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许》依文

93、被迫相亲

　　又一次的交涉失败，并没有让昱希感到心灰意冷，可能是因为心灰意冷了太多次，她觉得再心灰意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所以她像狗淋了雨以后甩水一样抖了抖，就重新在床上躺着了。她突然想以后都远程办公算了，像秋文那样不出去见人，说不定能省却很多烦恼和麻烦，还不用每天浪费那么多时间在路上。

　　就这么闷在家里闷了一整天，一出门又要领受陈芝狂风暴雨铺天盖地的批评与谩骂，昱希无力地回应：“要不然我给你到酒店开间房？要是你想在上海长住，我给你租房也行，就不用和我一起挤在这鸽子笼里了。也省得你成天看我不顺眼，我也无法安生。”

　　陈芝照旧挤眉瞪眼：“你是什么有钱人吗？在大城市里有个这么还算像样的地方住就算不错了，还给我开房租房？你是嫌手里的钱太多了吧。”

　　昱希无甚趣味地摆摆手：“行了行了，我不想跟你吵，你不愿出去住就算了。”

　　陈芝又再指着她鼻子骂：“我是你妈，我在你这住几天怎么了？何况我才刚住进来两天都不到，你就在这啰啰嗦嗦嫌东嫌西，你要是不想成天碍我的眼就给我出去做事，一个大活人从早到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门都不出，跟死人有什么区别？”

　　昱希气得没话说，端着杯水又回了房间，依然是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昱希不禁觉得这门质量还算不错，一再受创也没有松动或损坏的迹象。

　　入了夜昱希觉得头有点痛，不知是被气过了头还是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饿得发昏，总而言之她必须要出门了，但她连睡衣都懒得换，一出房间就直奔大门而去。

　　一口气走出小区门，她又漫无方向了，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去做什么，虽然饿却不大有胃口，路过几个炒菜店、水煮店和烧烤摊子，她都毫无兴趣，那些重口的气味钻进肺管只让此时的昱希觉得恶心。竟还有个坐路边吃饭的油腻大叔向她招了招手，腆着脸笑问她要不要坐下一起喝一杯。

　　昱希不禁加快了脚步，去超市里买了点水果和酸奶就赶忙回了家。怪只怪她不注重打扮，以为只是出门走走穿什么衣服都一样，竟会让那种不三不四的人以为她和他们是同一类人。

　　但，出门走了一圈再回来的确身心通畅些许，不然在家烦得头秃。另外，陈芝趁她一走就赶紧把她的房间打扫了一遍，虽然一见到她就不停叨咕她不爱干净，不讲卫生等，但陈芝本身的确是个很爱干净整洁又很勤快的人。

　　倘若她的这股劲儿用去工作上，经过这么些年不屈不挠的打拼，她一准是个公司高层，可惜她当年早早地结了婚生了孩子，之后就困于家中基本没离开过那座小城市，想来她也是郁郁不得志的吧。

　　昱希把酸奶和水果放进冰箱里，虽然她始终都不喜欢别人随便进她的房间，以整理为名乱动她的东西，包括书桌和衣柜，但她知道吵也没用说也没用，陈芝该收整的不该收整的都收整完了，就索性省了这部分的力气。

　　比起吵闹不休，她宁可双方零交流。

　　隔天清早昱希出门，开车去了郑希恩家，送郑希恩和张岩去机场，拍摄团队已提前出发在国外做准备了，他拍完就能回来。郑希恩和昱希长达数分钟的拥抱在张岩的怪腔怪调之下结束，郑希恩对她说：“等我回来。”

　　昱希笑说：“分开几天而已，又不是几年。”何况先前这段时间他们虽然在同一座城市，却也无暇见面，只能通过手机屏幕看到对方。那么咫尺与天涯，又有何分别？

　　郑希恩眼帘微垂，在张岩的拉扯下依依不舍地离开。

　　两天后，昱希还没有等到郑希恩回来，就在家中迎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昱希打量他上下，再望一眼陈芝，以眼神向她申请解释。

　　陈芝满脸堆笑，迎那人到餐桌前，再对昱希说：“我不是跟你提过，他就是李阿姨的那个远房亲戚，叫做李航。”继而对李航说，“这就是我女儿，林昱希。”将昱希按到李航身旁的座位上。

　　李航憨憨似的点头称你好，昱希一脸不高兴地回了一句“你好”。

　　解决当下困境最好的办法是什么？昱希默默攥紧了拳头，一句“我有男朋友了”到了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

