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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   “侦探社的视觉操纵系异能者吗……”大仓烨子恨恨地瞪了一眼明显没有让她把同伴拉入接触战打算的谷崎,“话说,为什么你们还能站着不动啊条野、末广?!这群恐怖分子侮辱的可是队长!”
      “?”末广铁肠脸上毫无波动地歪了歪头,“在电影院大声喧哗跑跳并不符合条规。”
      那么难道一言不发地练习空挥就可以了吗?!“……”发现自己差点把这番吐槽说出口的条野采菊,本周第41次考虑是否要跳槽远离这个令人窒息的队伍,并且想坐到异特那边座位去。
      条野甚至认真衡量了一下,坐到异能特务课那边的空白座位上去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影响。第一排异特区域附近的空白座位上已经坐下了一位心声像是赤道无风地带的洋面一般十分平和安稳的老人所以pass,而第二排的空白座位右侧是一个从心音只能听出一点在正常范围之内的紧张情绪的男人。前者姑且不论,后者的心声特征莫名让条野采菊想起了从昨天起就失去联络的潜入特化型猎犬成员立原道造,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队友不看场合的肆意妄为让他十分迫切地想念吐槽役还在的那几天。
      条野采菊原本打算选择那个座位的——如果那边不是末广铁肠的空挥练习所正对着的方向的话。如果不是作为特别镇压部队的猎犬并不会轻易招收新人的话,条野说不定会在猎犬本部的会议办公室墙上贴上一张《猎犬生存手册》:
      生存法则其一,不要跟福地队长干架。
      生存法则其二,不要违抗大仓烨子的任何命令。
      生存法则其三,不要吃末广铁肠递来的任何食物。
      生存法则其四,不要在大仓烨子面前违背队长。
      生存法则其五,不要站在末广铁肠的正前方。
      尤其是第五条,条野采菊已经用自己的屁股多次验证了这一条法则的严肃性。虽然他本人针对罪犯的过激手段和平时惯有的一些过于恶劣的思考模式让条野看起来才是最危险的那个,但实际上条野个人认为论起不分敌友的混邪式攻击,自己在队友的“出色”表现面前简直自愧不如。
      并且,这一观念在最近的诸多变故之中,又增加了新的筹码。

      ——1小时前,猎犬据点,条野采菊的个人休息室——
      猎犬部队今日的例会结束后,条野采菊一直在思考一些疑难问题。
      最近由于急剧变化的形势,早晨的情报汇总与行动方案探讨会议几乎已经成为了日常。自从接手了镇压国际恐怖分子武装侦探社的任务以来,以往的只需要5到15分钟就可以结束的效率派会议模式已经逐渐延长到了两三个小时,甚至还有继续延长的趋势。
      因为福地队长的对外声明和已经完全站在“要去说服政府”行动立场上的立原道造,猎犬内部对于侦探社的行动方针也是难以统一:应该优先寻找侦探社所说的“幕后黑手”吗,还是应该服从政府指令优先镇压侦探社吗,又或者比起缺乏绝对嫌疑的侦探社更应该优先消灭吸血鬼的源头——感染性异能者布拉姆吗。
      若说以往的猎犬没有遇到类似的问题那是梦话,但是以往遇上这类问题的猎犬并不需要做出选择——仗着猎犬超出常规的单兵作战能力和队长丰富的战术规划经验,猎犬部队完全可以做到先镇压全部,然后再分辨真假。
      然而在面对侦探社与天人五衰的问题上,分散开来的猎犬部队并不能达成压制效果。人质惨案发生当天,条野采菊与末广铁肠组合追击时,只留下一个国木田不说,后来还被戴着防毒面具的神威救走了,可谓一无所获;福地队长也曾对配合被捕的侦探社社长单独审问,然而也是铩羽而归,并且这件事过后才三天他就被伪装成公安的职员和神威一同救走了;被严密看管的前社员花袋和预定执行死刑的死亡天使与谢野晶子在同一天神秘消失,甚至还附带了一辆装甲车;大仓烨子和立原道造追着前组合成员露西的脚踪来到天际赌场时,也没想到别说抓到天人五衰组织成员西格玛了,大仓烨子的自身性命都差点不保,而且作为优秀的潜入型搜查官的立原道造还被侦探社策反了,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比起队长说什么自己就信什么的大仓烨子和比起思考更擅长直觉行动的末广铁肠来说,条野采菊明显有更多的个人思考。目前的猎犬遭遇的,是自部队建成以来从未遇到过的情况——战力不足。说来可笑,作为特别镇压部队的猎犬顾名思义,是只需要听从命令、用更大的暴力撕碎混乱源头的组织,如今却要像那些侦探一样在一大堆资料中大海捞针般找出下一步可行动的方向,并且还是建立在“那个名侦探必然会预测到”的基础上与确实都是团队作战精英的侦探社进行硬碰硬。
