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寂寞花

28、第二十七章

　　立冬这天，北地早早披上一层白色的冬衣。
　　骆家堡里风起云涌。原本该是欢天喜地的一场堡主交接仪式，几大长老却暗中相互勾结，发起叛变，意图谋取堡主之位。
　　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今日各为其主，刀兵相见。原本称之为家的地方，此刻也成了血染的修罗道场。
　　当初的誓言，如天边的浮云，在贪念和欲望前面，不堪一击。
　　站着的人越来越少，放眼望去，尸体横陈。
　　角落里一身轻装的年轻女子，不知怎地突然就成了对手眼中的目标，有好几次冰冷的剑直直刺过来，如若没有那个白衣男子的几次阻拦，而不仅仅是穿过她的腰侧那么简单！却也正因如此，女子变成男子身旁的包袱，既要小心对手的攻击，又得处处护着她。
　　只是不出一会儿，白衣男子就被四个人同时缠住，分不出精力去顾着那女子。突然冷光一闪，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只锋利的长剑已经朝女子胸口刺去——
　　那一幕，正好被晚到的程少佐看见，他朝女子的方向大声喊道：“涵儿——”下一秒整个人就要冲过去。
　　一旁的季墨阳连忙死死拉住他：“你想去送死么？”季墨阳边吼他，边迅速解决朝他们俩靠近的人。
　　程少佐被他吼醒，这才看清他与她之间，隔着无数横陈的尸体以及正在相互杀戮的人们。
　　对面那女子此时循声望去，惊愕的张大了嘴，怎么也猜不到那人会出现在这里。
　　他睁着眼站在对面，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那柄剑就要刺进去，却无能为力。
　　过往那些时光的片段，一幕幕闪过。她牙牙学语的样子，她第一次唤他哥哥的笑容，她说那我要当少佐哥哥的新娘时稚气的脸庞以及年少里她撒娇说我最爱少佐哥哥时的语气……
　　他记得所有关于她的事，可此刻回想却又觉得那些事变的陌生遥远。唯有脑海里的记忆，如城墙上斑驳的痕迹，成为那些青葱年岁的见证。
　　在未见到她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爱她，比之生命更长久。可此番他与她在几个月后的异地重逢，同样的眼角眉梢，怎么，就有了陌生的感觉呢？
　　此时此刻，他的对面，看着白衣男子，如何得了空隙，杀出一个突破口，将手中的剑刺入对手的要害。
　　一招毙命。纵使残忍，却也无可厚非。
　　他看着白衣男子将她护在怀中，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伤到她分毫，不知怎地，突然就释然了……

　　这一场厮杀，到最后，竟然是年轻的骆少堡主与死忠的手下，略胜了一筹。
　　他笑笑，对季墨阳道：“我们回去吧。”
　　季墨阳点点头，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刚走出骆家堡，后面的人追了出来，默默跟在他们身后，走了一段路，然后才略带踌躇的开口：“少佐哥哥，我送你。”
　　他点头，说好。季墨阳便借故先走一步，盾着轻功，瞬间便拉出老远的距离。
　　他与她，相伴着，走了很长的路，雪花飘落在彼此的发上，肩头。
　　她突然停下脚步，踮起脚尖，替他拂去鬓上还有肩上的白雪：“少佐哥哥，我，我不送你了，你好好保重。”
　　他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想起某日在院子散步，绿衣也是这般替他拂去吹落在鬓上的桂花。点点头，他道：“你快回去吧，那人伤的很重，还需要你的照顾。”
　　她依言往回走了几步，忽的又转身朝他的方向大喊：“好好待绿衣——”
　　见到他抬手挥了挥，她才真正放心的快步回到另一人的身边。

　　白雪皑皑的大地上，留下几串长长的足迹，可是一眨眼又被飘落的雪覆盖了，仿佛从未有人出现过。

　　缓缓行驶的马车里，季墨阳问程少佐：“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家中那位弟妹？”
　　程少佐唇角微扬：“这次在我家呆久点再走吧。”
　　“好啊。”季墨阳嘴里这样应着，心底却不敢确定到时是否真的方便。认识程少佐这么久以来，他每次到绵州都是住在客栈里，他总担心与那样喜欢的一家人住久了，便舍不得离去。
　　“有没有考虑过定下来？”程少佐问。
　　“没有。”季墨阳将头枕在手背上，靠着车壁。江湖中人，风里来雨里去，一生都伴着刀光剑影。温暖对于他们而言，是奢侈的东西，他害怕自己因此有了牵挂，到头来反而连累他们。
　　所以不如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既然如此，那算了。”程少佐语气略带惋惜。
　　“什么算了？”季墨阳看着他。
　　“本来打算将一位妹妹介绍予你，既然你没有成家的打算，便只好作罢了。”
　　季墨阳斜睨他一眼：“我记得你们家没生女儿呀？哪里来的妹妹？”
　　“是我爹一位挚友的女儿，现在正住家里，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程少佐浅笑。
　　“从这里到绵州至少也得一个半月的时间，瞎操什么心？再者，这种事还是随缘的好……”
　　程少佐掀开帘，望着满目的雪白，补充道：“这天气如若持续下去，恐怕是没有两个月到不了绵州。”
　　季墨阳微眯起眼，打量着程少佐，一字一顿道：“我、怎、么、觉、得、有、人、归、心、似、箭？”
　　程少佐拿起手边的包袱直接朝季墨阳扔过去，然后靠着另一边的车壁闭目休息，不理会耳畔某个人低低的偷笑声。

　　归心似箭么？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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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等我睡醒后再更新一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