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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姚媛 ...

  •   00
      “婚礼的日子还没定下来吗?”
      “唉呀,说起这事儿那可是愁死我了,赵将军每次刚回天津,就又要去往下一个任地,有时候连到府上吃顿饭都来不及,利顺德的总统套房订了一年,也没见他这一年回来过几天,别说婚礼了,连订婚宴他都是只留了那么一会儿!”
      姚夫人说着,愈发生气起来,手中的绣帕被她的长指甲绞得紧紧的,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呈现出愤懑的潮红。
      郑伶悦看着姚夫人那张仓皇的脸,忽然嗤嗤地笑起来:“不过媛儿能与这样一位了不得的先生结缘,也是她的福气了。”
      姚夫人的脸在听到郑伶悦这话后缓和了许多,自豪地说:“果然你也这么想,我早就这么觉得了,这么好个男人给我家闺女简直是浪费了,赵家军的多少年前在天津就是响当当的啦,不像那个格朗司,长了张洋人脸,吃女人软饭的小白脸,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呢,让那个姓徐的红货追得多狼狈!我都提醒他了那个丫头片子不简单,他就非得陪着犯贱,这要是让林太太知道了,他这个法院长的职位估计就保不住了。”
      “看着我侄女儿能嫁给一个这么好的男人,我也很开心。”郑伶悦微笑着恭贺。
      01
      不可否认,姚媛天生就是个幸运漂亮的女孩,而且她的阳光气质如同姚家的正派家风,没有经由任何不良习气糟蹋。
      她从小就是个宠儿,十岁的时候就是家里最漂亮的女孩儿,不同于那些郑伶悦这种娇嗲的上海女人和徐霜洁那种西方式的张扬性感,她身上有种北方姑娘的活力和才女的书卷气,眉毛飞扬,大眼睛清亮有神,小圆脸上挂着点儿婴儿肥,虽然鼻子和嘴巴都生得有些大,但这反而让她那张乖巧的学生妹面容多了几分野蛮生长的生命力:这一点也体现了她的个性,姚媛的头发原先是长的,标致且可爱,但后来在法国留学时那些金发碧眼的洋妞却暗地里嘲讽她的长发修饰了她的脸型缺陷,于是她才剪短了头发。
      而赵汉卿看上的也正是她这一点:虽然姚媛乖巧但叛逆倔强,与那些莺莺燕燕的交际花们相比缺乏风情,但绝对不会让男人在她身上蹉跎人生,和郑伶悦年轻时一个模样,他们之间毕竟有着二十多年的年龄差距,若是自己早走了,她肯定是那种坚决不再嫁的忠贞女人,这名声传出去肯定好听,就如同当下的郑伶悦,无论她私下里多么虚伪和多情,但大家一提到她,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李家那个为丈夫守寡十余年的贞洁女子,那些年过半百的富太太,虽然也不承多让地赶时髦,不承认自己已经落伍,但依旧改变不了骨子里的清高和老派作风,始终瞧不上徐霜洁这类“红货”,觉得郑伶悦这苏州河上的女人最高雅。而当郑伶悦到了如那些老女人一般的年纪,或许坐在她们中间的年轻女人就会是姚媛。照现在,她从外国回来做事的时候是站在世界之窗的窗口,实在很难得的一个自由的人,不论在环境上,思想上,普通人的一生,再好些也是“桃花扇”,撞破了头,血溅到扇子上,就这上面略加点染成为一枝桃花。姚媛的扇子却还是空白,而且笔酣墨饱,窗明几净,只等她落笔。
      但即使是洁白的扇面上,打在阳光下边,也能浅浅地看见个影子,一个有着茂密长发和玲珑曲线的女人的背影。
      姚媛的初恋是徐霜洁。五年前的徐霜洁还在法国留学,正是一个十六岁的青春少女,姚媛只比她小两岁。姚媛有个大她一届的男友,是个没有眼镜看不清人但成绩优异,性格温驯的白面书生,两人元已预备好七年后归国订婚,直到半年后姚媛邂逅了学校联谊会会长徐霜洁。
      徐霜洁不是法国人,但身上有种法国人漫不经心的暧昧气息,尤其是当她用眼睛凝视别人,手指轻轻勾上别人脸蛋或手臂的同时,尤为漫不经心又尤为暧昧。因此姚媛并不确定徐霜洁是否喜欢自己,但的确是为她着了迷,于是姚媛与男友的关系便在几个礼拜内变得物换星移,她狠下心与男友分了手。
      “为什么?”