      这并不是说猎犬内部缺乏智慧的意思。事实上,或许由于丰富的作战经验,福地队长的预测总是能比那个据说连独立乘公交车都做不到的江户川乱步高出一线,但只是如此还不足以让猎犬建立完全的优势——毕竟,如果福地队长和立原道造的主张成立的话,猎犬相当于在同时对抗两个精英组织:天人五衰与武装侦探社。其中天人五衰甚至能接触到能用写上去的故事改变世界的书的一页,并且他们的首领似乎至今都游离在猎犬视线之外,但其筹划又像是蜘蛛网一般步步为营,将全世界都笼罩在其恐惧的阴影下。
      在与两大精英组织的对抗中,全都是依赖福地队长的英明决断,猎犬才能多次抢在恐袭发生之前加以拦截或减少无辜市民的生命损失,原本应该是这样的没错……如果今早,立原道造能正常出席例会的话。
      立原道造并没有翘班或是不经报备就自顾自“失踪”去单独行动的不良习惯,因此猎犬内部对于立原的去向内心或多或少有了猜想:怕是遭遇不测了。但问题是,立原到底遭遇了什么?以立原道造面对现代热武器几乎无敌的异能,还有他作为潜入特化型搜查官特别强化的谨慎意识与反追踪技巧,到底是遇到了多强的对手,才让他连传回线索都做不到,直接失踪?
      不幸的是,条野采菊本人,对此并非毫无头绪。昨天的会议上,立原口口声声“要把从天际赌场得来的证据U盘交给搜查本部警视副总监安井”的时候,条野注意到了一件事——立原的心音说明他正在撒谎。
      谎言的部分,在于“U盘的内容”。换句话说,这并不是那个他从天际赌场上看过内容,然后又毁灭的证据U盘,而只是形似那个U盘的别的什么东西。但是这样问题就来了:立原道造到底在怀疑谁、防备谁,才会有意谎称自己修复了U盘,要诈出某只隐藏在猎犬当中的“黑山羊”呢?答案只有一个。
      那个曾为了国家出生入死,留下诸多现代的神话传说,被猎犬全员敬重信赖,也已经被联合国推上前无古人的军事高位,自从立原转变立场以来一直试图压下其独立调查申请的队长——福地樱痴是“黑”的。得出这一结论时,条野采菊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这个世界是荒谬的。怎么可能呢,那个将自己引入光明,六年来被自己一直聆听着的那个“声音”,居然只是泡影般的假象?那么相比之下,会注视着这种幻影的自己又是什么呢?
      ……六年前。那是条野从出生至今,经历过的最惨烈的失败。他曾经以为能将身体雾散至细胞级别的异能力——千金之泪在生存力上是完美的:即便被击中要害,只要给自己0.15秒的时间反应就能使刺来的凶器落空;即使被关在听觉受限的机关屋里,微米级尺寸的细胞雾也能轻易地穿透缝隙。
      条野采菊有这样的自信,只要保持雾散的状态,他就是无敌的。但是他之所以大部分时间还是以人类的形态生活,主要是在于那种状态也会令他失去对外干涉的能力……并且,失去活着的实感。他像一阵风,吹开世上每一面掩藏的书页,那些大人物们唯恐多几个人知道的秘密,对于条野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只有在恢复成人型,用自己偶然得知的那些秘密,包括听取到的心音,来换得其他人的恐惧、惨叫、哀嚎与绝望之时,他才确实地感受到存活于世的喜悦。
      但是,这样的生活,在六年前被突兀地终结了。那个时候,福地一人单枪匹马,在条野意识之外重伤了他,让他昏迷。等条野醒来时,自己已经被拘束起来送到公安的秘密监狱当中了。
      然后,他听到了那句改变自己一生的话语:“暴力,应当用在正确的场合,否则迟早会被更强大的暴力碾灭。你的能力我很中意,也恰好知道一个能让你的能力变得更完美的地方,要不要跟我走呢?”