　　大概只有在这种时候，当着外人的面，她才能听到陈芝对她的夸赞，诸如文静、能干，脾气好之类的，睁着眼睛说的瞎话。

　　昱希对这种硬性的相亲模式毫无兴趣，半个小时过去，她一味用筷子撩拨碗里的白米饭，连头都没抬起来过。

　　陈芝必然是看不过眼，但当着李航的面不好发作，昱希隐隐感觉到她想要重重拍击在自己后脑勺上的手，却宁可后脑勺一阵阴寒也没有丝毫配合的意思。

　　李航笨拙地问了一句：“你昨晚没睡好吗？你看起来很没精神。”

　　昱希不觉一愣，抬眸望向他，虽然她识人能力不强，只听他说了这一句话，看了他一眼，但竟觉得他不是像之前的小孙那样龌龊的人。由此，昱希的态度也就不那么生硬：“嗯，最近都睡得不怎么好。”

　　李航表示理解：“现代人的压力都很大，很少有肠胃好睡眠好的，听阿姨说你的工作一直很忙，饮食和作息可能都不大规律。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尽量抽些空出来运动运动，舒缓舒缓身心。”

　　“哦。”昱希淡然地说，“我除了工作时间基本都懒得动，反正现在想买什么都是网购更划算，不需要逛街和商场。除非工作需要，我也不怎么社交，如果不忙的话，我比较喜欢去做脸和按摩。”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自我介绍，但昱希其实是觉得对方应该不会喜欢她这种行为习惯和生活作风才这么大大方方地坦白。而且从陈芝的表情变化来看，她应该判断的没错，她这种性格和爱好是不讨喜的。

　　可令她和陈芝同时出乎意料的是，李航竟然说：“那也挺好，减少不必要的社交多一些独处的时间也是应当的，爱美本就是女孩子的天性，再者，做脸和按摩也是自我放松和调节的一种方式嘛。”他挠了挠头，有点难为情地说，“其实我也只是嘴上说得好听，我自己也经常懒得运动，每回刷到关于健身的小视频都是光看不做，放到收藏夹里落灰。每每在睡前摸着自己身上的赘肉暗暗发誓明天开始一定要坚持锻炼，合理膳食，可明日复明日，迟至今日也没有实现过。”

　　昱希不觉勾唇，竟险些笑出声来，这人傻头傻脑的样子，倒是真诚有趣。

　　“嗯，大家都一样，我反正是懒惯了，自律不了一点，所以连收藏都省了，看过当做过。”

　　李航面上也浮出些许犯傻的笑：“要不以后咱俩搭个伴，一起去做脸和按摩？”

　　昱希诧异：“你也要做脸和按摩？”

　　李航愣愣点头：“对啊，我本身不太懂得护肤，但我知道男人不能油腻，会不讨女孩子喜欢的。至于按摩……我之前是听别人说按摩会上瘾，所以除非是一些朋友强烈邀请，我推脱不掉，不然我通常是不去的。但其实我按过几次都觉得挺舒服的，而且现在基本都是正规的店，不会有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服务。里面项目还挺多，有刮痧、拔罐、药灸等等，对身体确实是有好处，所以你如果喜欢的话，我们一起定期去按也没什么。”

　　昱希觉得有点好笑：“你听说的不错，这种享受性质的活动确实会上瘾，一段时间不去就浑身难受，还老是记挂着，恨不能赶紧找个休息时间来个全身按摩，要爽就爽个够。”

　　陈芝本已和缓的脸色猛然发青，冷不丁瞪昱希一眼，昱希佯装不知。

　　李航讪讪地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兴趣爱好嘛，喜欢就去做，不必顾虑太多。”

　　昱希的目光带了点惊奇，看他穿扮得普普通通，长的确实一副老实巴交相，戴着个基础款的黑框眼镜，整个人显得木讷又呆滞，说起话来却还挺有意思的，虽给人一种傻憨憨的感觉，但并不迂腐固执，反而谦卑妥帖。之前听到那句“喜欢姐姐，姐姐会疼人，妹妹都太任性脾气差”，昱希还以为他会是个多么粗鄙浅薄，无知而不自知的人。然而眼下看来，却并非如此。

　　昱希虽对他有所改观，但想到多少过来人的告诫——男人在得手以前多半是最佳演员，昱希仍然对他保持警惕。

　　陈芝则一见有苗头就赶忙趁热打铁：“小航说的是啊，难得有他这么通透，包容性又强的人了。”

　　这话听着都假，以她的脾气来说，她这么说明显是逢场作戏，心里一万个不认同嘴上也满口夸赞。

　　昱希不由挑起一抹嘲弄的笑：“可惜喜欢的事情未必能去做，不喜欢的事情很多时候却无可避免。”

　　比如被迫相亲，她就很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