渥的生活条件,他知道这生活都是他爸犯罪得来的,只是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天降大难,冲垮了他所有的尊严。
家里的房子被法院收走拍卖抵债,他爸的朋友到这种时刻逃命还来不及更别说援手,亲戚们都知道他爸干得不是好营生很少来往,他妈更是早在他不记事的时候就跑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这么多年也没回来看一眼。
王秋扬无家可归,无人可依,只能去住破破烂烂的小出租房,每天为了一单五块钱奔波劳碌,拼命想要攒出一笔学费,他不想放弃自己好不容易考出来的出路。
王秋扬不明白自己在糟糕的原生家庭里好不容易扒出来一条路的时候,为什么上天又弹指在他面前划开一道鸿沟,直接将他划进了在生活的洪流中挣扎着的那一批。
天色渐晚,王秋扬接到一份订单,送到一家娱乐会所二楼,他也不明白人都在娱乐会所了为什么还要点外卖。
王秋扬出于好奇看了一眼,就一份粥。
笃笃笃,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咔哒,房门打开,一个只穿内裤的男人现身,本是打算拎过饭就关门的,可瞥了王秋扬一眼,就顿住了。王秋扬被他的豪迈作风吓了一跳,连忙撇过头去不敢乱看,但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拿饭,结果就见他看过来,连忙补充道:“祝您用餐愉快。”
男人也不接饭,妖娆的往门框上一靠:“怎么了小哥,都是男的干嘛好像没见过男人身体似的?觉得不好看?”
男人比王秋扬矮小,脸上还画着淡妆,王秋扬忍不住又瞥他一眼,一点也不好看。
男人却很稀罕他这一身挺拔青松的气质,抱着膀子挑眉道:“别看不起干这营生的,卖得好了一个晚上就一万,哥哥觉得你行,你来不来?”
王秋扬听到那个一万,忍不住手指动了动。
他爸的强制戒毒所一收就要收七千,他自己开学要交的学费又五六千,往后他和爸爸的生活费还要靠他赚,但是学医又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王秋扬一天没怎么喝水,说话时嗓子都有点嘶哑,他听见自己用很难听的声音问:“哥哥,真的能挣一万么?”
男人没想着他同意,这白白嫩嫩的小脸儿一看就是没吃过苦,大概是学生出来赚零花钱,意在口头调戏,但没想到这小孩儿居然还挺……男人不知道,王秋扬他爸爸就是干犯罪生意的,他的是非观念本来就模糊,逼到份上能挣钱的他都想试试。
“一开始,肯定到不了一万,一千总还可以。你来吗?你可想明白了,客户不只有女的。”
王秋扬抿抿唇:“我能考虑……”
“诶,别考虑,我不等你,哥哥看得上你可能也就这一会儿,干你就给个准话,不干就回家睡觉去吧。”
或许是音乐声太过嘈杂,把王秋扬的心脏震得砰砰直跳,弄得他有点想吐。男人伸出瘦得嶙峋的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王秋扬跟着这一声响指打了个哆嗦。
不一会儿,王秋扬又听到自己用很难听的声音在说话:
“哥哥,你带带我吧。”
【2】
周六的晚上,王秋扬他们班同学聚会,一大群半大孩子吃完饭又跑到KTV唱歌,那个点外卖点到王秋扬的女孩也在其中。一群人乌乌泱泱的走着,那女孩还在遗憾王秋扬没有出席,忽然眼中晃过一抹白。
“诶,王秋扬!”女孩没有看错,那个正预备过马路的男孩可不就是王秋扬吗?
王秋扬正要踏出去的脚步一顿,回首一望,淡笑着打了个招呼,便回头穿过车流离开了。
孩子们嘁嘁喳喳:
“他去哪儿啊?”
“穿得真好看,都是白T牛仔裤配板鞋,他穿就是好看。”
“他怎么进那里去了?”
“那是哪儿啊?”
“没见识了吧,那是一家特高档的娱乐会所,我爸说只有特有钱的人才能进去玩。”
“王秋扬家里很有钱吗?”
“谁知道,他这人也不爱买鞋,我看不出来。”
“你们不看他带的表吗?每年他爸都给他换一块,去年他那块表是浪琴。”
“浪琴还好吧。”
也就是大家都买不起而已。
但是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浪琴已经被卖出去换小破出租屋的房租了,而它曾经待过的的那细白腕子上,如今只剩一圈表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