      已经是阶下囚的条野倒是对于什么“更完美”不屑一顾,但是他至少还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提供的选择已经是自己生存的唯一选择了——反正对于他的异能来说,到了哪里都一样。而且,如果能脱离这个狗屎一样,只是在量产无趣尸体的龙头战争的泥潭的话,说不定政府那边还会更好。
      到了猎犬部队,条野的生活好像也没多大变化。除了取乐的目标被限定为政府指定的确信犯以外,没什么难以适应的东西——不,有一件事是比较新鲜的,那就是明明现在的条野采菊干的事情与当非法组织干部时没两样,但现在的条野从市民的心音中听到的却不是唯恐避之不及的紧张、厌恶和恐惧,而是纯澈的喜悦、感激和安心。
      很奇怪吧?条野采菊曾经自认为是天生的恶人,是不伤害什么就无法感受到意义的人,但是这样的自己也能收到这样不含杂质的、心音与言行一致的感激……这就是,“正确”带来的生命力吗?
      如果隶属政府的猎犬是“正确”的话,那么爆破战争中心的大楼,一举终结龙头战争的“双黑”和港口黑手党,是“错误”吗?饱受市民赞誉、为警方解决诸多难题的“武装侦探社”,是“错误”吗?在这二者之间共同涉及到的那个男人,那个两周之前被自己亲手逮捕,会因为自己说“可以把赛马场的普通人一同卷入”而露出真实的愤怒心音的太宰治,是“错误”吗?一周前,失去使用异能的双手和作为载体的笔记本,失去与同伴的联络,被自己多次劝降仍旧完全不松口,那个简直可以说是为正直和理想而生的国木田独步,他难道是为了“错误”而坚持至今的吗?
      六年来,时不时感受到的某种错位感,在立原道造失踪的今天终于达到了高峰。‘说起来,‘条野又想起一个细节,‘福地队长的心脏上一直装着杂音增幅器,那真的只是出于“政府条款下队长为了担保不会出现不可控制的后果”的预防措施吗,还是说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
      ——我知道你的疑惑。
      ‘谁在说话?’第一次听到不同于心音也不同于口语的第三种“发言”,条野采菊新奇地挑起了眉毛。
      条野散开身体,填充了整个房间——没有人。但是声音清晰得像是在耳边低语。
      ——我也知道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什么?很简单,我需要证据,需要可验证的真相。’是异能吗?是偷渡进来的扩音装置吗?和自己刚刚在怀疑的那个人有没有联系?条野拿不准这个声音的性质,但是如果有所企图的话迟早会在对话中暴露出来的吧。
      ——我可以让你亲自观看,如果你愿意接受邀请的话。
      “邀请”,一个听起来很美好,实际上却让人联想起很多危险的故事的词汇。‘很遗憾,我并不能看见,建议去隔壁带走铁肠或者是地下审讯室里的烨子——’
      ——虽然你并不能看见,但是我还是可以让你“看见”。
      这倒是头一次听说。实际上条野并不可惜自己不能看见,但是如果治疗系异能力者不在这里,那么能让自己看见的还能有什么呢?
      ——作为证明,就把这个给你吧。
      条野采菊第一次“看见”了光。与其说看见,那种体验就好像他就是现场的空气、光与尘风——能听见激斗中的两个人的心音,听见铁刃的交击、破碎、刺透皮肉的声音,能看见那个心音处一如既往传来杂音的发须皆白的队长无情地夺取了猎犬中最年轻一人的光明,然后将完全懒得配合的吸血鬼的獠牙加诸其上。
      条野采菊隐隐约约有种明悟:这就是那个声音所说的“证明”——能像正常人一样综合视力与听觉共同判断真相的能力,与一段可能的“真相”。
      条野确实听说过政府拥有读取记忆类型的异能力者,也许这个影像也是类似的产物,是将存在的记忆转接给其他人的技术。但是最大的问题在于,立原的战斗发生在视野十分开阔的场合。如果战斗当时有人在场,福地队长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如果是战斗之后去收集的证据……听说异能特务课就有能从一件物品还原整个真相的异能者?但以福地队长的谨慎,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类异能者的存在,又怎么会毫无防备?
