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遇不可求》苹果叮当

514、第 514 章

　　“你醒了？”骆晨问，机舱里还是有不可避免的轰鸣声，但要要比直升机好多了，至少这里说话的时候，不用吼那么大声，也不用戴耳机。

　　祁宇曦“嗯”了一声，比上一次清醒的时候，身体状态好了很多，没有那种抽筋剥骨之痛，必竟，他的恢复速度也就比正常不老族慢一点，但是这已足够碾压普通人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也就十天能好个七八分了。

　　“你没事吧？”祁宇曦问，上一次转醒都来不及问，他瞅着骆晨已换了套衣服，也就普通的......黑色西装？里面还套了件白衬衣，虽然不管他怎么穿或者不穿，都很帅气，可是这种打扮，还是有一些怪异感。

　　“没事。”骆晨答，坐直了身子，整个面朝他这边，关心专注地看着他。

　　祁宇曦心头一跳，有一种说不清的不安感开始漫延。

　　骆晨将手抚在祁宇曦脑门上，试了下额温，确定没有发烧，祁宇曦看得骆晨神情松泛些，“我睡了多久？”

　　“一整天加一夜。”

　　“我们现在去哪？”这么长时间，早就到主岛了，可是为什么，他们还在飞？还有，骆晨的神情却并不轻松，并不是那种即将面对亲人的雀跃与激动，反而像是要面对什么沉重事情般，显得格外肃穆。

　　祁宇曦看出骆晨犹豫了一会儿，格外郑重道：“我要和你说一件事，飞机就快到了，你...别太...激动。”

　　祁宇曦咽了下口水，嘴里跟吃了一口沙似的，干涩磨砺，点点头，心中不安的感受越来越强烈。

　　像是为了即将说出口的事做铺垫，骆晨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他缓缓说出口，“你爸打电话来，外婆，”说到这儿，骆晨顿了一下，眼底漫上来一层痛苦夹杂着担忧的神色。

　　“外婆怎么了？”祁宇曦下意识的追问，他的心一下就悬到了嗓子眼，难道木汴的人下了毒手，外婆！外婆没事吧？

　　骆晨看到祁宇曦一个激动猛得坐了起来，脸色变得苍白，手指紧紧掰上他手臂，“她们没事吧？”

　　骆晨放轻了声音：“外婆病危，让我们尽快赶回去。”赶回去见她老人家最后一面，这是祁老爸的原话，可是看到祁宇曦这副魂不守舍担忧至极的样子，他不忍说得这么直白。

　　事关家人，谁也没法做到淡然处之。

　　祁宇曦人一下就愣了，那种好像听明白又像没听明白的样子，让骆晨心里一阵疼，他轻轻将祁宇曦拉进怀里，“别急，我们一定能赶到。”

　　外婆，外婆，那个从小将他捧在手心的那个小老太太，难道挺不过这个冬天了吗？难道也要像外公一样，离他们而去了吗？

　　不会的，外婆嗓门大，打牌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声音比得过她哟，怎么可能老毛病一发作就能要她的命呢？

　　可是，骆晨的表情那么严肃，一点都不带着开玩笑的神情，也是，骆晨怎么可能会拿外婆开玩笑，肯定是外婆让爸爸打电话来，将自己的病讲得吓人一点，想将他们吓回去。

　　肯定是这样的。

　　进入今年，年头的时候，外婆就已经住过两回医院了，都是心衰或者高血压，年中的时候，有些轻微脑梗，那个时候，还和他微们信视频过，在视频里，外婆还笑呵呵的说，自己没事，是女儿女婿大惊小怪，虽然是在笑，可是能看出面部神经有些不大谐调的，一半脸上有笑意一半脸上是平静的。