      男孩说话的时候面部肌肉不甘心地抽搐,嘴唇连带着他未刮干净胡须的唇上部一起抖了几下。
      “我想专心学习了。”
      谁让你整天只知道抱着书对我不闻不问?你这样的男人说好听了叫我天真上进,说白了就是跟谁都随便,跟谁都傻兮兮,谁嫁了你那下辈子才真叫毁了。
      这是属于姚媛的坦白方式,明明只几个字,却委婉地表达了她对男友的积怨已久。因此当姚媛与徐霜洁爆发无数次争吵后,徐霜洁坦白地承认自己与多个男人暧昧不清,爱上姚媛纯属好玩儿后,姚媛也沉默着不作挽留,任由徐霜洁拉起箱子从酒店房间里走出去,而后才愤愤地暗骂一句“无情无义的□□”。
      反正她的爱是假的,她的坦诚却是真的,欺骗和戏弄也是真的,这样的坦诚没有什么令人赞美的必要,就像徐霜洁这样的人也没有什么挽留她的必要。爱,不怕爱得下流,但最怕爱得下贱。
      现在姚媛依旧对自己那次操行感到自豪与赞叹,但当她光脚踱在光亮的地板上,绕过沙发打开落地玻璃门进到阳台,靠着黑铁雕栏望向外面时,又何尝不是后悔的。
      02
      走进后花园,宋碧云冲着早就等在这里的张烨微笑,扑动着睫毛环顾四周,头发精巧地盘在背后,身上的裙子在膝盖处就完了,下面便只剩下两条轻巧的腿,藕臂从绣了金边的袖口处延伸出来,颜色像是放了几天的猪油,白花花的□□没多少遮拦,仿佛刻意要让人捞上一把。
      宋碧云娴熟地找到那张被树林遮挡着的长椅,亲密地挽上等候许久的杜文博,把头软塌塌地搭在对方肩头,她脸上扑了一层粉,不厚,与皮肤接触时能感受到她脸上软软的绒毛。杜文博伸过手臂去兜住她的肩膀,手指摸到她的洋服下面,摸向她软乎的紧的脸颊,宋碧云吊着,嵌在他身上,两个人的影子在徐府半旧不新的乳白色墙壁上投下快与慢的节奏。
      “一会儿带我去买点东西吃,”宋碧云贴在杜文博身上,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他的下颌,“刚才午饭都没吃。”
      杜文博露出诧异的神色:“你又怕胖?”
      “又拿我寻乐儿!”宋碧云鼓起嘴巴,拳头不轻不重地砸向杜文博的胸口,惹得他一阵阵地发笑。
      “我今天一整天都心惊胆战,根本不敢出门,这是知道你来了我才下楼的!”宋碧云抓紧杜文博的手臂。
      “什么事儿啊,能让我们宋小姐这么害怕?”杜文博乐得逗她。
      “还不是有关你们家大小姐,”宋碧云凑到杜文博耳边飕飕地说着,声音细小到只有两个人听得见,“昨天我去送下午茶的时候,徐霜洁在格朗司先生只想房里,我可听见了好多不该听的……”
      03
      格朗司拧起他那张立体的脸,他不是顶英俊的男人,脸上有着典型的日耳曼人的克制与严肃,他身材较高,不算太瘦,五官深邃,皮肤白而薄,透着一层粉红色。当他紧张时,两条淡金色的眉毛胡乱缠绕在他的眉骨上,额头上冒出促狭的几道纹路,双眼皮的尾部垂在眼角,和嘴角一样含着微微的褶,薄粉的脸转红转白,就像他现在一样。
      “徐小姐,请自重,不要让我为了认识您而后悔,我……应该是很幸福的!”
      “格朗司先生,不必自己欺骗自己,哪怕这会让您拥有比现在更多倍的快乐,您也不期待吗?”
      徐霜洁穿了一身颜色最为鲜辣的绿色曳地长裙,胸口毫不避讳地敞开,内里的酒红色衬裙仿佛已经将屋内的气氛染得热烈。宋碧云被吓得战战兢兢,乘人不备之际迅速溜进了柜子里。
      “徐小姐,我不想知道这些事,我只想安稳地睡下,然后醒来,我现在很幸福。”
      徐霜洁笑了,她动了动手腕,就像手中举着糖果诱惑贪嘴的小孩:“您真的幸福吗?”
      “徐小姐,请您不要让我的心变得混乱,求您了!”
      格朗司抱着头,肩膀一高一低,腰板没有挺直,活像一只虾米。
      “徐小姐,您是个善良的人,我昨日才听闻您做了件了不起的善事,那些被拖欠工资已久的车夫们一定会感激您的,有如此善举的女士,又为何会做出这种错误的事?”
      徐霜洁咧开她被唇膏覆盖的油汪汪的唇,坐到沙发上,凑到格朗司耳边说话:“您的夸奖和非难都错了,帮助他们不过是为了得到您这位心善之人的认同而想出的计谋。”
      “请您不要再说了。”
      格朗司痛苦地闭上他翡翠色的眼睛,他开始不喜欢徐霜洁了,分明内心隔着很远的距离却要彼此透明,就如同人心带着虚假的真诚。
      “抱歉,但我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再欺骗您这样的纯善之人,所以我向您坦白一切。”
      徐霜洁的眼泪很快便掉了下来,她从格朗司背后环住他的肩膀:“求求您,我再也不奢求比这更进一步的事情了!”
      格朗司像是被烫着一样站起来:“我当初真应该听别人的话,不要接近您的!”
      “哦?”徐霜洁的脸瞬间皱了起来,就如同她和格朗司的关系,“谁说的?”
      格朗司不说话了,他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可能会让别人遭殃了。徐霜洁朝着柜子略微瞟了一眼,迅速起身拉开柜门,捏起了宋碧云的下巴。
      “徐霜洁我告诉你,我可什么都没听见!”
      宋碧云瑟瑟发抖起来,她懂得庇护自己。
      “哦——”徐霜洁意味深长地把尾音拉的长且婉转,“貌似每个人都喜欢金西严少爷,但我知道小杜才是最好的,你是不是也这样想呢,碧云妹妹?”
      “我告诉你徐霜洁,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那些话都是姚夫人说的,别扯到我头上!”宋碧云恼羞成怒地甩开她。
      徐霜洁恍然大悟地笑了,如今她终于可以开始和郑伶悦的约定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姚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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