      ——这一件“证物”,选择如何使用的权利在你。
      ——欢迎来到■■■■放映厅。
      ——光明与真相,都是终久不能掩盖的东西。
      条野采菊将不知何时出现在手心的U盘捏紧,听着整个放映厅嘈杂的心音下定决心。
      ——回忆结束——

      ‘虽然说是要找机会跟其他人一起研究这个证据比较好……’条野看了眼自从被自己从组合的区域拽回来就一直在怄气的大仓烨子,‘该不会给这女人看完那个U盘之后反而会被她给变成小婴儿吧?别开玩笑了!’再怎么说,这个U盘也是这个空间主动提供的“证据”,也许会有捏造的部分也未可知。在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说服队长控的大仓烨子之前,条野没有现在就赌上性命的兴趣。
      至于自己的固定搭档末广铁肠——条野不用看也知道。这人虽然肯定能相信那个影像传递的信息,但是他知道了也只会直接一路跑到队长面前直接问:是你制造了吸血鬼吗?然后可能还会因为队长的话术而被糊弄过去,也可能不会。但直面过队长强大的条野很清楚,如果不能集合三人之力围攻的话,出头的那个最后一定会变成跟失踪的立原一个下场。
      ‘一个两个的都是让人头疼的家伙……’不过条野还不算着急,毕竟这个空间的目的似乎与他原本的目的一致,‘那就等等看这个空间原本要放什么给我们看吧。’
      当然,在作战任务中,末广这种精力过剩型队友还是非常可靠的,就比如现在:一直在以不变的频率挥动刀剑练习的末广铁肠突然放开异能,让伸长的佩刀向应该是“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延伸而去,随着一声利刃划破布料的声响,原本“不存在”的两个心音凭空出现了——但是比那心音更吵闹的是某位表演欲旺盛的魔术师小丑的登场秀。
      “啊哈哈哈,那么,在此提问——”能无限延伸的猎犬制式佩刀被凭空出现的漆黑洞口吞噬了,造成这一幕的尼古莱的心声与本人的笑声一致地兴高采烈,“问题一,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到达了这个地方呢?问题二,我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把自己隐藏起了三分钟的呢?啊,好像不小心剧透了!”果戈里一副故作吃惊的语气,显然是故意忽略了一个事实:虽然对于侦探社及其同盟来说果戈里在人质事件中死亡本来就是个骗局,但是对于认真追击侦探社、最近也看过了江户川乱步拿到新闻直播间公映的那段视频的猎犬等人来说,这不亚于一场认知地震。
      更雪上加霜的一点是,这个原本被认定为受害者的男人还拉着——不如说是挟持着——原本被认知为“天人五衰的重要一员”的原天际赌场经理西格玛。这一场面对于猎犬尤其是大仓烨子来说,几乎是能将原本理解的“天人五衰”的信息全盘推翻的要素。
      并且无论是果戈里,还是西格玛,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经历了被认为是不可能生还的死亡(被锯成两段,或是从九千米高空坠落),而现在他们却出现于此,简直就像是幽灵现魂。
      ‘死了的人……也会被这个空间召唤吗?‘那一瞬间,恐怕有不止一个人心中划过这样的想法吧。或是期待,或是逃避,或是在经历了众多“不可能”之后的赌博……但是,一位沉默至今的侦探打破了某些人的幻梦:“吵死了,深月。”
      “我明明还没说话——”