　　那个时候，骆晨刚被救回到主岛，发病频繁，他走不开身，他心中对外婆是有欠疚的。还想着，等骆晨病好一点，他可以抽个时间回去看看外婆，可是噩耗往往来得那样猝不及防，他理性上知道老人不禁等，可是总是这事那事的忙，有的时候还会自我开导，外婆都是老毛病，她会长命百岁的。

　　可是，世间，长命百岁的老人，屈指可数。

　　再就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些道理都懂，有的时候，他夹在照顾骆晨与回家照顾外婆选择之间，力不从心。

　　骆晨这身份，这病症，不可能离开主岛，他不得不留下来照顾骆晨。

　　他还有那么多想买的好吃的，给外婆带回来，还有那么些地方，他想带外婆去玩，可是还有机会吗？外婆还会好起来吗？还可以吃他买回去的麻花吗？

　　小的时候，妈妈工作有些忙，爸爸工作也有些心，整天照顾他的就只有外婆，夜里还很小的自己怕黑不敢睡觉，外婆会用被子把小曦娃裹成小小一团，拥在怀里，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给他哼哥谣，哄着他安心睡觉。

　　外婆做得一手好菜，每天都问他想吃什么，她做给他吃，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像个小白团子。

　　外婆是家里最惯他的人，养到两岁，小曦娃还不会讲话，大家都说会不会是个傻娃娃，可是外婆把那些说这话的人骂了个遍，说这娃恁个好看，怎么可能会是傻的，再说，就是傻的，我老婆子也要把他养大，关你们这些嚼舌根的啥子事，铲铲！

　　心神不宁之间，飞机即将落地，祁宇曦竟有些害怕，怕自己赶不上了。下机的时候，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脚有些软，一屁股又歪坐回椅子上，他心里头突突的跳，不安与担忧越来越强烈，他害怕了，呼吸乱了频，大口大口的呼吸，可是却吸不上来气。

　　骆晨蹲到他跟前，抬手压着他的胸口，“小曦，外婆还在等着我们。看着我的眼睛，冷静点，”等祁宇曦递过来惊惶失措的目光时，骆晨接住那道目光，经沉稳的语气说：“你不想让外婆担心吧，现在，试着深深吸一口气，对，憋住两秒，现在缓缓缓缓把气呼出来，再深吸一口气......现在好点了吗？”

　　祁宇曦眼里盈上了泪，外婆还在等着他呢，他却在这里腿软站不起来，缓过神来，他抹了一把脸，催促骆晨可以走了。

　　“确定可以走吗？走不了，我抱你下去。”骆晨还是不放心。

　　祁宇曦摇摇头，这一截儿路，他要自己走回家。

　　万般不愿承认，可是不得不认。外婆等他回家。

　　外婆那么坚强的一个老太太，她还在等着他，等着她最爱的这个孙儿回家，他怎么能现在脚软走不动路呢？

　　想到这里，祁宇曦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都不能在现在这一刻倒下去。

　　骆晨递过手来扶住他，两人下了飞机。飞机是红眼航班，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两点多，人非常少，他们直接乘梯来到地下停车场，找到一辆黑色的大众车，上车，飞一般的驰离机场。

　　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那些熟悉的街景：一上一下的爬不完的坡儿，比比皆是的登天小台阶，沿街很多店面都还关着门，都沉浸在睡梦中，只有独自赶路回家的游子才能知那夜凉滋味，夜里三点的城市，安静得冷人心头发凉。

　　归心似箭，却又近乡情怯，还有怕赶不上的惶惧，一切交杂，反复揉碾着跳动的心脏。

　　有些事，知道归知道，情感上却难接受。

　　外婆已八十近九，近几年频繁住院，这已是一个信号，可该住院吃药一样不拉，大家想的是，还能有好一截儿日子过呢。

　　谁也不愿想，这日子是过一天，就少一天了。

　　年轻人总觉得还有好长好长的日子，对老人来说，却是倒计时，时时刻刻都可能面临分别。

　　有的时候，可能都来不及说一句话，最后一句话。