      “太愚蠢了,你的思维都要吵到我了。”绫辻行人茶色镜片后的双目既冷彻又清明,他不用回头看也知道现在的搭档又露出那种像是走丢的小女孩一样迷茫的眼神,完全不像是她自己沉迷的那些电影女主人公那样“沉着冷静、喜怒不行于色、不谈论过去、不感情用事、面对困境一笑而过”。不如说,绫辻侦探自己早已暗自把这些形容的反面当成了这位搭档(牺牲品)的代名词,并且(不幸的)在两年的时间里适应了这一点。
      ‘死人是没办法复生的,就算是这个空间也不可能违背这一真理,你到底在期待些什么?‘这句话绫辻没有说出口,因为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而且就写在他所坐的那张椅子上。取而代之,他公布了一句他通过只有自己能办到的验证方法确定的放映厅的一项“规则”:“这个放映厅是活的。能进入这里的意识,也必须是切实活着的人类才行。”
      是的,那个虽然勉强能说是“活着”,但也距离人类差距甚远的京极夏彦的物怪,完全被阻挡在了放映厅之外,这也是他第一时间就同意了放映厅邀请的真正理由。“从三周前杀人结社‘天人五衰’开始流传,到上上个星期日发生的人质事件,再到上周发生的炸弹金币恐袭……作为幕后黑手的“天人五衰”确实是存在的,但是中途介入的侦探社也确实是受害者。”
      绫辻行人没说出口的部分是,在进入这个空间以前,他的认知也仿佛被蒙蔽一样会忽略那些能证明侦探社无辜的证据,所以这个结论是他进入放映厅以来短短的不到十分钟时间观察出来的——不,实际上三分钟就足够了,十分钟只是出于谨慎和不轻易断罪的承诺。
      ‘可以改变现实、个人认知与记忆的书吗……’虽然理智上理解自己会受到影响完全是因为作为异能特务课所监管一员、并且会不定期帮助警方破案这一特性的波及,但是绫辻行人还是因此升起了某种难得的对抗之心。‘反正这里又不止一个侦探,只要不是我最后负责揭露犯人就行吧。’
      “这还真是有意思的假定,如果照你这么说,排除侦探社成为凶手的因素,那么成为凶手的就只可能是这位不请自来的——”如一阵雾一般在安吾身边落座,听完了侦探与助手之间的整段对话的条野采菊微微一礼然后起身,也拔出了佩刀对准了那个心声比任何人都张狂不收敛的家伙。
      “哈哈哈哈哈,没错,正是我——果戈里!特长是把死者复活,或者是把活人杀死的大魔术——诶呀,后面那个好像不用魔术也能做到呢?”尼古莱一副“诶嘿?”的样子轻轻敲了下脑袋,然而他的这番作态直接让西格玛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直接过渡到了青色。
      ‘会死!这样下去绝对会被叫猎犬的怪物给砍成肉片的!’西格玛恨不得自己根本没被果戈里救活过,虽然他原本就没得选择。

      ——5分钟前,只有无处不在的老鼠知道的秘密据点——
      “助~手,助~手!看这个!”果戈里一个华丽的滑步转身,在西格玛面前晃了晃一只小药瓶。
      “谁是你的助手啊!”西格玛大喊一声,果戈里却恍若未闻,“来一个打发时间的猜谜游戏吧!给你50秒时间——超时的话这一摞硬币就会‘boom’的一下,怎么样?”
      “不怎么样!话说你倒是别浪费明天要用到的道具啊!”西格玛用了三秒钟时间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手边这个水果盘扔过去显示一下自己的愤怒。
      “哦哦~!”果戈里一脸感动状鼓掌,“真是相当捧场的反应,我果然很喜欢你啊西格玛!那么本次就特别提前揭晓答案——这是特别定制的,全世界仅此一份的解毒剂!”
      为什么劫狱要带上毒药?为什么杀死挚友还要带上解毒剂?西格玛看不懂,但是他大为震撼。
      ‘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这是自从西格玛被卷入果戈里的“杀死挚友计划”以来,他脑海中经常盘旋着的一个问题。
      如果说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思维因为细节过于缜密、视角过于超前而难以跟上的话,那么果戈里的思路就是因为从起因到结果的表现形式都过于荒诞,以至于越是深入去理解的人反而越会连着自身的逻辑一同碎裂的吧。但是西格玛却不得不去理解,要说为什么,因为果戈里是自从他掉下那个被他视为一生立足之地的赌场以来,唯一能站在同一立场对话的临时同盟——虽然这份同盟关系始于一方的强迫,但是西格玛自身也并非毫无意动就是了。
      六天前,在赌场上方下落时,因为某个少年发自内心斩钉截铁的断言“人绝不能说着‘我不知道自己是为何而生’而死去!”,西格玛人生中第一次产生了“临死之前至少为自己使用一次异能,就算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吧”的想法。为什么明明已经被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计划套中,被全世界误解,他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呢?反正自己已经成为了计划中的弃子,最后就算交换不到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脑海里还在为自己的冲动狡辩的时候,异能的交换已经在一瞬间完成了。
      交换得来的情报某种意义上并不出人意料,但在另一种角度上又是让西格玛大为震撼的东西——没有人教导过敦“人应当为什么而生”,不如说敦自己恐怕也还没得出那份回答。但是,在得出正确的答案之前,却有也许可以称之为“父亲”的院长、内心默默视之为“老师”的前辈、非常想称之为“妹妹”的后辈、完全不想承认是“搭档”的宿敌、最初相遇时完全是“孽缘”的幽灵……众多在少年生命中或走过,或停留,或一同奔跑的同伴们,从灵魂中教导了这个问题的反面。
      人不是为异能而生的,也不是为工作而生的。人不是为命令或是任务而生的,也不是为受伤或牺牲而生的。人不是仅仅为自己而生的,也不是为某个他人而生的……人是,仅有在追寻、奔跑、呐喊、挣扎过了之后,才会发现自己已经不需要那个问题的答案了,只有过去留下的确信,以及向未来继续前进的脚步。
      那个能将生命交付出去,只是为了第一次见过的陌生人的少年,他的人生中最鲜明的亮色,似乎仅仅是茶泡饭而已。这是什么回答啊,在昏暗一片的视线中,西格玛感到既苦涩又安然……是自己要的太多了吗?
      后来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如既往完全没有着调意愿的果戈里,和他一番“为了证明人类的自由意志,我要杀掉挚友陀思”的言论,西格玛不期然又想起了一件事:那个少年中岛敦,他最重视的前辈太宰治,好像与那个以冰冷的理性衡量计算一切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直关在一起吧。
      但是,在接受果戈里的邀请之后的这四天,西格玛不止一次的后悔过,并且痛恨自己这种过于随波逐流、很容易被带着走的性格。
      他为什么还要去接近那个魔人,那个将毒饵做成甜美的果实让他迫不及待的吞下,最后又让他失去那个距离他的目的最近的场所的人?更何况,那个与他一同关在默尔索的太宰治,还是能隔空与陀思妥耶夫斯基较量的猛者?
      但是西格玛无论再问自己多少遍,他和果戈里也确实已经走在了直闯默尔索监狱最深处的道路上没有错。
      话说回来,虽然果戈里的要求是‘让西格玛用异能交换到陀思异能的秘密’,但是对于计划中“如何让西格玛换到陀思的秘密之后还能活着开口”这一件事,西格玛并没有太大信心。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内心,真的是仅凭异能就可以窥探的吗?’西格玛一直保留着这一疑问。
      ——你期望理解吗?
      ‘不,不如说单是直觉就想离那种深渊越远越好……’将突兀出现的声音理解成了最近时常挥之不去的自问自答式思考,西格玛很自然地在脑内回答了问题。
      ——如果有什么是距离“人与人的相互理解”一词最近但又最遥远的东西,那一定是你吧。
      西格玛一愣。自己并非那种能仅凭言行分析就掌握他人内心的天才,不过是个需要熬夜背结论现学现卖的庸才,这点西格玛有所自觉。如果自己身上有什么能说是跟“理解”沾边的话,那也只能是自己的异能了。
      但是正是这一结论让西格玛难以理解。交换接触双方各自最想知道的东西,只会杀死“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时认识的那些人”的异能,永远在不是正被利用就是在被利用的路上的异能,成为了诸多犯罪帮凶的这个异能……居然被说成是距离“理解”一词最近的东西?!开什么玩笑!
      ——你有这样的才能,现在也正是机会。
      ——在寻找属于自己的场所之前,何不先想一想自己想要的是个什么地方呢?
      ‘想要的地方……啊。‘如果是一周前的自己,一定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吧,西格玛默然想到,‘这个世界上,如果有能不改变茶泡饭的做法与吃法,却能赋予人加倍的满足感的魔法就好了。可惜,我虽然经营着世界上最豪华、服务最到位的赌场,却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西格玛看了一眼不知为何遥望着窗外安静了一分钟的果戈里,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无法理解所谓的“自由”——毫无牵挂、毫无归处、毫无方向的自由,不觉得那挺恐怖的吗?
      ——对于飞鸟而言,“归巢”和“飞翔”是相互对立但又统一共存的两种意象。
      ——而人又如何呢。
      “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果戈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我简直要起立鼓掌了!”他甚至摘下了遮住一只眼的面具,揩了揩眼角因为过于激动挤出来的一滴泪水。
      “飞鸟有巢,老鼠有洞,但是人类以上皆非!”他向天花板举起手杖,像是要对幻想中坐在半空的某位观众解说,“属于人类意志的自由,正是能以否认这一切、拒绝这一切的自由!”
      “所~以~说~”果戈里像是突然想到了好主意地“嘿!”高高举起左手打了个响指,“你果然是要带我到我挚友那里去的吧!”
      “——那个结论是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啊!”还来不及惊讶原来刚刚的声音并非自我与自我的对话而是真的有人在对他们两人说话,西格玛就又陷入了被吐槽欲淹没的地狱。
      很可惜,这一次果戈里看上去完全没在听:“好耶!虽然不能给陀思看看我精心准备的越狱魔术很可惜,但是但是但是如果有快速通道的话果然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见面!现在就要!”
      ——如你所愿,给你一条“捷径”吧。
      “啊对了!”果戈里“唰”地一甩斗篷把散在桌子上的零碎小道具都收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魔术师的初次登场当然要准备一个惊喜——助手~!”
      ——欢迎来到,■■■■放映厅。
      西格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果戈里抓住了胳膊,然后变幻了场所。
      起初西格玛以为这是果戈里又使用了异能,但是不对,眼前的景象不应该存在于果戈里的异能作用范围内——为什么侦探社、异能特务课和组合的人都齐聚一堂了?
      西格玛还认出了坐在第二排右侧座位上的那个男人,就是因为自己对异能特务课的长官动手,立下了誓言说要杀死自己的人,也是协助侦探社登上天际赌场的人。
      危险,这里实在不是自己应该来的地方……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西格玛注意到一件事。
      ‘看不见……?他们都没看到这里出现了两个人吗?’即使后来猎犬部队的三个人也出现在了影院的前方,他们的视线虽然扫过,却仍然把西格玛和果戈里视为无物。
      但是当西格玛的视线落到果戈里脸上,看到那副兴高采烈的表情时,西格玛明悟了:‘这一定又是他在捣鬼……’并且在三分钟后立刻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代价是险些躲闪不及的西格玛被划破的衣服袖子。
      如果人生有暂停键的话,现在的西格玛一定会狠狠重击的吧。但是现实是,他一次又一次地与“只是触碰就能把人变成一个皱巴巴的老头子或者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的大仓烨子的手擦着鼻尖略过,又得小心扭着说不出的舞步绕过被果戈里的空间能力偏折刺入地面的超长还能自身弯曲的猎犬制式刀刃——话说如果他没听错的话,侦探社的那些人可是说了这个空间可以具现自身了解的任何物品啊?这样下去地面该不会变成刀山或者剑冢吧?
      ‘不过在那之前也许我就会死——咦,这个空间里是不是死不成来着?那会变成什么呢?’西格玛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被三位猎犬片成一坨但还保持着自我意识的自己,然后打心底里拒绝这个结局。
      西格玛看了看手中随着想象出现的音波共振枪,犹豫起来:‘要找机会对他们开枪吗……’在这之前朝西格玛飞来的还只是些战斗边缘的碎片,被猎犬视为强敌的仍然是果戈里,但是如果他主动对猎犬动手了那形势可能就会变得完全不同了。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活下来,西格玛不断地问自己,仍然得不出答案——毕竟这根本不是果戈里所提出计划的一环,不如说计划什么的自从这个空间出现之后就已经脱轨到另一个星球上去了吧。
      另一边,被围攻的果戈里本人倒是十分有余裕的样子——不如说他偶尔焦急的神情都多半只是在演。他有时投掷炸弹,有时投掷水果虚晃一枪,有时突然倒出一大桶油然后随手扔下一根火柴,有时掏出枪射出的却是口香糖。在这个意识完全脱离□□与物质限制的空间里,果戈里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了,也让对面的三人真正打出了火气,其他原本好好坐在座位上的人们也开始不得不为了自身的安宁而被卷入其中——除了被武装起来的侦探先生们,和还没从个人休息室里出来的参谋小姐。
      因此,当最后的意外发生时,很难说那是谁的过错——粉尘爆炸,一种在普通民众的认知中并不常见,但是凡是有了解的人都知道它破坏力超群的燃烧反应。多少对于异常事件应对都非常熟练的各异能组织本应注意到这个比起异能袭击来说再普通不过的问题了,但也许是知道了这里已经不能分出生死后反而放开了限制,他们直到临界点条件早已达成后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爆炸中心在放映厅前排,猎犬座位区域的正前方。首当其冲的猎犬部队直接原地起跳,冲向了还没有达到爆炸临界点浓度的天花板附近避难。异能特务课本身虽然没有强力的防御型异能者,但幸运的是他们旁边就坐着前组合首领赫尔曼,他的白鲸一口吞下四人游上高空,承受住了紧靠爆炸中心区域的冲击。
      后排,魏尔伦强硬地通过重力把可燃组分都排斥了出去,制造了第一波爆炸中的一片空白区,及时滚到椅子下缩起身体的森首领恰好避过了正面的冲击波,暂时没有大碍。猎犬座位区域正后方,侦探社全员直到爆炸平息后才熟练地靠着社医的能力再度站了起来。座位更后方,菲茨杰拉德靠着财富的强化不但自身无虞,甚至把冲向个人休息室方向的冲击波用攻击强行抵消了。至于原本坐在座位上头一点一点的洛夫克拉夫特,现在正颤颤巍巍地试图把自己恢复成人型。也许是空间本身的某种作用,不知为何他没有像之前组合来袭那次一样展现出非人的真身,这点让暗自戒备的横滨三刻全员都松了口气。
      爆炸过后,原本整整齐齐的放映厅设施——虽然显露在外的主要就是座椅和前方的大屏幕——变得一团糟。不出在座众人的预料,空间总算是对此做出了反应:
      ——检测到区域破坏……23%
      ——正在进行归因计算……1%,2%,……100%
      ‘奇怪?这个语调听起来跟之前进入空间之前听到的那个声音不太一样。’被果戈里抓住直接传送远离了爆炸点的西格玛暗自狐疑,想起之前那个夹着烟杆的侦探的断言,‘这个空间真的是活着的吗?’
      ——根据第■号■■,进行换算。
      然后西格玛感受到视野突然变暗了。‘什么?’还没等他反应,一股重压加诸在他身上,但是片刻后又消失了。西格玛通过明亮起来的视线看去,意外发现果戈里居然已经坐到了位置上。如果西格玛刚进来时没看错的话,第二排左侧第三位,恰好是写着果戈里名字的那个座位。
      ‘这人什么时候居然循规蹈矩起来了?’西格玛走过去的时候恰好与果戈里突然扭过来的头对上了眼神,他不禁被其中流露出的过于真实——但是那不可能是真实——的悲伤震住了。
      “这~真是~太~过分了~~”果戈里用一种歌剧般的腔调大声抒发不满,“居然没收了魔术师的魔术道具什么的!”西格玛这才注意到果戈里身上没有罩着他天天穿,几乎已经与他本人的角色融为一体的那件斗篷。取而代之的是,地上散落着好几件样式诡异、颜色也过于奇妙的……西格玛觉得抹布都比衣料更适合形容那几块东西。
      果戈里显然不打算善罢甘休。他不断试图想象一件接近于他先前装扮的东西,然而半空中掉落的布块只是变得更加花哨、令人眩晕了而已。最后他几乎把自己埋起来,也没拿到一件他觉得适合作为魔术师的装扮的东西。
      在爆炸之后才出场落地,一睁眼就看见一人高的一大坨简直能挑战人类审美极限的布料堆,即使是费奥多尔也沉默了一瞬。
      “……哇哦。”跟身边的狱友一样很轻松就还原出了部分因果的太宰治感觉自己以前吃的毒蘑菇可能还是不够多,“这就是你给自己准备的越狱后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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